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沿,应和着宫人所奏的一曲破阵乐。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好!”刘符吟诵几遍,举杯起身,站起时脚下踉跄了下,将杯中酒洒出大半,左右来扶,被他挥退。他带着醉意眯起眼睛,呵呵笑道:“好则好矣,现在唱却早了些,如今天下未定,戎衣可脱不得。再奏破阵乐,我来为诸位改一首新词!”
乐工领命,笙歌再起,刘符高声唱道:“四海值鼎沸,男儿立功时。为开太平日,今更著戎衣。”
“改得好!” “王上这是要当大诗人啊!” “快,老朱,快给我写衣服上,一会儿别忘了!”
刘符作诗,众臣自然捧场,纷纷叫起好来,尤其数那几个随他出征、立了战功的将军起哄得最欢。刘符虽然醉了,却还是被他们捧得发臊,低骂了一声,然后便将手中的酒杯朝他们掷了过去。几人作势要挡,却不料杯中还有酒,从空中划出一条线来,淋了他们一身,引得众人哄笑起来。
刘符踏着笑声从正首的台阶上下来,走到蒯茂案前,“德音怎么好像闷闷不乐?”
他得胜归来,大宴群臣,连王晟都以茶代酒喝了不少,众人欢笑中只有蒯茂低着头默默吃菜,因此显得格外惹眼。蒯茂举起案上的酒敬刘符,“臣请改日再言此事,以免败了王上今日之兴。”
“哎——什么败兴不败兴的,”刘符浑不在意,“德音是补衮之臣,若有谏言,但说无妨!”
蒯茂见他追问,也就不再推辞,“臣以为王上筑京观,大大不妥。”
刘符摆摆手,笑道:“古人杀贼,战捷陈尸,必筑京观,以耀其武。我将京观立在上党城外,一来震慑赵人,二来鼓舞士卒,有何不妥?”
蒯茂沉下脸来,“昔日潘党劝楚庄王立京观,庄王不许,曰:‘夫文,止戈为武。今我使二国暴骨,暴矣;观兵以威诸侯,兵不戢矣。暴而不戢,安能保大?’今王上杀其人而暴其骨,筑以为山,此非王者所为。且赵人见此,必人人怀愤,夫哀兵必胜,臣窃为王上不取也。”
朱成大声嚷嚷道:“怕他们作甚!再哀咱也打得过!”
“就是!” “就是!”
众将纷纷附和。当十丈高的京观筑起时,他们看到的不是腐败的尸体,而是无数个死去的兄弟和一次次的死里逃生。那一颗颗头骨、一段段手臂,对他们而言,都是属于军人的荣耀,是没有经历过刀尖舔血、九死一生的人永远无法理解的快意淋漓。如今因为此事指责他们,就好比对着一个将军说什么“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若是当真这样想了,恐怕他们到现在还是籍籍无名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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