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玛克尼亚公爵微微侧过脸来看了我一眼,嘴角扬起一个优雅的微笑。仿佛他的行为再自然不过,仿佛他刚才并没有向众人宣称一个惊人的事实,当然也就谈不上任何羞愧不安。
他握着我的手,让我和他并肩走着,这就给了我机会,让我得以亲眼目睹这位新的掌权者在g中受到的欢迎有多么隆重。
是啊,他们几乎拜倒在他的脚下,那么多的奉承话,那么些闪烁的眼神。一开始是畏畏缩缩的,一旦发现聆听的人没有表现出反感,更多的殷勤恭维就涌了上来。而阿玛克尼亚公爵仍然保持着优雅的风度,翩然周旋于众人之间,接受四周不断传来的祝辞。只有在他转过脸来的一刻,我才能看清从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冷酷。
他的确非常出色,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尤其是在今晚这个时刻,他的光芒宛如夜空中傲视群星的月亮,使得几乎所有敢于靠近他的人显得黯淡无光。而权力颠峰的感受更使得他的面部表情无端带上了一种难以描述的高贵和庄严,那神态惊人的熟悉,随即令我记起一位逝去的帝王,那神情曾经常常出现在他的脸上。
然而他这天神一般的外表和风度下是怎样的一颗灵魂?曾经掀开那黑暗一角窥视过的我,只要一想到他的手段,他的心机,就会不寒而栗。
在大厅的左侧,聚集了一堆珠光宝气的贵妇,她们的中间,站着王国的第一夫人——阿米达拉王后。透过人群的空隙,王后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目光既痛苦又忍耐,流露出她在内心深处想要拼命压抑的想法和情感。
我终于还是避开了目光,我同情这个女人,胜过痛恨她。
没有看见太后的身影,这也同时证实了我心中的想法,那样一个从权力中走出来的女人,是不可能轻易放弃权力的宝座的。太后的缺席只能说明一件事,但这也是最糟糕的情况,她被软禁了。在和阿玛克尼亚公爵的这场战争中,她输了,不是输给了别人,而是输给了自己,输给了感情。
“怎么了?”阿玛克尼亚公爵似乎是感受到我的僵硬,回过头来朝我低声问道,语气间是令人吃惊的温柔。
我一愣,很不适应的抬起茫然的眼睛看着他,阿玛克尼亚公爵又问了一遍,我才回过神来:“哦,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点累了。”
“是吗?也许我不该拖着您四处走动,但我确实没有想到您这么娇贵。”阿玛克尼亚公爵笑着,神情中明明白白像是宠溺,吓得我赶紧低下头来,在心底琢磨那表情的含意。
“您去吧,只是不要离开我身边太远,我希望能随时随地看见您。”
我的心又是一跳,勉强在脸上做出微笑的表情,行了个低低的屈膝礼后,逃也似的独自走到一边。
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阿玛克尼亚公爵那些从来没有见过的神态和表情把我吓住了;而他大胆的,远远超出我想象的行动,给我的身心都带来新的威胁。
突然,我额头上的y云在瞬间消散,我的眼睛开始发亮,我的视线穿过拥挤的人群,锁定依诺林骑士的身影。
没有任何意外的,依诺林骑士避开人群朝我走过来,越走越近,到了离我只有几步远的时候,我转过头,看上去好像是恍然才发现他的到来似的,一边在脸上露出惊讶而欣喜的神情,一边用眼神暗示他保持距离。
依诺林骑士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一边朝我鞠躬,一边低声说:“都在纸卷上。”
我向依诺林骑士回了一个屈膝礼,用同样低的,仅仅只能让我们两人听见的声音说:“他也许还会把我送回法奈尔城堡。”
“知道了。”
这几句轻飘飘的话落在喧闹的大厅中,宛如浪花落在海洋上,瞬时被吸入进去,不留丝毫痕迹。而在我们c身而过的瞬间,依诺林闪电般的把一个小纸团塞到我的手中,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开了。我握紧手中的纸团,如释重负,这么些日子以来头一次发自内心的感到激动和欣喜。
可是我转过身来,却不由呆住了,好像有人对我施了美杜莎的魔法,把我一秒钟以前还在呼吸的身体变成了石头。
阿玛克尼亚公爵正看着我,眼神暗沉,脸上是莫测的神情。
他看到了吗?我急速的转动着脑子,不,应该没有,我是背对着他站的,他应该看不到我和依诺林之间的小动作。即便如此,他还是开始怀疑了,不是吗?他的眼神那么可怕……
“请您过来,蓝基娅,”阿玛克尼亚公爵微笑着,“我想您已经休息够啦。您的脸色多么鲜艳,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如果可以,我真的愿意付出巨大的代价让我远离这个人的身边。我极不情愿慢慢走了过去,阿玛克尼亚公爵握住我的手腕:
“他对您说了什么,能让您露出这样的笑容和表情?”他依然微笑着,我却没有遗漏他眼中闪过几颗火星。
这个时候,我不能退却,不能表现出丝毫的紧张不安,不能加深他的怀疑。我告诫自己说,同时故意让那种喜悦的表情在我脸上停留得更久一些:
“依诺林骑士询问候我的近况,毕竟,我消失不见快有一个月了,而他一向都很关心我,一再请求来拜访我。”
“依诺林骑士的拜访就让您感到那么高兴吗?”
“是的,不过,”我垮下脸来,沉默了片刻,“也许我还是不要接待他的好,因为他令我意识到我已经失去的荣誉和地位……”
“您已经失去的荣誉和地位?”阿玛克尼亚公爵重复了一遍。
“啊,是的,因为您,我已经身败名裂了。看看,他们的目光真叫我心慌,我的骄傲支持着我保持表面的平静和安详,可是事实上,我觉得站在这里非常难受……简直是难受到了极点!”我低下头,觉得自己表达得非常真实自然,几乎要叫我假戏真做了。
我的手腕紧了紧,一阵轻轻的嗤笑声在我耳边响起。
“您在烦恼这些?”阿玛克尼亚公爵低声说,语气间有一丝诱惑,“您难道不愿意相信,我能够给予您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誉?就如同您的好朋友德·瓦尔公爵夫人一样,甚至超过她……”
我抬起头来,目光落在那红润嘴唇上的一抹魅惑的微笑……果然,果然如此,我早就知道的,不是吗?但为什么仍会感觉不快,恨不得立即摔胳膊走人?那种挥之不去的屈辱感觉,又一次跳出来噬咬我的理智,我在脑海中重重的敲着警钟,大局为重啊,你给我千万要冷静!
夜已经很深了,晚会也结束了。按照阿玛克尼亚公爵的安排,我今天留宿在王g内。
我一脸倦怠的神情,由一个面无表情的侍女带领着,走在长长的走廊上,身后照例跟着两个侍卫。
这是连我都不熟悉的地方,黑漆漆的走廊,显出一股y森。走廊的尽头,侍女转动着手中的长柄钥匙,打开一扇外面捆着铁箍的木质大门,门轴转动时发出沉闷的声响,让我心底好一阵郁闷,是牢房么?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踏进门,令人惊奇的是,房间里并不像我想象中那样y冷潮湿,到处散发着霉味,而是干燥温暖。墙角,一丛烧得旺旺的火焰在壁炉里跳动;空气中飘浮着的淡淡的清香,那是我最喜爱的紫罗兰的味道。
我借着侍女手中的烛光打量着房间,铺着雪白床单的床上堆着厚厚被褥,床头柜上看似随意的放着几本书,我走过去拾起一本,竟然是我常看的一本诗集。
我再也掩饰不住我的惊讶和好奇,这个房间分明是有人提前做了周全妥帖的准备,是谁呢?谁这么用心?即使是我亲爱的爱迪斯也不可能做到这样完美。
我放下手中的书,转而望向火堆,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侍女很快打来热水,侍侯我梳洗完毕,在经历了这样一个j神高度集中的晚上,我把自己安置在松软的被褥间,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呢喃。
侍女向我告退,我很自然的喝住她,留下了她手中的烛台,可不是吗,床头柜前还有我没来得及读完的心爱诗集啊。
等门外完全消失了动静,我迫不及待的从x口贴身的地方m出那个小纸团,凑近烛台打开。一卷纸条和一团模模糊糊的紫色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愣了一下,轻轻捻起那团紫色,对着烛火观看,平平展展的花瓣,清晰的纹路,显然经过j心的制作和保存。我看着,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天啊,这是一朵小小的四瓣丁香!紫丁香!我的紫丁香!
菲拉斯!我握紧了双手,一定是菲拉斯!我的脑海中浮现出美丽的紫丁香之原,俊美的少年牵着马站在花丛中……菲拉斯,他没有事,他和依诺林骑士在一起!我激动得心砰砰直跳,几乎忘记了手中还有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蜡烛在空气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然后毫无征兆的熄灭了。我恍然大悟的爬起身来,几步冲到壁炉跟前,就着残余的火光,展开手中的纸卷:
“玛特儿公主邀请您明天前去喝茶,请记得务必带上您乖巧的侍女。”
确信自己看完每一个字后,我将纸条凑近微弱的火焰,纸条瞬间打着卷燃烧起来,差点烫到了我的手指。
玛特儿公主啊?我望着那小小的黑色灰烬,陷入到沉思当中。
[49 楼] | posted:2007-01-13 1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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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翼
说实话,我心中不是不惊讶,也不是不犹豫的。长公主玛特儿殿下?说起来我们的交情不浅,却偏偏是互不乐见的那种。隐隐约约,我们中间始终横亘着一个人的影子,即使我有所退让,她却也咄咄逼人,非搞得两个人都不快活。她会真心实意的帮助我吗?要知道这一次对于我来说关系重大,容不得丝毫失误。
我摇摇头,似乎要把这些烦杂的思绪从脑海中摇落出去,既然是依诺林骑士的意思,那么我就要相信他。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我如何才能够到玛特尔公主那里去呢?爱迪斯被留在法奈尔城堡中,我亦无法自由的行动,何况身边还跟着一个重量级的眼线——
德·康斯汀男爵夫人,曾经担任过太后的侍衣女官。这位夫人在今天早上走进我的房间,无比“欣喜”的通知我,从现在起我在王g里的所有时间将由她来陪伴。天啊,这样一个梳着一头刻板发型、脸色蜡黄的女人!真是让人忍无可忍!
我坐在餐桌前,一勺一勺慢吞吞的喝着汤,有意无意的把面包搓成一个个小球……终于,我推开盘子,站起身来,立即有侍仆躬身上前收走了所有的餐具。
我懒洋洋的坐在一张长条沙发上,这件舒适的座椅紧挨着壁炉,被烤得热烘烘的,人靠在上面感觉非常温暖。我低头摆弄着手中的戒指,状似不经意的抬起眼睛,把目光落在我新晋的“贴身”陪伴身上:“阿玛克尼亚公爵没有说今天做什么吗?”
“公爵大人希望殿下您今天继续呆在王g里。”面无表情、被我怀疑为面瘫的德·康斯汀男爵夫人刻板的回答。
“是吗?”我坐着没动,手指绞着一绺头发把玩:“……我记得我已经很久没有拜访过王后了,要是她知道我住在g里又没有去看望她的话,她肯定会责怪我的。夫人,您去把我的披肩拿过来吧。”
我边说边站起身来,摆出一副等待的样子,德·康斯汀男爵夫人望了望我,脚下没有移动。
我挑了挑眉,让一丝惊讶流露出来:“怎么了,夫人?”
“请原谅,殿下……”
我回转身,紧紧的看着她,眼神渐渐锋利起来,“我可不知道我连这点权力都丧失了?”
在我的目光重压下,德·康斯汀男爵夫人的眼神不自觉的闪避着:“……公爵并没有说您可以去拜访王后陛下。”
“呵呵,是啊,”我冷笑着步步走近她,“也许公爵要您跟着我,盯着我,但要限制我的权利……夫人,我相信您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我的身份和地位,而且我也同样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公爵会慷慨的赋予我更多的权利和自由,既然这样,我就不明白是什么使得您现在非要违背我的意愿不可?”
德·康斯汀男爵夫人身体微微晃了一晃,有些退缩的垂下双眼。
正在这个时候,敲门锤响了,我抬眼看过去,一个举止文雅的侍女走进门来,朝着我行了个深深的屈膝礼:
“尊敬的殿下,长公主请您前去和她做伴。”
“知道了。”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转过头来,对着我的被征服者露出无与伦比的优雅笑容:
“请为我准备好披肩,夫人,我已经接受玛特儿公主的邀请了。”
“……是的,殿下。”
由玛特儿公主派来传话的侍女引导着,我进入到玛特儿公主居所的会客室。这是一个十足女x化的房间:墙上蒙着绘着一小簇一小簇蔷薇的织锦;窗子边上挂着樱桃红的窗帘;而沙发上、椅背靠垫上到处散落着的繁复的刺绣品,则都是出自玛特儿公主本人之手,j美得让我对刺绣它们的那双灵巧的小手赞叹不已。
可惜的是,我和玛特儿公主相对两无言的局面仍然没有丝毫改进。即使是现在,除了礼节x的互致问候外,我和玛特儿公主说的话加起来绝不超过一百个字。
“我记得,您的侍女……” 玛特儿公主突然说,目光犹疑的看着我身边的德·康斯汀男爵夫人。
“您说的是爱迪斯吧,”我马上接过去,“我把她留在法奈尔城堡了,而男爵夫人是应摄政王的要求专门来陪伴我的。”
玛特儿公主没有说话,我清楚的看见她的脸上闪过一丝轻蔑的神情。
隔了一会儿,玛特儿公主终于说:“我和蓝基娅公主有些话要说,你们都出去吧。”
房间里陪伴的侍女纷纷屈膝行礼,鱼贯而去,唯有德·康斯汀男爵夫人摆出一副犹豫为难的神色,移动了几步又停下。
“怎么,你没听见吗?”玛特儿公主提高了声音,“两位撒克维萨的公主说话,你留在这里想偷听吗?”
玛特儿公主的用词果然比我还要强悍,男爵夫人一下子涨红了脸,还是不甘心的断断续续的说出了阿玛克尼亚公爵的名字。
她不说还好,她一提公爵,玛特儿公主的怒火一下子爆发了:“国王还没有驾崩呢,他的手就伸到我这里来了吗?”
玛特儿公主把手中正在装饰着的扇子使劲一敲,扇骨碰在坚硬的扶手上顿时折成两段,把在场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你给我出去!”
在这种气势之下,男爵夫人再不敢说什么,快速的行了屈膝礼,随着众人退了下去。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玛特儿公主两个人了,片刻的沉默之后,玛特儿公主突然站起来,低声说了一句“跟我来”,便打开一扇门走了进去。我明白她一定是有所安排,所以也不动声色的跟着她走。
她带着我走进卧室,绕到床后,掀起一幅蓝色的帷幕,露出一大块斑驳的墙壁。玛特儿公主贴上去,敲了敲墙壁——立即,墙壁向后退去,露出一个黑糊糊的门洞来。一个年轻的女孩举着一只烛台站在那里,令我吃了一惊。
“我的侍女埃尔薇,对我非常忠实。”玛特儿公主语速很快的说,“您顺着楼梯下去,埃尔薇会把您带到王g的南边,那里的守卫会放您过去,他…依诺林骑士会在出口那儿等着您。”
“等等,您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吗?在我看来,您g本没有必要为了我做这种危险的事。”我有点吃惊于这种直接而毫不掩饰的做法,不由好奇这位公主以身涉险的真正意图。
“您认为我没有必要这样做?”玛特儿公主露出奇特的神色,“是的,我讨厌您,非常讨厌!但是……他们都爱您,我所重视的人…他们都爱您不是吗?……而且,即使我再怎么任x也明白,您毕竟是我们布朗坡家族的一员。”
我愣住了,是这样的吗?那么,不仅仅是因为依诺林骑士的请求,还因为瑟基吗?因为接纳我与瑟基的婚姻,从而认同我为家族的一员吗?
“快走。”玛特儿公主不耐烦的把我推进门,然后关上了门。我一下子陷入到彻底的黑暗中,只有凭借着侍女手中微弱的烛光勉强辨认着周遭的一切。
“请跟我来。”埃尔薇拉着我的手,牵引着我一步步走下台阶。
我很快发现这是一个螺旋形的楼梯,从玛特儿公主的卧室一直通往不知名的某处。唉,王g!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秘密房间和通道,对此,我又再一次深有体会。
出人意料的,暗道的出口竟然在一座雕像的背后。我跟在埃尔薇的后面钻了出来,冬天的寒冷气息扑面而来,我不由拉紧了身上侍女给我的斗篷,却仍然止不住肩膀的颤抖,今年的冬天怕是要下雪吧……
埃尔薇灵巧的带着我在无人的回廊和走道上穿行,很快,我们就到了王g南边的大门,我已经看得见守卫头上反s着银白色光泽的头盔。
自由,一个月以来突然离我那样近,近得似乎触手可及,站在这即将到来的幸福面前,我反而有些犹豫了:好像有点太简单了……我在脑海中模模糊糊浮起一点不安的感觉。
“我们到了。”埃尔薇压低声音对我说,“请让我先过去看看情况,您留在这里等我的消息。”
“小心些。”
机灵的埃尔薇浅色的裙摆消失在拐角的门哨处,我站在原地等待着,心绪不宁,紧张不安,带着少见的焦躁……过了多久?过了多久了?啊,不对,时间已经过得太久了!
我越发焦虑起来,怎么办?是退回去再作打算?可是,我又怎么能放弃这样来之不易的机会?我…我还是想要冒险试一试。
可是已经不用试了,我还没有跨出去的脚停留在原地,越过拐角,阿玛克尼亚公爵向着我走过来,越来越近,近得我已经可以看清他领口刺绣的花纹,甚至感受得到他额头上深压着的厚重y云里掩藏着的闪电雷霆。
我完了!他不会放过我的!我绝望的想。
那一刻,我想要后退,想要逃跑,虽然明知道逃不掉,还是有一种强烈的就这样逃离的冲动,而且等我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已经这样做了。
我提着裙摆,气喘吁吁的在一条条过道,一条条长廊上奔跑。惊慌使我看不清脚下的道路,也辨不清前进的方向。迎面而来的侍从们惊奇的看着我,却没有任何人上前来阻止我疯狂而绝望的举动。我不敢回头,生怕看见那身影还紧紧的跟随在身后,打破我心中抱持着的最后一丝可笑的侥幸。
终于跑不动了,我撑着一棵树干弯下腰拼命呼吸着空气,冰冷的空气刺激着干涸充血的气管带来辛辣刺痛的感觉,好辛苦,比上学的时候跑八百米还要难受一百倍!我艰难的抬起头来,这里是哪里?
一只手从我头顶上伸过来重重的击打在树干上,一个深沉、y郁的声音响了起来:“不逃了?”
我感觉手臂上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提了起来,后背重重的撞在树干上,没等我痛呼出声,一只手伸过来钳住我的下颌,强迫我把头朝向某人。
等待着我的,是一张曾经在我的梦魇中出现过,被我遗忘很久的表情。我被迫看着他,呆呆的看着,脑子里却在胡思乱想,是什么时候看过这样可怕的脸?啊,对了,是那一次我发现他和王后的秘密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毫不掩饰他的感情,他的怒火和仇恨。
“您竟敢!您竟敢!”阿玛克尼亚公爵咬牙切齿的说着,他的脸上交替出现着痛苦和仇恨的表情,在一瞬间流露出想要报复的神情,我看着面前这张如同魔鬼撒旦一般的面孔,知道自己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最初的惊慌到现在反而沉静了下去,是的,是的,我明白了,一切举动和想法在他面前都没有用,既然如此,我也不必伪装了,至少我还能保有真实。
我又恢复了倔强不屈的神情,死命咬着嘴唇,和面前之人对视着。可是,下颌传来的痛楚感觉让我的眼眶充满了眼泪,然后不争气的顺着我的脸颊滑落下来。
“啊,眼泪,您以为用眼泪就可以软化我的愤怒吗?”阿玛克尼亚公爵愤恨的说,用力抬起我的下颌,“现在任何事情都无法抹杀您对我的背叛,是的,您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和两片美丽的嘴唇,却用它们背叛了我的信任。”
“我没有!”我挣扎着。
“你没有?!”
“从来就不存在信任,也谈不上任何背叛!”我嘶然出声。
一阵可怕的沉默,阿玛克尼亚公爵不可置信的看着我,脸色y沉到了极至:“那么说你戏弄了我?利用我对你的感情欺骗了我?”
我突然有一种大笑的冲动:“您的感情?您!阿玛克尼亚公爵!您也会和我谈感情?不错,您喜欢我,喜欢到谋杀我的未婚夫,剥夺我的自由?喜欢到不顾我的感情和尊严,强迫我成为一个人人不耻的角色?您的感情!天啊!我从来也没有听过比这更好笑的笑话了……您不会有感情,如果有,那也是对权势的爱,您唯一的,仅有的感情!”
“真该死!”我听见他把牙齿咬得格格响,他的眼睛朝我看着,他眼中的火焰简直要把我烧得灰飞烟灭。
“我简直无法相信我的耳朵,难道这就是我应当得到的回报吗?还是这g本就是老天对我的惩罚?违背自己的本意,背弃了誓言……这惩罚竟然来得这样快?!这样准确的击中了我!”
“你会为此付出代价!”他几乎是在宣布。大自然所赋予的x别和角色现在起了作用,在他的力量和怒火面前,作为女x的我是软弱的,j神控制不住r体的战栗,痛楚占据了主要的思想层面。
他捉住我的胳膊,把我提着向前走。我昏昏沉沉的被拖曳着前进,他要带我去哪里?难道就这样把我送上断头台吗?
我想到了死亡,清醒过来,不由浑身哆嗦。天,我不要死!我可不要就这样死去!
屈服吧,屈服吧,我对自己说,你还没有傻到用生命来验证言辞的地步吧?
“卫兵!卫兵!”阿玛克尼亚公爵大声喊道,“人都到哪里去了?”
突然间,人好像从四面八方向这里聚集过来一样,我眼前晃动着许多人影,是士兵,也有g廷近卫军。
“把她带到黑塔去关起来。”
黑塔?!我确信自己听到了这个单词,不是死囚牢么?我的心刚一放松,随即又因为意识到了什么而沉寂下去。
黑塔,是一座和它的名字一样黝黑y森的建筑。据说它也曾经一度作为皇g和皇室居所,获得了显赫的风光和荣耀,但不知道从哪一位国王和王后的时代开始,它从光辉的前台退居幕后,成为一座囚禁要犯的皇家监狱。许多当权得势的王侯后妃一旦失宠,便会沦为塔中的囚犯,甚至就这样惨死在塔内。
在它长长的“租客”名单中,有好几个极其高贵显要的名字,比如亨利八世的断头王后贝瑟芬;爱德华四世的亲妹妹玛格丽特女公爵;更加耸人听闻的,据说布朗坡家族的一位君主被他的臣下谋杀在这座塔里面。
鲜血和谋杀,再加上王室秘闻使得所有人对这个充满了血腥气息和鬼魅传说的所在忌讳莫深,在我有限的知识和了解中,黑塔不啻于等于地狱的代名词。阿玛克尼亚公爵,他、他真要把我送到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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