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这喜事前夕,时老爹却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在城里正在‘受苦’的时家老大,一时间竟然怔怔的落下泪来,叼着的大烟斗里烟草早没了,也没察觉到。
无论如何,也得把时云国弄出来,让他看看自己家老弟结婚的模样,时老爹一抹眼泪,手攥成拳坚定了决心。
在时云康办事儿前一周,时家老二时云泰带着媳妇儿从镇里面回来了,老二媳妇名叫刘芳,自诩是个镇里人,典型是一个裹着一身穷酸气还要装蛋的没见识妇女。跟着自家老公回乡下张罗弟弟的喜事儿,也是一脸不情不愿,还正巧赶上她有了身孕,挺着个大肚子,进门就没个好脸色。
“这地怎么这么脏的呀。”刘芳捏着鼻子,瞥了一眼有些局促的时老爹,不客气的问道:“爹,我想躺一会儿,有没有地儿。”
“这话说的。”王翠凤谄媚的笑了笑:“你们要回来,咋可能没准备屋子,芳儿,你和老二就去住东屋就成。”
时云泰倒是个厚道又老实巴交的性格,刚要点点头扶着刘芳去休息,但刘芳却根本不乐意,细长的眉毛一皱:“爹,这不成啊,这月份东屋热的要死,我身子不得劲儿。”
这就是仗着怀孕肆无忌惮的挑肥拣瘦了,屋里的几个人顿时神色都有些为难,平日里条件比较好的西屋一向是时云泰住着,现下新媳妇进门,更是装点好了准备迎进门,老两口和时云安则都在主屋住着,平日就东屋空着当客房,等着老大老二啥时候回来进去住。
昨天王翠凤和时老爹还特意将东屋打扫的干干净净,可惜刘芳并不领情,有些尴尬地沉寂过后,时老爹停止了他不住吧嗒吧嗒抽旱烟的动静,摸了摸鼻子说道:“这样吧,老二,你领着小芳去老四屋里住,让老四去东屋。”
时云泰有些尴尬:“爹……这样好么?”
哪有一回家就占了自己老弟屋子住的?时云泰真觉得有些不妥,但话音刚落,一旁的刘芳就悄悄的使劲儿捅咕他一下,挤眉弄眼的示意时云泰闭嘴。时老爹自然也看见了,可也只能装作没看见:“没事,老四住哪儿都一样。”
于是等时云安回家的时候,他屋子里的东西已经被七零八碎的搬到西屋去了,看着土地上散落开的一地纸张,时云安额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两下,微凉的指尖不自觉的捏住衣角,深吸一口气,平静的挨过了心里的一番惊涛骇浪。
无事,无事,时云安默念了两边,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这种事情,本来也就不是第一次了。所有忽视,冷遇,不公平待遇甚至打骂他都可以接受,唯有……时云安蹲在地上,捡起地上的练习册擦了擦,洁白的牙齿不自觉的咬住嘴唇。
唯有文学,他心中不想看到他珍视的东西被践踏罢了。
“老四。”刚刚收拾好这杂乱的东屋,时云泰就过来叫他,他二哥是三个哥哥里最为温和亲厚的,此刻见到他,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不好意思的说着:“一来就把你挤东屋来了,真不好意思。”
“没什么。”时云安扯扯嘴角:“嫂子有身子,应该的。”
“你嫂子就是刁钻。”时云泰显然平日里也没少受气,颇为不忿的跟时云安抱怨了好几句,才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抽出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时云安:“在镇里碰到的,就给你带了。”
时云安有些诧异的眨了眨眼睛,接过来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个塑料盒子里装着一件雪白崭新的白衬衫,他猛的抬头,只见时云泰眨了眨眼睛,低声说:“可千万别跟你嫂子说,藏好。”
“二哥……”时云安觉得有些不妥,轻声说:“你还是退了吧。”
“买了还能退,瞎说啥呢?”时云泰失笑,轻拍了一下时云安:“你也马上就要高考了,穿件新衣服,有个新气象。”
农村孩子对于新衣服,新气象这种东西总有种莫名其妙的迷信,仿佛真能庇佑什么似的。虽然时云安不信,却也感动自家哥哥这番用心,忍不住笑了笑,用力点点头。等时云泰走后,时云安拿着这件衬衫琢磨半天,才把它塞到了装书的木箱子最底下。
随后时云安踌躇了半晌,难得有些焦躁的在窗户边上走来走去好几回,才心一横出了门。前两天周扬那个王八羔子就各种暗示他得兑现诺言了,时云安一会儿一个明天要上学,一会儿一个老爹看的紧不出门,但是明天学校放假,他今天可就没有回绝的理由了。
其实不就是陪那个家伙睡一觉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时云安之前抗拒只不过是因为他从小就不适应和别人躺在一张床上。甚至是别说人了,哪怕床上有一个布娃娃之类的他都觉得难受,周扬提出这要求真有点难为他,不过……大不了一宿不睡了呗。
等走到两个人平日里‘私会’的地方,时云安老远就看到周扬闲适的躺在槐树下面的草地上,嘴里叼着根草,平日里总是凶神恶煞的霸王此刻看起来难得的放松。就算时云安脑子里审美的那根神经自小就比较迟钝,也不得不承认周扬只论长相,毫无疑问是个帅哥的。
更不用说身上还自带一种高高在上的尊贵气质,这样的人被扔在村子里,也难怪他一天到晚都这般怨天尤人了。时云安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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