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湛阳还是保持沉默,把人拖下了两段石梯,又过了一小段走廊,那储藏室就在眼前。他踹开那扇满是灰尘的橡木门,把时绎舟丢进去,自己也进去关上了门,拉开橘黄的吊灯,“按照家规,老二,你是要剁手指的,”他终于开了口,拉开抽屉仔细翻找着什么,“在家里招妓,擅用禁药,引发兄弟相残,每一条都值上一根,你还都不是第一次做了。作为长兄,父亲不在的时候,我有帮他履规的责任,你有异议吗?”
“嗯,嗯,他果然是你的心肝,”时绎舟倒在一堆空酒桶旁,药已经起效了,他还是神神叨叨地笑,“我戳在你的心肝上面,很疼吧。”
当然疼,当然很疼。时湛阳想。他现在泛着酒气,满脑子都在不住地操心着邱十里,在他的胸腔中……那毕竟是一颗七岁就被打开当作容器的心脏,虽然至今没有什么异样的表现,体检也都是正常,但是,碰上这种强效的兴奋药物又会怎样的情况呢?
更疼就在于,他现在又抽不开身,他烧起了杀人的念头,又不能坏了规矩。
他只想速战速决。
“少三根手指,你以后基本废了,爸爸大概会伤心,”他终于翻到了趁手的工具,走到老二跟前蹲下去,说一句话,就抽他一巴掌,“拔你三颗牙吧。”
时绎舟被抽得一抖一抖的,把眼睛瞪到最大,惊恐地瞧着时湛阳手里那把铁钳,他没想到他是真准备动手,“时湛阳,”他试图后退,哆嗦着嘴唇,“时湛阳你他妈的想清楚!”
时湛阳直接摁住他,把他门牙砸掉了一颗。
惨叫爆发,红得发黑的血浆瞬间从那血洞中涌出来,汩汩地到处流,时绎舟疼得整张脸都在抽动,两眼空洞了一下,不可置信似的,他眼角大颗大颗地落下泪珠,“你打我,大哥……你还这样对我……”他模糊地、缓慢地呜咽着,“因为我差点弄脏了邱十里?对啊,这就和老婆差点被我找人上了差不多吧,呵,哈哈,我真该多找几个,找男人更好啊……”
“我这样对你,是于公,因为你屡次违反家规,更没有个兄长应该有的样子,”时湛阳平和地说,声线里却蕴着扎人的冰碴儿,一边说,他一边干干脆脆地撬下了另外两颗牙齿,都是平时需要外露的位置,花了不到十秒,“我打你,让你喝药,是于私。你应该猜到了,这就是种对应的报复。因为你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用令人不齿的下作手段。如果他想和那个女人做,你强迫他不做,我照样会打你。”
时绎舟已经没了任何力气,连喊疼的劲儿都没了,像被抽干了精神。他靠着酒桶,躺得歪歪扭扭,整张嘴都红透了,血珠和口水黏连着滴在前襟上。
时湛阳站起来,把铁钳收回抽屉中,“我一直知道你恨他,更恨我,你对别人没有亲情,也不要要求别人对你有。但我还是希望你少做两败俱伤的傻事。”
说罢他就推门走了,挂上门锁,他嘱咐守在门口的管家,“关三天再放出来。”
管家脸色灰白地应下,也接过他手里沾血的象牙灰大衣。他心里最清楚,时家罚人,都是不送水也不送饭的,更别说什么处理伤口。眼前的大少爷也不是没有伤痕累累地进去过,原因是他拒绝射杀自己饲养的一只小猎隼。那时他大概只有**岁,还是会哭的年纪,他被扔进来,和那只隼的尸体待了五天。
“老三怎么样?”
“伤都基本止血了,医生说没什么大事,血压升高是正常反应,要多喝水代谢,”管家跟在时湛阳身后,快速地上楼,“就是三少爷不让我们管,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
“好。辛苦了。”时湛阳道。他已经来到了邱十里房间的门口,“冯伯,您早些休息吧。记得把走廊的灯关好。”
随后没有敲门就直接进屋了,浴室门关着,传来水声。时湛阳把房门关上,嗅到自己身上冲鼻的血腥气。
“ナナ?”他敲了两下浴室门上的玻璃。
可他甚至等不及听到应声,身体就率先闯了进去,只见花洒淋下水柱,而四围没有什么水汽氤氲,那应该是凉水。邱十里的衬衫和背带裤都湿透,刚刚从墙角爬起来,是要给自己开门的样子。
“……感觉还好吗?”时湛阳愣了一下,皮鞋都忘了脱,径直过去抱他。邱十里却连着退了两步,把身体贴在墙上,“对不起,”大冬天的,冷水溅到时湛阳脸侧都刺骨,而邱十里的嘴唇细看已经冻紫了,“对不起,兄上。”
时湛阳皱了皱眉,想把水拧成热的,却被邱十里伸手拦,“我要冷静,冷静一下。”他打着哆嗦,斩钉截铁。
“药还在起效?”时湛阳问,他扣住邱十里拦他的手指,用另一只手把水调热。
“……还在。还在。”邱十里缩回手,努力站直,近乎绝望地看着他。那双时刻张得圆圆的,活力十足的眼睛,此刻的目光仍是清澈水亮的,却那么单薄,那么破碎。
时湛阳宛如被人照着心口闷了一拳,可酒精打消了他平时会有的顾虑,他执意靠近,一把将小弟按在怀里,抱着人坐下,靠在墙角,邱十里下意识挣了挣,又忽然软下来,把脸埋着他胸前,不肯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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