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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倾盆大雨由天而下,左进被哗啦啦的雨声吵醒,爬下床走到窗前,将被风吹开的窗户关好。

「啧!怎么突然下那么大的雨?」打个呵欠,他准备继续好眠。

忽然,瞄见另一边的木板床上空无一人,左进心一惊,瞌睡虫全被赶走了。

「三更半夜又下着大雨,主子会跑哪去了?」

莫非——主子又跑到主母的坟前去了?

左进拉开门板,撑起破旧的油纸伞走在凄风苦雨中。冷风急雨无情地打湿了左进的衣衫,寒意直沁人骨髓,他辛苦地走在满地泥泞里。

终于,他走到主母的坟前,见一潦倒落魄的汉子倒卧在主母的墓碑前。

「主子!」左进恭敬的唤道。「属下扶你回去休息吧!」

唉!谁会相信曾经令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时王」时默生,会是今日这醉倒在墓前的潦倒汉子……

「不要!」时默生一把挥开左进关怀的双手,抱起酒瓮继续猛灌。「清儿……最爱下雨天了……」他打个酒嗝,继续说下去,「我答应过她……要一直陪她赏雨……」

「主子,雨这么大,你再淋下去会生病的。」左进苦口婆心劝道。

时默生转个身好似没听见左进的话,左进也陪在一旁不敢离去。

没多久,传来规律的打呼声,左进摇头苦笑,认命的背起主子沉重的身躯走回他们住了两年多的茅屋。

如果当年他和主子不去杭州谈生意,主子就不会遇上主母了。

谁又想得到,一见钟情这种事会发生在一向手段残酷、冷血无情的「时王」身上!

主子无所不用其极把主母弄到手,捧在手心呵护,岂知到最后竟是天人永隔,而名震江湖的时默生也变成今日的酒鬼。

唉!情之一物,害人非浅呀……

第一章

「我不嫁!」

「这件婚事由不得你说不。」

「我不想嫁,没人能逼我。」

「自古以来,儿女的婚事皆是父母之命,我是你父亲,我叫你嫁,你就得嫁。」

父亲?冷清芯嘲讽的抿抿嘴。她到今日才知,原来她还有父亲!

从小她的生活中只有母亲和n娘,六岁那一年娘亲安排她拜雪山神尼为师,她就被师父带到玉龙山上学艺;这个家若非还有娘在,她是不会归来的。

她不懂,爹对娘一点都不好,娘为何还死心塌地的留在爹的身边?

每次她一问到这个问题,娘就哭个不停,害她连问也不敢问了。

「女儿早已决定剃度出家,不沾染凡俗情爱,请爹爹莫要相逼。」待娘百年之后,世俗凡尘就不再有她留恋的人了。

「你就算要出家,也要先把我交代的事办好。」

有了丈夫还能出家吗?分明是不安好心眼。她是不会做他的帮凶的!

冷清芯蛾眉蹙起,不悦地抿紧红唇。「找别人去,我不趟浑水。」她不是可以让人利用的对象,而且她也不打算久留擎天山庄。

「对方指名要娶你,爹也是莫可奈何呀!」冷啸天双手一摊,大表无奈。

莫可奈何?冷清芯冷嗤一声。她才不信他的鬼话呢!

「我想……拒绝对你而言,应该不是难事。」除非想算计她。

虽然她在山上待了十几年,但她一直和n娘有通信。由n娘信中,她得知娘亲的近况,也知擎天山庄表面上是正道支柱,私底下却是藏污纳垢的污秽之地。

「如果是拒绝别人,那的确不是什么难事。可是「时王」时默生却不是爹能拒绝的人物。」

他正好可以利用这桩婚事除掉时默生,还可以得到富可敌国的时家堡的全部财产,到时他在武林的地位大大提升,就算要当下一任武林盟主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他要好好利用眼前的棋子,让她为他卖命。

「时王」时默生?!是他派人上门提亲?为什么?

虽然下山的时间只有短短半个月,可是时默生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这一手创立时家堡的时王,江湖上对他的传言沸沸扬扬,总说他手段残忍,冷血无情,对待敌人总是让对方生不如死。

这样一个男人,不会让自己身边有固定的女人,更不会有想要定下来的念头。

那……又为何派人上门提亲?

冷清芯抬起娇颜,见到冷啸天不怀好意的奸诡笑容,一颗芳心忐忑不安。

她……将陷入什么样的险境?

「就算是时默生,我也不嫁。」冷清芯坚持自己的立场。

「清儿!」

第一次听到冷啸天用这么温柔的声音叫她的名,她的**皮疙瘩忍不住冒了出来。

「你总要为爹想想呀!」冷啸天采取哀兵姿态,试图打动女儿冷硬的心肠。「擎天山庄惹不起时家堡,爹会答应对方的提亲也是万不得已呀!你嫁过去还可以帮爹监视时默生,避免他做出危害武林同道的丑事来。」

老狐狸!冷清芯暗骂一声。哼,露出狐狸尾巴了吧,休想她会就范!

而且……会危害武林同道的人不是「时王」,而是擎天山庄的庄主吧!

「不嫁!」她仍是一副清冷的表情,不为所动。

武林事一向纷乱,她只是带发的修行者,早晚要接下师父衣钵人空门,无意介人世俗之事。

可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他也不需要客气了!

冷啸天怒掌一拍,霍地站起来,「把人给我带上来!」

两名彪形大汉押着一名脸色苍白的纤弱妇人走出来,冷冷的匕首抵在冷夫人的颈项上。「清儿,你若不答应这门亲事,你娘……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冷夫人一脸苍白,双眼含泪,对着女儿摇头,要她别管自己的生死,不要她答应冷啸天的威胁。

她亏欠女儿太多了,她不要女儿再为她涉险。

「卑鄙!」望着母亲惊慌的脸孔,冷清芯不禁怒斥。「你还算是人家的丈夫吗?」她真想挖开他的心,看看他的心究竟是什么颜色!

「这叫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现在,我再问你一次——嫁不嫁时默生?」有王牌在手,他就不信她能继续嘴硬。

「不嫁!」

「你……」她的答案出乎他意料之外。「你不在乎你娘的安危吗?」他不信她真那么冷血。

「我在乎!可是要我昧着良心帮你做伤天害理的事,我同样于心不安。」她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去伤害别人。就算对方真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她也没有权利取走他的生命。

因为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你倒是挺清高的嘛!」冷啸天冷哼一声。「可惜清高救不了你们母女的x命!没听过识时务者为俊杰吗?办好我交代的事,你就可以带着你娘离开。」

「我会带她走,但我不会为虎作怅。」她有她的原则。

「是吗?」冷啸天把药丸塞进冷夫人的口中。

只要能达成目的,他不在乎用什么手段。这就是江湖生存的法则。 。「你做什么?」冷清芯压下心慌的感觉,寒气飒飒的口吻令人心冷。

「看下去不就知道了?」他就不信冷清芯真的不在乎她娘的x命。「放开她。」

冷啸天一声令下,两名彪形大汉放开冷夫人,冷清芯欲奔上前扶住她,却让冷啸天挡了下来。「好戏要开锣了!」

冷夫人站不住脚而倒地,忽觉一股热气上涌,四肢百骸传来剧痛。「痛……好痛呀……」她忍不住在地上打滚。

「娘!」冷清芯见母亲痛苦,心也跟着难受,连忙点了她的昏x。「把解药拿来!」

「想要解药可以,只要喝下我手中的酒。」他把酒送到她面前。

「这……恐怕也是一杯加料的酒吧!」冷清芯冷笑道。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他要断了她所有后路,乖乖听命于他,做他手上的一枚棋子。「除非,你忍心看你娘受苦。」

冷啸天说的没错,她终究狠不下心。跟在师父身边多年,她虽一心向佛,却难到心如止水的境界,只因心中仍有挂碍——

她的母亲,是她唯一的弱点。

接过酒杯,冷清芯一饮而尽。

冷啸天仰头大笑,大方地把解药给她。

「这颗解药只能暂时解你母亲身上的痛苦。只要你嫁给时默生,我就会让她好好的活下去。至于你喝的那杯毒酒……若超过半年没除掉时默生,你就等着毒发身亡,母女俩就一块儿到阎罗殿报到吧!」

只要除掉时默生,他就可以名利双收,到时要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有何难哉!

冷清芯抱起母亲离去,对冷啸天的自以为是感到好笑。

他若以为用她们母女的生命做为威胁,她就会帮他除掉时默生,他就大错特错了。

生死对她而言从来不是威胁。能早点脱出红尘苦海,她该感谢冷啸天。

大不了她陪着母亲一块儿死,但要她违背自己的良心去杀人,她做不到。更何况佛家戒杀生,她更不会为了冷啸天的威胁而坏了自己的修行。

就当她上辈子欠了时默生,所以这辈子要还他一条命。

不管时默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都不会杀他的。

因为她不是神,没有权利决定人的生死。

只是——他为什么要娶她?

她离开玉龙山不到一个月,最近才回到擎天山庄,认识她的人少之又少。

他没道理娶她呀……

「世叔如此对待自己的妻女,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在冷清芯离开大厅后,由屏风后面走出一名俊朗的公子,他是冷啸天结拜兄弟的儿子魏天征。

「又不是我真正的妻女,我为何要不舍?」

原来如此!难怪如此狠心。

「世叔认为冷姑娘会杀了时默生吗?」

「不会!」冷啸天笃定道。

「既然如此,世叔又何必对她下毒?」那岂不是白费工夫!

「那也要看下的是什么毒呀!」冷啸天诡橘y险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碧湖春下在女人身上并不会怎么样,可是……嘿嘿,男人只要碰了这种女人就会中毒!平时还看不出异样,一旦妄动内力,无论武功有多高强,毒x都会发作而且无药可解。」

好毒辣的手段呀!冷清芯虽然死不了、却也等于被摧毁了一生。 魏天征不由对冷清芯起了同情之心。

「要是时默生不碰冷姑娘,那毒不就白下了?」若时默生中毒,那……她的处境岂不是更加危险!

虽然同情冷清芯的无辜,但是为了他们统一武林的大计,也只有牺牲她了。

「时默生的身边一向不缺女人,会特地请人上门提亲,就表示清儿在他的心中有一定的分量。」

「所以……」冷清芯是在劫难逃了。魏天征在心中叹息,为了一个薄命的红颜。

「时默生是非死不可。」

冷啸天笑得志得意满。

他已经看见自己登上武林的宝座——

第二章

「大哥!大哥——」

时默生由帐簿里抬起头,见到弟弟由长廊那端飞奔而来。

「怎么了?什么事让你大惊小怪?」不待他回话,时默生的眼神又回到帐簿上。

「刚刚接到杭州分堂的飞鸽传书,擎天山庄已经答应我们的提亲了!」

「真的?」压下心中的狂喜,时默生表现得淡然,好似成亲的人不是他。

时y点头。「还把婚期订在下个月初八。」

「这么快?」时默生讶异挑眉。不到十日的时间,会不会太赶了点?

虽然他希望赶快把清芯娶进门,也不希望因此委屈了她。

「二弟,婚礼的一切事宜就交给你代为处理。记住,一定要办得盛大隆重。」他特别叮咛。

「没问题!」时y拍着x脯保证,人又如旋风一般离去。

不到十天!他只要再耐心等个几天,就可以拖得美人归了!

时默生兴奋的放下手中的帐簿,却对上左进不以为然的眼神。

「左进,你是怎么了?打从知道我要上擎天山庄提亲,你的脸色就没好过。」

「主子!」既然主子问了,他就要把他的看法说出来。

「冷啸天不是易与之辈。」这桩亲事不结也罢。

「我也不是个软柿子。」他才不把冷啸天放在眼里。

「他会把女儿嫁过来,只怕……心怀不轨。而且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人,值得主子冒那么大的险吗?」他不相信冷家父女的人格。

枕边之人,最是容易下手的人。

「左进,人的一生总是要赌上一次;我若不赌这一次,永远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或失去什么。」

「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现在喊停还来得及。

「我认为值得。」

流连花丛多年,他早已厌倦那无意义的交欢行为,他现在只想找一个心灵能跟他契合的女子,做他一生的伴侣。

而冷清芯就是他挑中的伴侣!

见主子如此固执,左进知道再多说也是枉然。

做个揖,左进退出了书房。既然主子已经让一个女人迷昏了头,那保护主子的重担,就由他左进一肩扛起来吧!

得知婚期已定,时默生的心欢喜莫名,帐册也无心看下去。

如果可以,他也想喊停、抽身。可是——

一见钟情这件事,就这么奇妙地发生在他身上,轰得他手足无措。

他还记得,那一日初见她,正是初春的杭州——

今日是济公活佛寿诞。凡是住在杭州城里的人,都对济公活佛的事迹耳熟能详,家家户户携老扶幼上灵隐寺拜拜,求济公大师保佑一家平安喜乐。

街道上随处可见舞狮表演,还有请戏班表演济公的事迹,借此渡化痴迷众生,摊贩也摆满街道两旁。

时默生带着左进来杭州谈生意,见到这人山人海的景象,一双剑眉蹙得像一座小山。

为了避开拥挤的人群,他们走进当地最有名的客栈醉仙楼。客栈内同样高朋满座,经过左进一番打点,终于包下一间靠着栏杆的包厢。

在鞭p僻哩啪啦和人们喧嚷声中夹杂着惊天动地的哭号,与今日欢乐毫不相称的声音,格外的引人注意。

时默生居高临下,注目那哭得声嘶力竭的妇人,被一个身穿褐衣的汉子拖着,围观的群众好奇的将那妇人和汉子团团包围。

「你这个死没良心的!卖了女儿还债,现在还想把老娘卖进妓院……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呀!」

「你这臭婆娘,废话这么多!还不跟老子到挽花间去!」

「我不去!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做妓女!」生死事小,名节事大,她非抗争到底不可。

「好,老子就打死你!」

chu鲁汉子挽袖打人,妇人吓得抱头逃窜,口中还不断大叫,「各位街坊邻居,你们评评理呀!做丈夫的人卖了妻女去赌博,这有没有天理呀!」

任凭妇人喊得多大声,围观的群众除了指指点点,并未有人站出来说公道话,因为这一幕戏三天两头就上演一回,不稀奇了。而且清官难断家务事,还是戏就好。

望着街上混乱的情形,时默生啜饮着香醇清冽的桂花酿,x感的薄唇扬起一丝讽笑。

世俗男女、凡夫俗子都是这般可笑吗?

他本想转开头,将目光移向他处,可是——

一道清净素雅的白色身影映人眼瞳中,他的世界就此变天……

妇人拼命往人群中钻,想要躲避追打她的丈夫。见她横冲直撞的奔来跑去,人群也很识相的让路,妇人得以逃命。

忽地,妇人撞到一堵软墙,向后跌倒在地。「好痛呀!是哪个不长眼的,挡了老娘的路?!」妇人来不及爬起来逃命,她的丈夫便追了上来。

「呀——」妇人抱着头护着自己,可是预期中的疼痛一直没有降临。

妇人疑惑的抬头一看,见到一只纤细的玉手阻止她丈夫要落下的巨掌,还听见了世上最好听的声音。

「你为何要打她?」

轻柔的声音就像清风拂过每一个人的心田,看热闹的人群好似感染了那白衫女子的沉静,喧嚣的人群在这一刻安静下来,时默生的眼神也被吸引住了。

虽然相隔一段不算短的距离,以他j湛的内力,仍可以听清楚她的声音,亦能看清楚她的容貌。

好美的姑娘呀!清新淡雅,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她是俺的婆娘,俺为什么不能打她?」

听闻对方chu鲁不文的回答,冷清芯的秀眉微蹙了一下,很快又平复,旁人皆无注意到她的不悦,可是时默生注意到了。

美人儿蹙眉的模样真好看……

「你既是她的夫君,就该好好照护她,为何当街羞辱她?」

妇人见有人仗义执言,虽是纤弱女子却能阻止那力大如牛的蛮汉,她犹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直躲到冷清芯身后。

「姑娘有所不知,打我嫁给他,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他不务正业从没赚钱养家不说,还把我辛苦赚来的钱拿去赌,我不肯给,他就打我们母女出气……现在欠下一大笔赌债,就卖女儿、卖妻子来还债!」

见冷清芯眼中浮现同情之色,妇人把衣袖拉起,只见手臂上都是青青紫紫的淤痕,冷清芯眼中冒出微微地火花。

「前几日他才把女儿卖给有钱人家当婢女,现在……还想把我卖到窑馆当窑姊……」说到伤心处,妇人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一待妇人说完,啪地一声,鲁汉子痛得倒地打滚,高声嘶喊——冷清芯毫不留情地折断了手中chu壮的手腕。

这是为那可怜的妇人,也为自己心中那股不平的怒气。

欺负女人的男人,该罚!

「相公!」妇人惊愕大叫,连忙奔上前扶住丈夫。

她只是请人评评理,哪知··…却请来一位女煞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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