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她不过一个失势的后宅妇人,那人能容她一席之地,已经不易,又怎敢奢望仆役成群。
丫鬟雪霁进来给她添茶,其实也是没什么茶的,不过是白水罢了。
雪霁看到她手腕悬在空中,未曾落笔,那纸上却是落了一大朵的墨汁,浓黑的颜色如蛛网般向外延伸。云彦芷将笔放下,对雪霁说道:“换一张来吧,这一张算是废了。”
雪霁取了一张上好的澄心堂纸出来,用镇纸压好,她不是多话的人,做完便静悄悄的退下了。
云彦芷看着那纸,白如明月,韧而不宣,却是嘲弄的想,她连茶都喝不上,却能用这上好的纸来抄经。当时大嫂恨极了她,恨她毁了自己从小养大的继子,大嫂原是想将她送到尼姑庵中,他却是拦下了,对大嫂说,云氏妇德有失,日后禁足于阔云堂,在里面为婆母日日抄写经书。
如今想来,倒还不如去尼姑庵里落发,了断一切,也不用再拖累旁人。
那是她此生唯一一次那般失态,众人投向她的眼光皆是鄙夷厌弃,她跪坐在地上,不顾仪态的哭泣。耳边传来的是大嫂彭氏的唾骂,骂她勾引侄子,在中秋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做见不得人的事。
她却只是哭,双手狠狠的抓着身下的连金丝红线毯,金线勾勒出大朵大朵的宝相花,富贵团圞的图案在她眼中渐渐模糊成一片,破碎不成样子。
那人却连她的辩解都不愿听,这般明显的一个陷阱,他却是轻易的信了。其实她明白,他早就厌倦了她,所以不愿搭理她,也不愿去深想。
父亲早被流放到了浔阳,困苦无依,连奏折都无人帮忙投寄,又如何为她撑腰。她的大丫鬟雨晴为她辩解,却是被强行拖了下去,两日后,大嫂将雨晴胡乱配了人,远远的打发了。至此,她身边的人去的去,散的散,只留下了雪霁。
她十六岁嫁给明靖珩,当时也曾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哪里知晓那人却早就有了心上人,所谓的相濡以沫不过是她的自以为罢了。
后来,云彦芷在被幽禁的这五年里,总是回想她初次见连兰芝的那一日。那人虽然布衣荆钗,却难掩楚楚风姿,俏生生立在梅树之下,容色却并未被那满树的红花夺了光彩。后来,她想,若她是明靖珩,也会喜欢兰芝这般的女子的。
连兰芝是明靖珩身边的大丫鬟,在他们成亲前,因为出痘子便被挪到了华庭山的庄子上。她本是罪臣之后,父亲连大人革职查办后,被充为官婢。后来,皇上为连家翻案,连兰芝便从庄子上回来了。
户部尚书的嫡出女儿只不过做了个二房太太,那时所有的下人都传着早晚有一天,这明家五夫人的位置会易主。那时明靖珩只是劝她,说她不过是多想。然而,他除了初一十五在她这里点个卯之外,日日都歇在连兰芝那里,连他们的女儿阿绫生病都不来看。
阿绫,她一想到阿绫,便揪心般的痛。如今阿绫已经七岁,被迫从她身边抱走的时候才不过两岁。小情小爱她都已经看透,皆如结痂的伤口,只留下了细小的痕迹,只有女儿的被迫离开是她心上最痛的一刀。有她这般声名狼藉的母亲,阿绫又不得父亲的疼爱,不知日子该怎样的难过。
她垂下头去,仍是一笔一划的抄着佛经,笔锋凌厉,力透纸背。从前,她的书法是云家几姐妹中最拿不出手的,如今,日复一日的练习下,竟成了自己最擅长的东西。
天色已经昏暗,渐渐看不清楚,她没有多余的蜡烛,只得住了笔。
房内的紫檀嵌玳瑁彩贝妆台是她早年的嫁妆,妆台上的紫檀妆奁里没有一支珠钗剩下,那些尖利的东西,全都被大嫂在搜检阔云堂的时候拿走了,只因为那人说,她父亲虽然远在浔阳,但却最是护女,她必须要好好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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