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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等皇上的龙辇再度路过一品楼,邵元节已经离开多时了,望著如林旌旗渐渐消失在大街的尽头,我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总算一切平安。

虽然京城发生的一切抑制了我狂热的忠君思想,可还远不至於让我丧心病狂地去诅咒那个少年死亡。

刚站起身来准备回刑部,无意中朝窗外瞥了一眼,却正看到大街上一顶青呢小轿的轿帘掀起了一半,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俏脸,乌云盖头、黛眉弄巧,活脱脱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只是那张脸看上去却有些眼熟,寻思半天,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绝世容颜本是属於一个七尺男儿的!

唐三藏!

我真是哭笑不得,还要极力克制住跳下楼去痛扁他一顿的冲动。

他唐家易容术天下无双,干嘛要偏偏装扮成个女人!可大街上遍布顺天府和刑部的眼线,我冒冒失失地冲过去,很容易就暴露他的真实身份,反正他易容进京,必是听说了我的京都禁武令,自然也就知道了我就任的新职位,那就等著他找我吧!

不过,他和唐五经先後抵京,并没有留在蜀中,大概唐门的内乱暂时是用一种彼此心照不宣的和平方式解决了。

然而唐三藏恐怕没想到,唐五经才死没两天,他此时进京,倒是极容易被唐天威误会的。

「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哩!」

我嘴角含著微笑,缓步走下楼去。

一劳永逸地解决唐天威一系人马正是我所需要的理想结局,一个元气大伤的唐门想要在中原做出一番事业,只有依靠我这个女婿了。

┅┅女婿。我不禁想起了古灵j怪的解雨,女装的唐三藏和她竟有七分相像,甚至那秋水流瞳的眼波都好似一模一样。

甩了甩头,把这荒唐的感觉赶出脑海,信步向西进了粉子胡同。

路过兰家的时候却听不见了兰月儿那清脆甜亮的吆喝声,依窗招揽客人的是一个陌生的大眼妹子。

「义父他还真是个急x子哪!」我心中好笑,可转念想起老爹每每在我眼前唠叨,说他那些老哥们儿早都儿孙绕膝了,我也就明白了老人的心境。

过了兰家没多远,就是通达车行了。车行门脸并不算太大,青瓦石墙也不算张扬,只有匾额上的四个大字似乎是出於名家之手,一团和气,圆润大方。

进进出出的脚夫昭显著生意的红火。进院子一看,东西两厢的各六间屋子,上面写著「子丑寅卯」十二地支的字样。

与普通的四合院不同,正屋两旁没有耳房,却是两条宽敞的通道通向後院,同样有货物进出,不过,脚夫却是清一色车行夥计打扮了。

每间屋子门前都站著三人,两人清点货物入库,一人验票。进入车行的货物都暂时寄放在了东厢房,随後由车行夥计搬到後院,统一运出京城。而进城的货物则运到西厢分门别类地储放起来,不时有各色人等从那里提出货物来。

人虽杂乱,可细看却是井井有条,甚至那些在兰家看起来相当无赖的夥计,面对客人的时候都是笑容可掬。

「洪七发倒不白给啊!」我心中暗叹了一声,通达名声尚好,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就算把它打倒了,可客户因此产生了逆反心理,也不见得有利於新车行的发展。

「客官可是有货物需要敝号托运?」大概是看我张望了许久,一夥计过来殷勤问道,他那天也在兰家,却丝毫没认出我来,只因我现在的容貌与我自身的本来面目已有一段距离,而和朝另一个方向变化的李佟,相差就更远了。

「在下有一些京城土产需要运到江南,听说贵号是京咱u钗w的大车行,故而来探问一下,货物运到苏杭一带,价钱如何计算。」

「客官有所不知,敝号只负责将货物运进运出京城,在这期间,敝号将保证您货物的安全和商税的公平。出城之後,您可以再委托他人运到目的地,若是您走陆路的话,敝号可以为您联系腾达、四海等拥有全国货运能力的车行;若是您走水陆,敝号则向您推荐大和、水伯等老字号的船家,这些车行船家都有专人与敝号联络,保证您价钱公道。」那夥计笑道,他这套说辞相当流利,也听不出丝毫漏洞,显然是车行统一了口径。

「一马车货物,敝号收银三两,商税自理。如有损失,敝号最高赔付十两。当然,您如果事先声明货物的价值,并愿意交纳总价三厘的货物保证金,如果货物受损,敝号将全额赔付。」

哦?保价运输,这倒是个蛮新鲜的事物。而廖喜手握西咱uw保重权,让别的车行出几次货物事故显然是件很轻松的事情,如此一来,势必把相当一部分商贾逼到不得不采用通达保价方式的地步。

我心中飞快地计算了一下,如果一年有十万两银子的货物参加保价运输的话,通达就可以轻松拿到三千两银子,而洛u匮w加的成本,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想出这样点子的经营者,真算得上是位高人了。

我把刚在粉子胡同采购的土产清单递给了夥计,夥计飞快地看了一遍,道∶「您这些货物,大约占马车空间的六成,按敝号规矩收银二两,但因为要和别人货物搭配,故而明日才能送出城去,若是您心急,可以包下整个马车,不过要多加一两银子。」他拨了几下算盘,复道∶「这些货物,总价约合三百两,虽然价值不菲,却不太容易损坏,依小的看,您保价五十两,就足以应付可能出现的损失了。」

夥计面面俱到,又颇为客人著想,寻常商贾很难拒绝,就连我也不由掏出了五两银子,包下一辆马车,又付了保价的费用,馀下的我则说是给夥计的好处,心中却暗道,如果他拒绝,那我可真要重新考虑对付通达的方案了。

好在夥计偷偷把赏银揣进了兜里,态度也越发恭敬热情,我心里暗松了一口气。

很快办理好所有的手续,我拿了回执跟随马车向西门驶去。

「哦,是保了价的?」税课司的官员见是通达的马车,瞥了一眼货单,只简单查验了一下,让我纳了十两税银,便放行出门。

而旁边其他车行的货物,则多有刁难,把货物翻个底朝天还属寻常,更有甚者,货物的价值被凭空抬高了数倍,商贾自然要多交不少税银,实在是苦不堪言。

委托船商大和将土产送到扬州师娘处,我便和通达的马车一道返回城内。

过了城门,突然看到一身戎装的胡大海。

「吓,没想到,胡兄已经是军中百户了,恭喜恭喜!」

胡大海志得意满地笑了两声,举酒敬我道∶「俺胡大海有今天,全靠当初动少您提携,俺敬你,先乾为敬!」

几句话,我就弄清楚了胡大海的现状,他虽然武功在江湖派不上数,可他浑不畏死的剽悍刀法在战场上却是大放光芒,无名岛海战他就战功颇著,甚得沈希仪的喜爱,沈调任京都,就把他带上了。

随後他又在大同立下功劳,积功升至百户。这些天,京卫协助顺天府打击京城左近的盗贼,因为他熟悉江湖人物,沈希仪便把他派到了京城水陆两路最重要最繁忙的出入口--西门。

「唐佐真是人尽其材啊!」我感叹道。

两人抚今追昔,不由又谈起去年武林茶话会的趣事来。胡大海虽然做了官,可脑筋却依然转不过弯来,待听我的解释,才明白好多事情的关节,心情畅快,那酒下得越发快了。

「格老子的,俺本来觉得唐家哥几个就够厉害,现在总算明白了,再好的猎手也斗不过好狐狸┅┅啊不,是再好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啊!」

在他面前,倒是不用太谦虚了,因为他会把我的谦虚当了真,我便转移了话题∶「胡兄这几日大概是见到不少江湖名人吧?」

「咋不是?还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哪!像离别山庄的萧庄主,还有大江盟的高爷齐公子,齐公子还认得俺,和俺说了好一阵子话。对了,还有俺们蜀中唐门的唐六爷┅┅」他虽然离开了江湖,可对江湖高手还是另眼相看,口气也相当尊重。

「唐天运也进京了?这是什麽时候的事儿了?」我脱口问道。

胡大海是个chu豪之人,没听出我话里的意思,随口道∶「就是今天上午啊!」

我一怔∶「那┅┅沈大人没告诉你,我已经下了京都禁武令吗?」

「告诉了,可俺想你和唐大少是朋友,大概没什麽关系吧!再说,他是俺乡亲,怎麽好意思拦他?何况,唐五经那小兔崽子进了城就没出来过,他能在京城待得,洛u鞲远搦ㄠo?」他振振有辞道。

「唐五经已经死了,他当然没法子出城了!」见他又开始犯浑,我又好气又好笑,心中却是蓦地一动,浑人也有浑人的作用,一条妙计顿然在x∶「胡兄,你在军中,当知军令如山。我王动虽不是军人,说话也是一言九鼎,你把唐天运放进京城,却是害了他!」

胡大海醉意盎然,饶是我说得如此浅白,他还是一脸迷惘,我不得不解释道∶「胡兄,眼下就算是唐三藏在京城,我一样会诛杀他。

否则,日後谁肯听我号令?」

「你说要杀┅┅谁?唐大少?你、你不是喝醉了吧,他可是你兄弟啊!」

「胡兄,是你自己醉了!」

一个自以为是,一个有意引导,两人越说越僵,最後终於不欢而散。

胡大海那榆木疙瘩的脑袋里最後留下的印象就是,因为唐门违反了我的禁令,所以我要对它动手了。

这正是我所希望的。胡大海意外在军中崛起,势必会吸引江湖各大门派的目光,特别是在我下达了京都禁武令和斩杀宋维长之後,为了获得京城的消息,那些有心的门派极有可能私下与他接触。

按照他的x子,他那张大嘴怕是很快就会把消息传得满世界都知道,因为他已经脱离了江湖,他的话反而更容易让人相信。

唐门内讧乃是唐门之秘,江湖并不知晓,在外人看来,我若是斩杀了唐天运,就和与唐门翻脸别无二致,这和杀了宋维长绝不可同日而语。

如此一来,既震慑了江湖,又帮助了我未来的老丈人一把,还可以撇清我和唐门之间的关系,好让唐门从皇上的视线里消失,却在暗中成为我的助力,可谓是一石三鸟了。

唯一要担心的是解雨的反应,不过我自幼饱读兵书战策,岂能不知三十六计之一的借刀杀人?

望著胡大海愤然远去的背影,我嘴角不由扯出了一道怪异的弧线。

胡兄,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般黑暗啊!

第五章「呼呼,逛街还真是个体力活啊!」嘴上发著牢骚,可望著两女欢快的身影,我的心才能感到温馨和宁静。

夜晚的粉子胡同灯火辉煌、人潮涌动,士子如织、仕女如梭,看著比苏州的南浩街还要热闹。

到底是一国之都,一个小小的中元节,也搞得五彩缤纷,花样百出。

魏柔和宁馨本来说是要陪我买剑去的,可看到这等繁华所在,两人顿改初衷,直缠著我陪她们逛街看光景。

宁馨少年心x,新奇的玩意自然一样也不愿意错过,不一会儿,我手上就多了一大堆的东西。

而魏柔简朴惯了,那些在名媛贵妇圈中十分流行的物事她只是拿起来看两眼,就又放下了,不是我和宁馨坚持,她怕是就两手空空了。

「姐姐n看,这式样好像从没见过呢!」宁馨拿起一顶尖顶覆额的貂皮帽子冲魏柔嚷道。

店主人谄笑道∶「夫人好眼力!这可是辽东奴儿乾都司极北之地今年最时兴的款式,估m今冬就要在京城流行了。」只是笑容里却泛著疑惑,目光不时在我和宁馨身上转来转去。

有了皇上的旨意、大哥的支持,宁馨也大胆起来,知道我用李佟的身份一时半时难以得到父母的认同,就想生米做成熟饭,造成既成事实。

见魏柔盘起了凤头髻,自己也把代表未出阁少女的双丫髻打散了改梳牡丹髻,可配上她那张天真的娃娃脸,看著著实让人生疑。

听别人叫她夫人,宁馨还不习惯,心中羞涩,嘴上就不饶人∶「骗人!大热天的,蒙古人也不戴帽子啊!」

店主顿时急了∶「那极北之地,四季都是冬天,我哪里骗人了!」

他m著帽子的皮毛∶「夫人n看这貂皮的成色,可是寻常蒙古貂皮比得上的吗?」

我伸手一m,果然毛绒丰厚,色泽光润,绝非一般貂皮可比。

宁馨虽然对貂皮只是一知半解,可毕竟从小锦衣玉食,眼界颇广,也看出它非同寻常,可面子上过不去,便想开口反驳。

我使了个眼色,顺手将帽子戴在她头上,棕里带兰隐泛毫光的貂皮帽子与宁馨白嫩的俏脸交相辉映,勾勒出另一种塞外佳人的风致。

「多少银子?」

我催问了两声,看傻了眼的店主才清醒过来∶「本来是要八百两银子的,夫人喜欢的话,本钱三百两就卖,只是别人问起,夫人可一定要说是在敝号福瑞皮草行购得的啊!」

扔下六百两银票,拿起两顶帽子,飞快出了福瑞。半天身後才传来店主如丧考妣的嚎叫∶「另一顶是要卖八百两的啊!」三人对望一眼,不由开怀笑了起来。

福瑞对面就有一家兵器铺子,只是进去一看,我却大失所望,这里所售的刀剑,都是公子哥们附庸风雅所佩,看著j美异常,却是极不实用,比之宁馨的佩剑尚且差了许多。

店主见我是个行家,便直言相告,说京城对兵器管控甚严,除非花大价钱订做,否则,各家店铺卖的都是这种不堪一击的华美佩剑。

「老板,你看此刀如何?」我解下新月一文字递了过去。

刀甫一出鞘,老板就两眼放光,赞不绝口,脸上那股商人的市侩气刹那间也去了几分,正色道∶「小人虽是铸匠出身,可此刀的工艺已经远远超出小人所学,十年里,小人见过的刀剑千千万万,却没一件能比得上这口刀的!」他有些迷惑∶「公子有了这口刀,其他兵器都不足为道,怎麽还要打制兵器?」

「在下善剑而不善刀。」

老板恍然大悟,冲夥计道∶「去,把郭师傅请来。」

不大一会儿,就见一位三十五六岁的矮壮汉子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一进屋就嚷道∶「东家,听说有口宝刀┅┅」见到老板手里的一文字,他叫声顿住,「噌」上前一步夺下刀来,举到近前,仔细鉴赏起来。

「┅┅好刀,真是好刀!」汉子的目光渐渐变得狂热起来∶「这锤法当真惊人,俺都能感觉到,大锤一下一下砸在刀刃上,那落点和力道,简直让人没话说,这等技术真是羡慕死俺老郭了!五百两,不,八百┅┅一千两银子都值!东家,买了这口刀吧┅┅」

老板听一口刀竟值一千两银子,不由吓了一跳,连忙把刀鞘小心翼翼地还给我。

宁馨却噗哧笑了起来∶「这是相公的宝贝,如何卖得?叫你来,是问你能不能打造出类似的宝剑来!」

老郭这才看到绝代风华的宁馨,愣了一下,头脑才清醒过来,讪讪道∶「俺老郭可打不出这等神兵利器来┅┅」

宁馨c了一嘴说∶「你们东家可说了,你郭大路是京城第一铸匠师,莫非是浪得虚名?」

郭大路的脸顿时挣得紫红∶「夫人n有所不知,就算俺郭大路有一身本事,一没材料、二没助手,如何打出这等上好的兵器来?」

我一听就知郭大路果然名下无虚,当初何定谦与铸剑天才源藤壶两人联手,又用了特殊的矿石,才铸得此刀,郭大路一眼能看出其中的奥秘,自然是有真本事。

於是,我便抢在宁馨前头和颜悦色地道∶「郭师傅所言极是,境况不同,我亦不能强人所难,但求郭师傅您能使出全部本事,替我打造三口宝剑。」说著,把式样比划给他看。

郭大路听得极仔细,见三剑长短厚薄轻重均不相同,正好与我三人相配,便知道我是个大行家,态度也谦恭起来∶「此刀重量特异,必然用到特殊的材料,京城俺没见过,不过,公子若是肯花银子,助手倒是能请得来。」

想是他被一文字激发起了斗志,要做出几把像样的兵器来,见我点头,便向老板要了便宜行事的权力。

仔细盘算了一下,郭大路才道∶「三口剑,七天,六百两银子。」

「成交!」

我便把三剑的具体细节详细说给他听。魏柔随身宝剑明霜虽然没在江湖现身几回,可毕竟几大门派中都有人认得,给她订制的那一口剑轻重与明霜完全一样,剑身也与明霜相同,只是剑柄剑鞘的式样却大不相同,她用起来与明霜毫无二致,可别人就无法从剑上认出她来。

对宁馨却是另外一番心思,她日後很可能要孤身在京,总要有点自保的能力。虽说她眼下武功比当初武舞还差了一大截,可她毕竟才十五岁,尚有潜力可挖,而且练青霓打下的底子还算扎实,日後她的成就该不会在武舞之下。

可若是一味仰仗墨漪的锋利,只能让她陷入投机取巧的邪路上去,对她武功的进境极是不利,故而给她订做的佩剑甚至比魏柔的还要长了三寸、重了五两。

「为什麽偏偏人家的剑又重又长?」宁馨附在我耳边娇嗔。

虽然她和魏柔的关系越来越密切,又知道我不喜她捻酸吃醋,可心思玲珑的她知道,眼下这种无关大局的飞醋绝不会惹得我厌烦,只会让我觉得她天真可爱。

「因为n的恢复力惊人啊!」我悄声调笑道∶「n姐姐功力那麽深厚,每每却先支持不住,不好好训练n一番,岂不辜负了n的天赋?」

「三哥你欺负馨儿~」

两女初尝情爱滋味,自然食髓甘味,而我刻意要在两女身心上打上我的记号,也是极尽荒y之能事,这几夜三人俱是连床欢爱。

魏柔纤弱,不堪疾风暴雨,空有一身傲视江湖的绝强内力,却每每先败下阵去,虽然比寻常人恢复的快了许多,可也招架不住一夜身四五回。

反倒是宁馨体力绝佳,兼之恢复力惊人,又正值最易受孕的日子,最後都是她独自承欢。

她这过人的天赋若是用在学武上,在体力上自然比旁人占了相当大的便宜,这几日在魏柔的指点下,武功进境就颇为迅速。

郭大路画完了三剑的图形,交给我看,却是一点不差,我随口赞了一句,他却道∶「这算什麽本事!真正的本事是能打出好刀好剑来。」

随即好奇地问道∶「公子这口刀究竟是哪位高人打造的呢?」

「何定谦」三字已在嘴边,我却突然想起,在朝廷下发的剿倭嘉奖令上,赫然就有何定谦的名字,获此殊荣後,他的大名在同行中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说刀是他打造的,万一落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很可能会就此追查出李佟的真实身份来,便改口说,是别人所送。

郭大路啧啧称奇,说拿这种价值千金的宝刀当礼物,出手还真大方。

老板闻言却立刻变得拘谨起来,仔细打量了我们三人一番,迟疑道∶「公子可是姓李,可是李佟李大人?」

「你怎麽知道?」我尚未出言回答,宁馨已笑问道。

老板和郭大路闻言,都慌忙跪倒,口称∶「草民拜见李大人、李夫人及郡主千岁。」

自己到底成了粉子胡同的闻人。细问老板,才知道自从云仙被害之後,李佟大名已在粉子胡同不胫而走,不仅翻出了我为陆昕大闹一品楼的故事,就连在兰家与洪七发的冲突众人也是知之甚详,甚至连宁馨的身份在有心人的露下也广为人知。

更有传言说我本是宁馨未曾谋面的表哥,自幼就与她结有婚约,此番进京,就是想在金榜题名後去大同迎娶未过门的媳妇的,只是落了第,才无颜面对佳人,心情沮丧,几乎流落街头,结果名妓陆昕和云仙慧眼识英雄,搭救我於水火之中。而宁馨为了寻夫,来到京城,才有兰家一番偶遇,随後在我大舅哥充耀的推荐下一步登天,成为锦衣百户。

这传言就像是坊间流行的才子佳人故事,充满了传奇色彩。

魏宁两人不由莞尔,而我则忿忿不平∶「我如何落第了,又如何流落街头了┅┅」我指著十几个沿街乞讨的乞丐∶「就像他们,美人能正眼相看一眼,就够他们美上三天的了!能得到美人垂青?那才是活见鬼了!倘若真的如此,大家不打破头颅去做乞丐才怪哪!

嗯?这些乞丐┅┅」

我话音未落,却见那些乞丐突然暴起,纷纷抽出藏在衣下的砍刀,闷声冲我直杀过来,中间隔著的两个士子来不及躲闪,竟被乱刀砍死。

四周行人见血光飞溅,吓得哭爹喊娘,四下奔逃,粉子胡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见乞丐们形成了军队冲锋时惯用的队形,整个队伍更是饱含在战场上才能一见的惨烈锐气,我心里顿时一惊,这些人哪里是什麽乞丐,分明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再看十几双眼睛恶狠狠地直盯著我,显然不是认错了人,而是早有预谋!

我什麽时候得罪军方了?竟要派人暗杀我!

不及细想,手上的东西已然飞了出去,那些魏宁两女j挑细选的胭脂水粉、新奇饰物和彩衣锦服此刻都变成了暗器,而我则掩在了满天飞舞的衣衫後面,趁著前面几个乞丐拨打「暗器」的空隙,一口气连杀了五人,馀下的八人被同伴的尸体所阻,攻势顿时缓了下来。

突听身後宁馨一声惊叫,紧接著就是几下金铁相交的叮当声,我心中一紧,身形倏然後退,却见魏柔、宁馨并排靠著一堵院墙。

魏柔明霜剑上隐约可见血迹,而宁馨身前更是横著两具尸体,另有七八个士子打扮的持刀凶徒逡巡在周围不敢上前,想来是没料到两女都会武功。

「大胆狂徒,竟敢行刺大明郡主,想诛灭九族吗?」宁馨黛眉倒竖,粉脸含煞,厉声叱道。

远远观望的众人当中有好事者大声嚷道∶「快报官啊,有人造反了!」

一时叫声四起。

那群士子打扮的白衣凶徒看起来紧张之极,似乎眼下的局面完全超出了预想的范围,几人的目光四下游移,拿不定主意是该进还是该退。

而我身後的乞丐却是相当剽悍,对同伴的死视而不见、对众人的喧哗充耳不闻,气势虽然稍挫,却依旧快速杀了上来。

奇怪,他们的目标究竟是谁?我一阵迷茫,却蓦地想起蒋烟的话来,廖喜是想对付我,可同行的尚有一国郡主,他犯得著冒株连九族的杀头之罪吗?

隐约觉得似乎有人在旁观的人群中窥视自己,心头微微一动,刀法顿时变成了在江南捕快中颇为流行的五虎断门刀法,力道也减了七分。

反身冲进了白衣凶徒的包围圈,与两女汇合在一处,两女一左一右护住我的两翼,立刻形成了相持对峙的局面。

我连伤了两个白衣人,所有人都看明白了,没有一时三刻,凶徒别想击溃这一男两女的组合。

时间流逝,官府来援的可能x越来越大,自然对我有利,纵然敌人悍不畏死,脸上也有了惶惶之色。

「尔等何人,洛ut算本官夫妇?」

我沈声问道,其实我并不希翼能得到回答,只是想趁机找出窥视之人。

目光扫视著周围的人群,福瑞的老板、小摊贩子、出局的妓女,熟悉的面孔还著实不少,甚至风大虾也夹杂在人群中,正好奇地打量著我、魏柔和宁馨。

不是他,他的眼神没那麽锐利,也没那麽y柔。

不过,看他一直没有出手的意思,我就知道,江湖已经没有什麽侠义可言了┅┅凶徒默然不语,几个领头的对视了几眼,似乎在暗寻对策。

正在这时,人群中一阵骚动,却见兰月儿和几个兰家的夥计高举著菜刀朝里挤过来,少女满脸都是焦急之色,边分开人群,边嚷道∶「叔叔大爷,求求你们别看热闹了,咱们一起上啊,那歹徒才几个人呀┅┅」见有人挑头,一些血气方刚的少年便跟著向里冲过来。

「丫头,不知是n命好,还是我命好┅┅」

我心头猛的一热,复又担心起来,少女丝毫不谙武功,她冲进来反倒要我分神保护。而让凶徒丧失了逃命的希望,他们很可能狗急跳墙。

果然,就听那些乞丐呼啸一声,竟然反身将那些白衣同伴尽数杀死,随後向少女冲去。

变生肘腋,我只来得及刺伤扑上来的四丐,其馀四人已弃同伴不顾,直扑兰月儿来的方向而去。

前面看热闹的群众眼见歹徒来势汹汹,俱转身欲逃,後面的热血少年们不明就里,依旧往前冲去。两下拥挤在一处,谁也不得动弹,眨眼间歹徒便到了。

歹徒连杀两人,头飞臂断,血光冲天,围观者和打抱不平者的勇气都一下子消失不见了,众人呼啦向街道两旁散开,把少女和夥计暴露在了歹徒眼前,而少女他们也都吓傻了眼,呆举著刀,彷佛都成了泥塑,不会动了。

我睚眦欲裂,头轰然一响,眼前蓦地现出何素素x口那团暗红血污,再也顾不得身份暴露不暴露了,内功一下子提到了极至,幽冥步刚要发动,身边白影一闪,却是魏柔抢在了我的前头。

只是一眨眼,她却突然在我身前两步停了下来,一声轻「咦」传进了我的耳朵∶「┅┅雨妹妹?」

第六章

从魏柔的肩头望过去,四个乞丐已经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脸色灰黑,显然是中毒身亡了,就像那几个被我刺伤的凶徒一模一样。

一把砍刀就断在兰月儿的脚前,鲜血浸湿了她的雪白绣鞋。眼前的一切既血腥又离奇,让这个为了心上人不惜牺牲自己x命的天真少女也变得茫然失措起来。

周围几乎所有的人都一样茫然和恐惧,望着满地的死尸,就算心智再坚强的人也都把头别了过去,不敢看这人间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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