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药。”她素来寡言,即使再关心宇文睿也不会全然表现出来,可是那份小心翼翼的动作和柔和的语声已经暴露了她此刻内心真实的想法。
宇文睿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哑着嗓子不甘心地追问,“朕的眼睛……”
杨敏转过脸,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无妨。或许是被锐物戳入了左面颊,划了一道口子而已。”
她难得一次说这么多个字。其实,何止是“划了一道口子”那么简单?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漂亮的眸子未被伤到。杨敏此时想来,也是心有余悸。
宇文睿闻言,大大松了一口气,顿觉左眼疼得也不那么狠了。她受伤极重,精力不济,哪里有多余的精神头去细思杨敏的话里有几分是哄骗自己的?她恹恹的,就着杨敏手中的勺子喝了几口药汤。
所谓“良药苦口”,药汤子自然好喝不到哪里去,可说是又苦又涩。不过,一则宇文睿伤得重,全身的伤口无一处不在折磨着她,二则因为受伤,她的经脉也受了损,五感亦被殃及,所以,药虽苦,对她的影响并不大。
柴麒坐在另一侧,眼睁睁瞧着杨敏舀起一勺药汤,喂给躺着的宇文睿,又轻柔着动作用帕子拭干宇文睿嘴角边溢出的药汁,接着又舀起一小勺,喂给躺在那儿很是欠揍的那小东西……
那双手啊,素净,修长,无处不隐含着不容小觑的力量。
那可是一双可挽弓射日,可夺人性命于顷刻间的手啊!怎么就……做起了这种喂熊孩子吃药的勾当来了呢?
柴麒紧紧盯着那双手,脑中突地冒出来“杀鸡焉用牛刀”这么一句话来。要换做是她,还温柔?还小心翼翼?还替那熊孩子揩拭溢出嘴角的药汁?哼哼!先痛骂她一顿,等她好利落了,再狠狠地揍她一顿,让她知道什么当为、什么不当为才是正经!
柴麒默默地磨着牙,横着眉毛瞪了宇文睿一眼。
宇文睿这会子基本上小废人儿一个,哪里顾得上柴师姐怎么瞧自己?倒是杨敏,觉察到柴麒目光的不善,手上的动作一停,抬眸,蹙眉,接着便继续垂眸喂躺在那儿的熊孩子喝药了。
她什么都没说,柴麒却感知到了她眼中的深意,无非就是“她伤成这样,你就不能让她好好养伤吗?”“有什么想说的,等她伤好了,再说不迟”云云。
柴麒登时觉得自己成了坏人,好像自己不盼着那熊孩子好似的!而事实是,她比谁都盼着那熊孩子能好好的。偏偏那熊孩子,不好好的!你说气人不气人!
再看向杨敏细心地喂宇文睿的时候,柴麒更不舒服了,胸口像是堵着一口气,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熬药,喂药,精心照料……哼哼!你怎么不洗手作羹汤,入宫侍奉她去?反正她是皇帝,多个侍奉她的妃子,谁又能说出什么来?
宇文睿被喂下了大半碗药,继而昏昏沉沉地再次昏睡了过去。
杨敏放下药碗,替她掖好被子,又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不再滚烫了,才稍稍放心,不由自主地长舒一口气。
柴麒真是再也看不下去了:这世间还有天理吗?躺着的那个,作了这么大的祸事,不光有人救她,还温柔体贴地照顾她!反观自己,师父不管自己了,小师妹是个不省心的熊孩子,亲弟弟还……眼前这人,还欠着自己一条命呢,就这么不知遮掩地对别人好去!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豁然起身,推门,疾步而出----
她得出去透透气,这屋子里,待不得了!
杨敏本来是凝着宇文睿的睡颜的,突觉眼前的光亮被人影挡住了。她微微诧异,抬头,见那人已经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那英气挺拔的背影迅速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杨敏的眸色一黯,微垂下头,她听到了自己心底里无奈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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