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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真当她不清楚他在做戏吗?

真当她不明白他的心底其实多柔软,保护欲多强吗?

真当她不明白他之所以那样霸道、强硬、无情,都是为了让「猎人」将矛头独独指向他而忽略掉她吗?

甘莫语,你真当我云菫是傻子不成!

一人快步走向正花园清亭,云菫气得指尖都深陷掌心之中,眼眸更是气得都模糊了,但这全只因心疼那名霸道男子的深深傻气。

真没见过这么傻又这么笨的冷木头,但若这就是他想要的,那她就会尽全力配合他——

无论是要她指着他的鼻子像泼妇般的骂街,抑或是火力全开的对另一名男子展现她最擅长的灿烂甜笑。

但只要一揪出那名无法无天的「猎人」,看着吧!她绝对会彻彻底底、痛痛快快地骂他一顿,然后,再轰轰烈烈、凶凶猛猛地追求他。

你等着吧!甘莫语。

「菫大人。」

正当云菫举头望月、以心立誓之时,她的身旁突然传来一个轻柔的嗓音。

一听到这个嗓音,云菫的心头蓦地一紧。

「李姑娘。」悄悄深吸了一口气转换心情后,云菫缓缓倾国头对主动来至她身侧的李师清抿嘴一笑。

「不知能与菫大人聊聊吗?」凝望着云菫脸上自然、动人的浅浅笑意,李师清怯生生地问道。

「当然。」尽管自李师清成为甘莫语的唯一支持者后,两人间就很少交谈,但云菫还是轻笑答道。

「听说……您接受了单大人提出的亲事?」低下头轻绞着手中的手绢,半晌后,李师清轻轻问道。

「考虑中。」

「若是甘大人……也向您提亲呢?」

云菫的回答,与给其他人的一样,但李师清的回应,却令她微微觉得有些诧异。

因为她完全不认为以她现在与甘莫语水火不容的关系,会让任何人对她与甘莫语间产生任何粉红色联想,特别是还足以让和他关系密切的李师清说出这类担忧的话语。

「他若提出,就只会是政策联姻。」尽管心中那样不解,心也为过往之事又一次轻紧,但云菫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柔、温润,「就算是政策联姻,我也完全不予考虑。」

「我可以知道原因吗?」缓缓抬起头,李师清细细凝望着云菫的绝美脸庞。

「因为我从未曾将他纳入我驸马的考虑名单中。」

是的,云菫从未曾将甘莫语纳入她的驸马考虑名单里,但他,却是她心中挚爱名单中的唯一。

「纵使你们曾那样肌肤相亲?」

心头猛地一震,云菫终于明白李师清今日为何而来,原来,她早知道猎户小屋中所发生的事了?

但她为何会知晓?

甘莫语绝不可能说的,而她,也不可能,除非……

「李姑娘,收手吧!」电光石火之间,云菫突然缓缓说道。

是的,收手吧!隐婆口中那名亦男亦女,非男非女,趁人清醒之际借谈话惑人心神,致使全盘托出尚不自知的「猎人」——李师清。

「收手?」望着云菫了然的神情,李师清苦涩一笑,「谈何容易……」

望着李师清与女子完全无异的凄苦面容,望着她眼底的沉沉无奈与浓浓爱恋,云菫忍不住缓缓合上眼。

上苍,也太捉弄人了,竟弄得他们一个个这样身不由己,却又一个个如飞蛾扑火般跃入那名为「爱恋」的烈火中……

「为什么让我知道?」许久许久之后,云菫轻轻睁开眼问道。

「因为我累了。」李师清玩弄着手中的树叶,轻叹了口气,「更因为,情况失控了。」

「为什么失控?」尽管意识不知为何开始有些缓缓迷离,但云菫还是勉力支撑地问道。

「一开始,只是件小事,可突然,就在我以为可以轻易解决之时,它却那样一点、一点的崩解,一点、一点的扩大,直至连他,都几乎视我为敌了。」

「李姑娘?」完全听不懂李师清在说些什么,但云菫由她喃喃自语,似在解释什么的迷乱神情中,知晓她心中的某股无形压力,已逼得她濒临崩溃边缘了。

「您应该以知道我的情况了,我虽看来是名女子,但其实是名男子,而只有他,在知晓后,完全不以为意,依然花儿、花儿地唤着我。」

「花儿」?

难道,李师清就是甘莫语口中的花神?

而这,就是他在知晓李师清的「猎人」身份后,依然没有揭穿她的原因吗?

不对、不对啊!若是如此,他又何必那样大费周章的一意孤行,极近所能的想吸引「猎人」的注意力?

而若李师清不是「猎人」,那么,指使她利用隐婆之术四处窃取人隐私与情报,用以勒索、威胁、贩卖,并伤害萧老大人的真正「猎人」到底是谁?

乱了,全乱了……

「他是个好人,菫大人,真的是个好人,所以请你帮帮我……」

在彻底迷离与混乱的思绪中,云菫望着李师清不断地喃喃,然后在喃喃低语声中,由怀中缓缓掏出一把陈旧的雕花匕首,颤抖着手将它伸向云菫,「帮帮我……」

「不要这样做,李姑……」望着那把匕首,云菫完全弄不清李师清的意图了,但她总觉得隐隐中,她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叫着「带她走」,尽管她完全不明了为什么。

就在云菫终于一把拉住李师清的手之时,突然,一个猛然的惊叫声割过天际。

「有刺客!有刺客要伤害菫大人了!」

「我……」听到那叫声后,李师清愣了愣,似是想回头,但一道箭光却倏地由远至近疾闪而来,然后由她的背后s入,一箭穿心。

连多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李师清便直挺挺地向前趴去,一身血泊地倒在云菫身前。

「菫大人,您没事吧?」

「快、快来人啊!」

「想不到李师清居然是刺客,看,她手中还拿着凶器呢!若再晚一步,菫大人恐怕……」

一片混乱,彻底的混乱,混乱得云菫都无法思考了,只能傻傻地望着李师清的尸身,傻傻地……

「让开!」

究竟混乱了多久,云菫彻底不知,她只知道,突然间,人声鼎沸之际,人群后,传来一个冷峻的嗓音。

而后,甘莫语由那让开的人龙后一人独自走上前来,走至云菫的身前后,望也没望她一眼地蓦地蹲下,轻轻将李师清翻过身来,望着她的脸、她的手,以及她依然瞪大,难以置信的眼眸……

「抱歉……」

在一声轻喃低语声中,甘莫语缓缓伸出手将李师清的眼眸合上,接着,小心翼翼的横抱起她,转身。

「甘莫语,站住。」

「甘莫语,你想做什么?把人留下。」

「你为何如此维护这名刺客?莫非幕后指使者是你?」

四周指责声、质疑声四起,但甘莫语听若未闻。

「甘大人,她是罪有应得,您就算再心痛,也不该做出如此悖礼之事。」

「是啊!甘大人,纵使您再清白,但终究会有瓜田李下之嫌啊!」

此时,几名与萧老大人向来友好的他国外事官连忙来劝,可甘莫语依然径自向前走去。

「菫大人,您没事吧?」

「没事,谢谢各位大人。」

面对着身旁如海涛般的关切话语,云菫还是温语一一回应着,直至小七将她扶至房内后,才任自己那早虚软无力的身躯缓缓往榻上滑去。

「刺客事件」后,云菫再没有出现于任何公开场合,因为她被软禁了,被女儿国女皇软禁在虹城某一处戒备最森严,人员最齐备,居住最舒适的秘密山庄中。

她原本的工作全由七妹云萳暂时接手,所有对外的联络全部中断,甚至连自己的四姑娘府都回不来。

「小莃,饶了我吧!」在秋日午间轻暖的微风中,云菫由那张温暖、舒适的软榻上缓缓苏醒,望着窗外远处不断来回穿梭着的熬药、端水、浇花、送饭的仆役身影,她忍不住喃喃说道:「我以经说过八百回了,我没有那么娇弱。」

是啊!不过就是来了名刺客,而后,刺客被一箭穿心死在她的面前,而后,她昏倒了就是……

但这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点啊?

再怎么说,她也是莫尔特家族的一员,虽说不小心昏倒了一下,可也不至于非得把她关起来,而且还一天一个姐妹的来盯着她吧!

更何况,经过辗转思索当日李师清的一言一行后,云菫霍然察觉,李师清虽懂隐婆之术,却不是真正的「猎人」,因为那日,李师清g本就没有伤她之意,而是被真正的「猎人」设计灭了口……

这消息,如今已辞去承平g与易天国外事职务的甘莫语知道吗?

应该早知道了吧!否则,他怎会故意那样大动作的与众人为敌,只为激怒真正的「猎人」,而后,又怎会在看到李师清尸身之时,口中喃喃着「抱歉」?

那日那样沉重地抱着李师清离去后的他,现在又在做什么?心里一定又难受了吧!一定又责怪自己了吧……

总要将所有的责任全扛在身上,将所有心事全藏在心间,将所有温柔全藏在冰冷面具下的他,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明了,无论他如何在意他那身不知是否真正存在的「煞气」,更为怕影响他人而那般避世之时,真正知晓他为人,那些打由心底关心他、眷恋他、喜欢他的人们,g本没有一个人在意,他们只会更加心疼。

「你平常娇不娇弱我不管,但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我建议从现在开始,你能多娇弱就多娇弱。」听着床榻上传来的轻叹声,窝在屋内一角,眼眸紧盯着手中书页的女儿国五公主——云莃,头抬也没抬地说道。

「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心绪全系在甘莫语身上的云菫听到云莃的话后,本只是下意识地重复着,但蓦地一愣后,她猛然抬头,「孩子?!」

「是啊!刚才御医告诉我,大姐料的没错,你确实要当娘了,恭喜。」眼眸虽然还是紧盯着手中书页不放,可云莃说着说着,不仅小脸整个笑开了,并还难得地发出一声尝尝的喟叹,「羡慕啊!看看你,再想想孩子他爹,我都不敢想象这孩子长大后,要俊美无敌到什么程度了。」

什么?她有孩子了?有甘莫语的孩子了?

她,有他的孩子了……

望着自己的小腹,云菫一瞬也不瞬地望着,望到眼眸整个都红了,也不忍眨一下眼眸。

风,轻轻的在吹,许久许久,屋内都没有人作声,云莃依旧继续看著书,然后在身旁缓缓传出喜泣声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要不要告诉孩子他爹?」又过了半晌,云莃吸了吸鼻子问道。

「暂时不必……」轻抚着自己的小腹,云菫喃喃说道。

是的,暂时不必,因为她知道现在的甘莫语一定怀着满心的自责,一身风尘仆仆地四处追捕着「猎人」,若此时让他知道,只会让他分心,让他本就沉重的肩上,更添一份负担。

更何况,她不会忘记他的责任感有多强,而她,永远也不需要像他那般的男子,因着这样的理由,一辈子困在她身旁。

「也是。」云莃轻翻着书页,不中断点着头,「万一他一激动起来没个节制,你也跟着没个节制,岂不把我的宝贝小外甥给折腾坏了。」

「胡说什么呢!」听出云莃话中的暧昧,云菫的脸轻轻一红,但心,却一疼。

「谁胡说了?自己看。」双眼虽盯著书,但云莃还是俐落地将身旁一迭文牒丢至云菫榻上,「你不在的时间,你四姑娘府还真够热闹的。」

是的,热闹,热闹到有八个不求到婚不走的,三帮盯梢的,两个闯空门的,以及一回闹鬼事件。

闹鬼?在她寝房中床榻上呆坐了半个夜,一身黑衣,离去前还亲吻她床纱的「帅鬼」?

这……

望着文牒上,四姑娘府总管对这名「鬼」的描述证词,云菫的心跳,缓缓加速了。

因为这样的人,她只认识一个!

他,到她的四姑娘府去过?还派人盯梢着她的四姑娘府?

他,在她的寝房待了半个夜,并且离去前还亲吻她的床纱?

「喔!对了,还有这个,小萳从海老国张色鬼宝贝至极的顺手牵羊记录画册里看到的。」

什么?张大人喜欢顺手牵羊?还会将顺手牵羊后的战利品都一一细心记录在案,作为收藏?

那老疯癫的嗜好会不会太多姿多彩了点啊……

在心底的嘟囔声中,云菫伸手接过那幅画,然后在看到画中事物之时,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因为那副画里,有她的耳坠,有他的虎壁,而她的耳坠与他的虎壁,是以一条红线小心翼翼紧紧相系着的。

原来,这就是当初为什么甘莫语无论如何都绝口不提她耳坠之来由,更不解释的原因。

该死的,这个胆小鬼兼闷葫芦,g本不如她想象中的对她那样无动于衷。

该死的,这个胆小鬼兼闷葫芦,g本不仅仅是个胆小鬼兼闷葫芦,还是个完全不懂女人心的愣木头。

在泪眼朦胧之中,云菫笑了,笑得那样甜蜜,那样绝美。

因为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收拾住那个在隐婆一席谏言后,愈发誓死如归的笨男人了。

「来,这交给你了。」尽管眼角依然噙着泪,但云菫却j神奕奕,更小心翼翼地站起身,然后指着自己床旁那堆凌乱笔记,高傲地对云莃说道:「十只烧鹅。」

「什么?」听到云菫的话后,云莃愣了愣,第一次将眼眸由书中抬起。

「你手底下不是有个收你三只烧鹅,就帮你解决难题的烧鹅仙人吗?」云菫站在床榻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云莃,「我出十只烧鹅!若他不愿接,就由你出面来帮我出这三只烧鹅。」

是的,现在的她,没空,也没心思去想那些黑暗事了,但她,也绝不会让甘莫语一人独自辛苦。

所以,若那什么烧鹅仙人不帮着她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弄清楚,那么,她就要压迫云莃去说服他,因为她g本不相信,那个什么劳什子烧鹅仙人之所以一路帮着云莃,目的只是为了吃烧鹅!

「他不是我手底下的人。」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云莃向来清冷的小脸,双颊有些微红。

「我不管,从现在开始,我要娇弱了,所有费劲费心的事全交给你!」一想及自己的孕妇身份,云菫更有理由霸道了。

「知道了。」叹了口气,云莃认命地将那些笔记整理好抱至自己身旁,「君子国的那家伙呢?」

「现在谁有空理他啊!」听到云莃的话后,云菫先是轻哼一声,又突然望向她,「对了,若你的烧鹅仙人还没老到走不动,就请他帮我把人一起收拾了。」

「我堂堂一个府尹大人,竟然得去干这种小捕快干的事,传出去成何体统啊!」云莃又叹了口气,然后忍不住地低声嘀咕着,「还有,不知道以前是谁,天天口口声声天敌天敌的,说的跟真的似的……」

「怎么?不行?」云菫傲然地昵了云莃一眼。

「行,当然行,怎么可能不行?就算不行也得行,我们的四姑nn,要知道你如今恃孕而骄的尊贵程度,可是尊贵到开口只要天上的一颗星星,我们这群大小姑nn们就算堆满一整座城池,心里头都还直打哆嗦。」

第十章

昏暗的女子寝房里,一名男子坐于轻纱帐中。

他的脸庞有些憔悴,眼底满是黑晕,但他的眼眸,却那样专注地凝视着床榻上的女子,大掌又爱怜又不舍地来回轻抚着她小脸旁的长卷发。

太好了,她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回想着今日接到线报后急急赶往四姑娘府,云菫如同过往一般,风度翩翩走下马车向众人微笑的娇美模样,甘莫语那颗过去两个多月来一直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还是那么美,而且,更多添了一份丰腴及柔媚。

可她,是因谁而柔媚……

望着云菫只盖着一件柔丝被,全裸躺在榻上沉沉睡去的娇美模样,甘莫语的心,轻轻地抽痛着。

自她离开承平g后,整整消失了两个多月,无论他如何找,都找不到她,更得不到她任何的消息。

那种怕,是一种发自心底最深处的沉沉恐惧,怕她被绑架,怕她受伤害,怕她有意外,更怕她主动走入「猎人」的陷阱中。

是的,真正的猎人,君子国原本默默无闻的庶出三皇子,意外知晓李师清不寻常的身份及经历后,由十五岁起便借着爱情绑住她、利用她,并在最终杀害她,而如今即将登基为太子的单于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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