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他们难道不是与那些人一丘之貉吗?这个世界本就不公正,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肆意剥夺着弱者的权利,一句审判就能让我们生不如死。在这个鬼地方,我们都是囚犯,是罪人!可是罪人也有尊卑之分,他们欺辱碾压我们的时候,并不觉得我们是同一种人,是应该同仇敌忾的同类。你心里渴望的那些,都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是你自欺欺人的借口!”
沈绿别过脸,目光仿佛带着一丝闪烁,放慢了语速淡淡地道:“对我而言,我只是想走一条捷径。如果我有办法让我娘亲甚至夫人、秦叔他们一一复活,我为什么不做呢?”
“可我已经想到办法了。”许花朝露出一丝急切,像是怕会遭到沈绿的打断,哽咽哀然,“你知道,我从来都说到做到的。”
沈绿含着泪,冷笑:“别骗我了,你并非是需要时间,而是不愿意为我去做罢了。你口口声声说你放不下当年的事情,你隐忍这么多年,可今天却为了一只妖而出手伤了他们?你怕是忘了,就是你救的妖族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变成了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许花朝微微一怔,不禁想到百裁刚死的那几个晚上。
当时沈绿伤心欲绝,哭喊着要出门寻找百裁的魂魄,却招惹了琦菱院的鸨母过来。琦菱院是邺城的妓-院,人鬼不忌,鸨母看到许花朝和沈绿模样甚好,又生得干净就动了买回去的心思。
琦菱院的护院跟着鸨母,用尽了手段威胁恐吓。沈绿每每都被吓得缩在她怀里哭个不停,街坊的冷漠让她们感到无尽的绝望,没人会来帮助她们,等待的结果无非就是屈服。
后来许花朝听说鸨母是半人半鬼,最怕阴阳草。那时候她才五六岁,根本没有能力爬到悬崖去摘阴阳草,于是瞒着沈绿偷偷去药婆那里,用自己的血换了至阴至阳的华阴草和炙水叶,捣成药汁掺了大量嗜睡的药粉。
终于有一天,老鸨独自过来,还说只要她们同意做曹家的奴隶,立刻就能穿金戴银,过上赛神仙似的生活。许花朝本想迷晕老鸨把她交到衙门,可没想到转眼都功夫那老鸨竟然就死了。到现在也没人知道突然消失的老鸨其实是被她们杀掉的,这里的人也不会在乎谁的生死。
自那以后许花朝每夜都会听到老鸨的魂魄在哭泣,她的自责就像小蛇在骨肉里翻滚,因此也再不敢轻易出手生事。哪怕是受了委屈责难,也都是静静地受着,从不声辩反抗。
正是因为她深知死亡带来的痛苦,所以即使是在这个无情的城池,她仍旧不想变得陌生麻木。
鸨母死后,魂魄散去只留下一堆白骨。许花朝将它们埋在后院的墙根底下,每逢忌日还会烧几张纸,这一来二去就过了三年。这三年里,许花朝每次想到这件事都如鲠在喉,总觉得挥之不去的阴霾和愧悔在面前萦绕。
沈绿将旧事重新提起来,不忘轻叹一句,“事到如今,我不妨告诉你:当年并不是你失手杀了那个老太婆,而是我。你想知道为什么她的魂魄再也没纠缠过你吗?”
许花朝抬眸愣住,沈绿的面孔突然变得有些陌生,就像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霍轻瞳盯着许花朝,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震惊和惊吓,而旁边的明戈却是一副不屑的表情,嘴角叼着的枯草一摇一晃,吊儿郎当地不像话。
霍轻瞳注意到明戈,疑心暗涌。这是谁?她身上被封印起来的酆都的神识灿灿夺目,莫非是酆都哪位神君的坐骑?她握紧颉尺背向身后,一只青狗模样的怪兽脱手而出,刹那间失去了踪迹。
明戈白了眼沈绿,不耐烦地退到一旁盘腿坐下,突然开口,“你们人类常说妖蛊惑人心,魔祸乱三界。可在我看来,为人要是嗜煞成性,来日非死类邪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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