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昭松开了他,把手里的小灯笼和没吃完的糖人都一股脑塞进云玉的怀里,挤到载歌载舞的人群中,云玉抱着他那一堆破烂儿站在那儿,看见他拍了拍身边一个光着膀子的汉子的肩膀,那汉子回头看见贺兰昭,哈哈一笑,转过身和贺兰昭面对面,耸肩送步,和贺兰昭对面跳起舞来。
那是模仿猛兽角斗的舞步,鲜卑族舞蹈风格十分彪悍雄壮,一步一步踩着沉重的鼓点简直踏在人的心上,人群似乎被贺兰昭与那汉子的舞点燃了,频繁地爆发出尖叫与大笑,那鼓手也是个人来疯,鼓敲得更急更重,那汉子也不知是喝了酒还是怎么的,兴奋得满面红光,几乎是贴在贺兰昭面前,像那达慕节上角力摔跤的勇士,双手握住了贺兰昭的肩压下来,倒有几分斗舞的意思了,贺兰昭一笑,顺着那汉子的力道柔韧地折下腰去,然后用腰背的力量鹤势螂形地轻盈一跃,与那汉子两肩相抵,猛地一送肩膀,把那汉子顶得向后弯下腰——
人群瞬间沸腾,热情奔放的鲜卑男女大声振臂叫好,甚至有人往汉子和贺兰昭怀里扔刚刚在灯市上买的小绢花,那汉子站直了与贺兰昭一击掌,哈哈大笑着用鲜卑语说:“好小子!”
贺兰昭笑道:“改天一起喝酒!”
那汉子笑着回道:“行啊。”然后径直拨开人群走向了一个姑娘,把怀里的小绢花全都塞到了那姑娘怀里,左右旁人都善意地笑了,贺兰昭站在原地,笑着高声用鲜卑话喊:“大哥你抢我风头,谁还没有个相好的!”
他挤到了一直在带笑围观的云玉身边,把怀里的一捧小绢花结作一束,然后单膝跪地,摘掉了脸上的面具,将花束举到云玉的面前。
人们谁也不把这当回事,都开玩笑地大声起哄,谁也看不到云玉藏在面具之后的,瞬间涨红起来的脸。
回去的路上云玉精神一直很错乱,贺兰昭好像一路都在跟他说笑,可他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他很想问问贺兰昭那样的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又觉得自己过于敏感,思虑过多,怕被他嘲笑优柔,他又扪心自问:不过是个烘托气氛的玩笑,自己怎么会如此介怀?
接下来的,他却不敢再问自己了。
他能隐隐约约地明白自己对贺兰昭抱的是什么样的心思,但是那太禁忌,太有悖伦常,在他廿载人生中,从来都是规行矩步,从未行差踏错,这……
这心思他不敢让任何人知道,不敢让贺兰昭知道,不敢让父母、义父义母知道,甚至不敢让自己知道。
他就这样梦游一样回了家,进了家门,有小厮过来告诉他云棣在厅堂等他,他有些莫名地走到厅堂,看见云棣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吃剩下的元宵,见他来了,笑道:“玩的怎么样?”
云玉有些紧张,道:“很热闹,父亲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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