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九针搏
【第11章 九针搏】
并不算宽绰的猎屋当中,两个人的呼吸渐渐绞缠在一起,仿佛缘定三分的魅惑一般,彼此桀骜,并且互属,已经注定厮磨。
聂徵狐扑哧一声拔出针来,舔了舔上面的血渍,神情慵懒糜烂至极,然後径自朝闻蕙泽心脏位置扎去,他又舔了舔唇角,邪恶的说,“把绝炎芙蓉给我!”
上官掏出锦盒,感受里面的冰寒,“需要融化吗?”
聂徵狐点头,“快!”
上官单手贴在绝炎芙蓉上,催动内力,那寒冰渐渐融化,凝结成一颗颗晶莹水滴,然後水滴竟然直接蒸发,化为一阵雾气消逝,没有一滴落在地上。
聂徵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动作摘下芙蓉两g花蕊,一g踯躅了一下,递给上官。
上官并未怀疑他,径自吞下,聂徵狐似笑非笑,“我给你什麽都乱吃吗?”
上官淡笑,“你若想毒鸩於我,我哪里有抵抗之力?”
聂徵狐得意一笑,然後径自服下另一g,也不做解释,两g花蕊一拔除,那原本粉紫色的花瓣,竟然逐渐变成灰绿色,原本娇豔欲滴也渐渐干涸,仿佛所有灵气被吸慑一般。
聂徵狐小心翼翼的拿起鍉针,挑下一片片花瓣,然後拿出另外一只三寸见方的青石盒,接下所有花瓣,其余gj叶部位不待落地,便点燃一个火折子烧了起来,顿时一股刺鼻的恶臭传来,呛得两人一起咳嗽不止,好半晌,那灰烬纷纷落地,举世无双的绝炎芙蓉就这样被烧得烧、吃得吃、装得装,再无残余。
“去倒杯清水!”聂徵狐止住咳嗽,将那g鍉针浸入灰烬当中滚过,然後在一旁闻蕙泽的衣裙上蹭干净,收回鹿皮针囊中。
上官拿来一杯清水,看聂徵狐又从针囊当中抽出一只细长柄的金制药匙,一点点舀起那地上的花灰,混入水杯中,然後搅了一阵,待到杯中成为一团浑浊,一勺一勺喂入闻蕙泽口中,没有丝毫不耐之心。
上官在一旁静静看他为人诊治,一边百思,传闻中凶神恶煞鬼哭神嚎的寻魔医,原来在诊治病人之时也如寻常大夫般仁心仁术,专注无瑕,不禁稍有惑意,聂徵狐,究竟有多少面惊世骇俗,让他竟也无从觉察。
待到全部喂完,聂徵狐对上官一挥手,“好了,帮她运功催动药力!”完全把上官当成苦力在用。
上官却也不著恼,双手抵在闻蕙泽後心,就此帮她化解药力起来。
聂徵狐凝神看他,第一次无言以对。
傍晚时分,烟霞沈重,郗玉冢立於黑骨祭坛边,沈默无语,他脸色虽显苍白,可早已没有痛苦之意,显是解了蛊毒,可是解毒时那般销魂蚀骨之意,竟还留在唇舌之间,让他思及此,不禁心生绮念,念之一人,想要将他生生世世禁锢在自己身边,可是无奈此人心高气傲,他不是没有试过强行拘谨,只是用磬了手段,还是无法征服,不禁又是恼怒,又是喜爱。
“城主,那人此刻正在猎屋当中!”谢寝从角落中现身,拱手禀告。
郗玉冢挥手,“无妨,随他!你知道他身边那个男子是何等身份吗?”
谢寝沈吟,“只知道他自称上官,手执缱神剑,其余未可得知!”他不知为何,竟是替上官隐了身份。
“知道了!”郗玉冢不动声色,饶是谢寝此刻也并不能猜透他究竟作何念头,只是侧身静立一旁。
“城主,那震天堡的二公子如何处置?”谢寝终究还是提及此话题。
“迟媚太过任x,受些苦也好!否则嫁人之後如何能受得了!”郗玉冢听之前报告,也有了计量,眼下口吻强硬,竟是不愿意放人的意思。
“城主!迟媚那个孩子还小……”谢寝替徒儿说情,知道郗玉冢才没有那一套兄妹情深,身为僵命城主,无非正是铁血手腕冷酷无情。
“知道了,你说……小狐是替闻蕙泽诊治?!”郗玉冢忽然念起此事,待到谢寝点头,他沈吟须臾,然後说道,“让重镰过来!”
不过三息,风重镰已然来到祭坛之中,他屈膝跪倒,“参见城主,师傅!”
原来谢寝竟然同样也是他的师傅,他和郗迟媚正是师兄妹之缘。
“厉家的二公子现在如何?”郗玉冢问道。
“禀告城主,他和上次被擒的长发男子一起关在冰牢当中,被他所伤的侍女绰约已经醒了!”风重镰倒是说得一清二楚,当日他授命前去搜查雾林,却发现这一男一女,皆有伤在身,认出女子乃是僵命城中的侍女,方给予救治,而那厉二公子可就没有那般好运气了。
“那麽,我让你杀得人呢!”郗玉冢冷不防提及,让风重镰霎时遍体生寒。
“属下……属下……”风重镰憋得满面通红,硬生生没有办法说出下面几个字。
“迟媚她被小狐制住,人在猎屋,似乎也受了重伤,你为救你的未婚娘子,又可以付出什麽呢!我倒是好奇得很!”郗玉冢y恻恻的说。
“属下这就去救迟媚!”风重镰咬牙起身夺路而去,能躲过一时,便是一时。
“顺便杀了闻蕙泽!”郗玉冢的声音y魂不散。
夜色渐渐侵扰僵命城中,万家灯火伴万籁俱寂,原本好夜好梦。
雾林深处,一处篝火,正烤著一只野兔,土里埋了两只野雉,香味已然飘出,聂徵狐看著上官忙里忙外c办晚膳,颇有兴致的,“我先说好,如果烤糊的话我便把你烤了!”
那威胁竟然带了几分笑意。
上官摇头,换了话题,“你猜此刻来到猎屋中擒我们的,会是谁呢?”
“死僵尸也好,老谢也好,谁都好,反正那个什麽什麽的毒我也解了,那个谁谁的x道你也解了,让她们多睡一阵自然会醒,那我们若然还不趁机走掉,岂不成了傻子!”
“也对,羲合宝珠和绝炎芙蓉此刻都在你手中,僵命城岂不是把你当成了靶子!”上官调笑,撕下一条兔腿,径自递给聂徵狐,聂徵狐先不接过,而是小心翼翼的嗅了嗅,撕一口尝尝,觉得可以下咽,才接过咬了起来,开玩笑一天几乎都没有用膳,他都要饿死了。
“慢一点!”上官递过一个水囊。
聂徵狐咕嘟咕嘟灌了两口,以手背擦过唇上水泽,嫌恶的说,“竟然是水!?你还是不是男人,此刻应该有酒才对!”
上官淡笑,看火光辉映在那个男人脸上,俊美魅惑,平添三分真实从容,“我是不是男人呢,你不应该最清楚?!”
聂徵狐放肆大笑,然後调戏的掐了掐上官的颊侧,“果然够呛!”
他二人狼狈为奸,相视而笑。
这时一阵呼哨,一个八尺高的壮汉来到篝火边,单膝跪下,“主人!”正是一直在林中的楼冰褚,见了聂徵狐的印记,追踪至此。
“去打探一下释夜和厉寞严被囚之处,天色一亮,我们要大闹僵命城!”聂徵狐此言一出,气度睥睨。
“是,主人!”楼冰褚起身,转眼便失了行踪。
上官从土中挖出已经炙烤到火候的野雉,敲开泥土,霎时清香扑鼻,惹人垂涎,他将其中一只抛给聂徵狐,“那麽此刻,我们就先大吃一顿!明日之事,竟在明日!”
“冰褚,顺道给我找两壶酒来!”聂徵狐不忘喊了一句,他知道自己属下一定能听到。
此夜星月,熠熠生辉。
漏空更静,天色渐渐亮了起来,风重镰y沈著脸,朝冰牢走去,昨夜他赶到猎屋的时候,只见昏睡中的郗迟媚,其余再无旁人,他担心闻惠泽的安全,却掀翻了整座僵命城,忙了一夜也未可知,又担心城主先下狠手,於是来到冰牢,这是最後一处,若然再找不到,那麽他的蕙泽,很有可能凶多吉少了。
“风殿主!早!”守门的侍卫禀告著。
“冰牢一切安好?”风重镰只是例行问著。
那侍卫正待回答,忽然瞪圆双眼,一阵痛苦骇然的表情,然後颓然倒地。
“什麽人!”风重镰嗅得煞气,警惕吼道。
“当然是本大爷我了!”聂徵狐肆意现身,身边乃是温文神秘的上官,身後是高大强悍的楼冰褚,他三人立於晨曦当中,仿佛当道修罗一般。
“你!你是来找死吗!”风重镰咬破一枚解毒丸,空拳便出手。
聂徵狐笑得狡猾,“我是来当黑白无常勾魂的!”
风重镰向前刚半步,眼前一黑,竟也浑身酥软,倒地难支,唯独神思清醒,痛苦的低吼著,“你,你莫要猖狂,我……”
“你什麽你,我救了你的姘头一命,你竟然恩将仇报来害我,啧啧,真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薄情寡义的很!”聂徵狐摇头一本正经的训斥著他
可在上官看来,被无情滥情到极致的寻魔医训斥这般的话,实在有些可笑难堪,然後再想起昨夜……不禁失笑。
“混蛋!你以为我不敢杀你!”聂徵狐一派恶狠狠地,转身觐鬼刀竟是架在上官脖子上,表情狰狞可怖。
可在上官看来,一切却失了原味,但见上官轻轻推开觐鬼刀,对聂徵狐笑得温柔,“放心,我是心甘情愿的!”
他越说越是暧昧,仿佛两人已有什麽一般,聂徵狐恼怒正待一刀砍下去,一阵脚步声已从冰牢中走出,为首的正是郗玉冢,他身後乃是沈缁雅、穆少舫二人,一众侍卫压著释夜和厉寞严,严阵以待,看他们的阵势,竟是等待多时。
郗玉冢死死盯著聂徵狐和上官二人,“小狐,我等你一夜,你倒是贪玩得很呢!”
山风猎猎,仿佛鬼啸,聂徵狐轻描淡写的看著郗玉冢,“我是来带人走的!”竟是开门见山,懒得做更多场面话。
上官倒是好整以暇,帮聂徵狐放下觐鬼刀,後者给他一个狠厉眼神,既有暧昧,又有撩情,在聂徵狐看来,是杀气腾腾,而在上官眼底,则是可爱异常了。
郗玉冢自然也未错过这个眼神,怒火中烧,“小狐,你已从我僵命城带走不少东西,这四个人,今日我定要留下他们x命,以作交代!”
“交代个鬼啊!”聂徵狐听得有气,“我寻魔医想什麽时候走就什麽时候走,想带谁走就带谁走,与你何干!”
“小狐,我平素著实宠坏了你呢!”郗玉冢竟然不再多言,径自动手,这一遭他不像平素只是说说而已,竟然祭出魑云剑来,那乃是九品神剑中三品之首,传言剑中晕有鬼气,最为嗜血杀戮,血雾成云,无心无幻,聂徵狐却毫无畏惧,挥著觐鬼刀便迎了上去,“好啊!让我就此教训你一下!死僵尸!”
一阵金铁交织,两个刀剑相抵,风云际变,他们相搏出迸发出阵阵余波,逼得僵命城一众人堪堪後退,功力更逊者忍不住气血翻滚,惶然不安,而楼冰褚只退了半步,上官不仅未退,反而进了一步,他微微皱眉,在场众人也只有他看得清这两人每一招式,聂徵狐气势虽盛,竟然稍稍落於下风,如果到了五百招以上,必然落败,他心思一转,纵身竟朝冰牢逼去。
如此境地,先救人再遁去乃是最佳选择。
上官看清局势,谢寝又何尝看不清,他从别处匆匆赶来,见此境况,而上官已然掠入己阵,不禁运功低吼,“退入冰牢!”
可是已经晚了,但见上官闯入其间,如虎入羊群般,那些人竟然都不如上官一合之力,再加上身後的楼冰褚反应也不慢,在旁边掠阵,沈缁雅和穆少舫双双迎战,上官对他二人淡淡一笑,一阵光练,缱神出鞘,剑芒锋利迅疾,竟无人能看清,不过转瞬,沈缁雅和穆少舫堪堪後退,他二人手中长剑也算是利器,也抵不过上官手中缱神锋芒,一阵恍惚,再看厉寞严和释夜二人已无踪影。
“聂公子,我们走吧!”上官等四人已掠到五丈外,楼冰褚帮那二人松绑,上官则气定神闲的对聂徵狐打招呼。
“不陪你玩了!”聂徵狐听得真切,虚晃一招,纵身朝後跃去,他的轻功极其卓越,唤作游目骋风术,真真恍若一阵疾风,眨眼之间已然来到上官身边站定。
战局两分,胜负未定。
上官伸手揽过聂徵狐的腰部,隔著衣服感觉其间温热气息,不禁一笑,其间温情,然人豔羡,聂徵狐却不怕死的对郗玉冢奚落著,“死僵尸,本大爷要走了!後会无期!”
郗玉冢冷冷笑著,“小狐,难道你不要你的羲合了!”他拎著一个锦囊,正是装羲合宝珠所有,原来他与聂徵狐交战正酣之余,竟然觑著空闲夺回了羲合宝珠。
聂徵狐怔了一下,m到怀中一空,然後咬牙切齿,“死僵尸,你这个无信无义的王八蛋!”
第12章.心向蜀
【第12章 心向蜀】
清晨的僵命城,在旭日初升之後,竟然变得沁骨的寒,聂徵狐冷冷觑著郗玉冢,露出尖锐的笑,“很好,死僵尸,今日之事,我记住了!区区一颗羲合宝珠,你当我真的放在心里吗?啧啧,既然如此,我便留给你一点想头!“说罢袍袖一挥,一道银光闪过。
风声呜咽,再看郗玉冢,一如冠玉般俊美无瑕的面目,竟然霎时多了一道狰狞血痕,从右侧眉骨一直横亘到左唇角,血r翻开,还有黯黑色的血水汩汩滴落,那伤口,竟然还有毒。
“加了我的腐骨蚀r,你便永生带著这个标记吧!”再一道银光收回,那原本是救命诊脉用的凝悬丝,此刻便成了罗刹般的利器。
“城主!……”一众僵命城中人哪里反应过来,此刻兵刃直对著聂徵狐,杀气腾腾。
“好,好一个一生一世!”郗玉冢舔了舔流到唇侧的y体,一口啐到地上,那地上草木霎时枯萎,可见此毒非比寻常,“小狐,今日你若留下,我可以当做一切都未发生!我对你如此纵容,你为何还是不懂我的心意!”
聂徵狐心思百转千回,忽的用胳膊肘撞了撞身边上官,“你,去跟他说清楚!”
上官诧然须臾,“我……吗?”
“当然是你!废话少说!昨晚你便宜也没少占,怎麽,早晨想要不认账了?!”他说的无比暧昧,听在旁人耳中仿佛两人早已有了露水姻缘……不,是奸情一般。
“可是昨夜,我们什麽……”上官想要辨明一下,那僵命城城主的怒气几乎要直s过来。
“什麽什麽!去!”聂徵狐霸道异常,在旁人眼中,仿佛他恃宠而骄一般,只有当事人知道其中关节,几个眼神送去传回,原本是讨价还价的举动,又变成眉来眼去的风流。
“你们到底够了没有!”郗玉冢一声怒吼,上前两步,整个人仿佛一尊魔神一般。
上官苦笑摇头,他不过是昨晚稍微怎样了一下,便被聂徵狐一直挂在嘴边动不动威胁,此情此景,也只能上前应战,“郗城主,我等还有事要办,不用相送!”开口竟是这般客套话。
“缱神剑……吗?今日我便一会,魑云剑早已渴血的很呢!”郗玉冢拔剑邀战,整个人专注至极。
上官深深的看著他,此人,原来竟然深藏不漏,他战意缓缓升腾,侧身对聂徵狐说,“你们先走,我稍後便来!”
“你……”聂徵狐皱眉,他只是想要凭借上官挡个一式半招,并没有抛下他之意。
“放心,我会追你们而去!”上官看他踯躅,心下甚暖,回身给聂徵狐一个拥抱,轻若蝶翼。
“该死,你昨晚拿本大爷当抱枕,还没有枕够吗!”聂徵狐咬牙切齿,昨夜真相大白,“释夜、冰褚,还有姓厉的,我们走!”说罢率先纵身远遁。
释夜和楼冰褚相视,两人一左一右架起厉寞严紧紧跟随,顷刻便失了踪迹。
只有聂徵狐远远传声而至,“姓上官的,不要指望我为你收尸!”
上官失笑,然後整个人渐渐肃穆起来,他本未料到,在这区区僵命城,竟然一连遇到露泣、魑云两把宝剑,若然能够一一挑战,果然也是一件幸事。
旁边谢寝带了数人匆匆追去,在他们看来,寻魔医身上可还带了绝炎芙蓉。
“现在,只剩你我了!”上官缱神剑出鞘,姿态睥睨。
雾林深邃,处处危机暗藏,聂徵狐一路走来,处理暗雷毒箭数处,早已失了耐心,此刻厉寞严不甚又踩中一处陷阱,霎时飞箭如芒s来。
“该死!你怎麽这麽笨啊!干脆把脑袋砍下来让我给你治治算了!”聂徵狐心浮气躁,不留情的大骂起来。
厉寞严心知己错,唯唯诺诺,丝毫不敢反抗,正在这时,林间一群飞鸟惊起,聂徵狐美眸一凛,索x站定不动,果然不过三息之间,谢寝一群人已经赶来,将聂徵狐四人团团围住。
“聂公子,谢某尚未相送,何必走那麽快!”谢寝还在拽文。
无奈寻魔医此刻杀戮之心已起,他眦裂开唇邪恶的笑了笑,“你们,是赶来送死的吗?!”
“我僵命城的绝炎芙蓉在哪里,速速归还!”沈缁雅还搞不太清楚状况,径自质问,可怜他躲闪眼神,竟然不敢看厉寞严一眼。
曾经情浓,抵不过生死枉顾。
“绝炎芙蓉……吗?烧成灰了!”聂徵狐挑衅的说著,一派你能耐我何的态度。
“你!休得胡言!快点束手就擒,否则……”穆少舫也怒到极致,尤其是跟谢寝一路前来,他竟不知如何是好,那次销魂历历在目,手上伤口隐隐作痛。
“我说烧了就是烧了,况且,我不仅是要烧了这花,连同你们,也一并烧掉!”聂徵狐不知何时,手中竟然多了四颗圆球状的物事,朝谢寝众人扔去。
“赣南雷家的霹烈雷!”沈缁雅识得此物,惊呼一声,但是已经晚了,阵阵爆炸声起,震耳欲聋,硝烟弥漫,霎时惨叫声、嘶吼声充斥在整座雾林当中。
待到硝烟散去,哪里还有寻魔医的影踪。
“剩下的人,跟我继续去追!”谢寝第一次动了真怒!
僵命城中,一处暗阁,绰约跪在地上,冷汗淋漓,她身边站立的,赫然正是上官。
与郗玉冢大战之後,竟然看不出一丝狼狈,可见他决计不败,其武功造诣,竟也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你的身份暴漏了吗?”上官严肃冷漠的问著,哪里还有对待聂徵狐时的温情脉脉。
“没有,帝尊,我谎称被厉寞严挟持,他们并未怀疑我!”绰约小心翼翼的解释。
“好!那你继续留下!待到任期满,自可回朱雀g报到!”上官吩咐。
“是!多谢帝尊!”绰约心下喜悦,听上官言下之意,她竟有机会进入朱雀g,自然欣喜异常,然後似想起了什麽,“对了,帝尊,此刻在僵命城中的,还有飞霞派的人,他们意欲救回九长老闻蕙泽,估计已经得手了!”
“飞霞派?”上官沈吟,“天狼也来了?”
“是的!天狼觑著空子与我联络上,这次来的是他们掌门人水鹤泓和她!”绰约娓娓道来。
“能够帮的话,就助她一臂之力,切记谨慎!”上官吩咐完毕,“另外告知震天堡的弧矢,寻魔医已在路上,大概十日後到,我先去了,那羲合宝珠,觑了空隙弄到手!”
“遵命,恭送帝尊!”绰约行礼,望著上官远去背影,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後露出一抹绝豔的笑。
原本晴朗的天,在近午时分y霾起来,山雨欲来,整座僵命城笼罩在一层浓重的煞气之中,其g源,正在城主郗玉冢身上。
他败了,只败於上官一招,但於他而言,已是无法洗却的耻辱,断魄僵神此刻狰狞的面容上留下一道永恒的伤疤,仿佛厉鬼般凶残,岂是易与之辈!
谢寝站在他身边,神思复杂,在聂徵狐最後那记惊雷狂轰之下,能够得以逃生的堪堪只剩下几个人,连他都被火燎了半边头发,一路追出又失了踪迹无所得,狼狈不已,不甘心又能如何,此刻他也只能忍下。
谢寝守了祖训数十年,他不得离开僵命城半步。
殿下跪了一地,在他威严之下,竟是无人敢喘息些微。
“城主,属下愿领命去追,必将那寻魔医……”彤於霜容颜依旧,在疼了半日後奇异痊愈,尚不提寻魔医用毒j妙绝伦,单是戏谑睥睨之意,便叫一向自视甚高的彤於霜羞恼异常,更何况那混蛋竟然伤了他心心念之的城主!
“城主,属下愿随彤殿主同行!”沈缁雅紧随其上,神色诚恳,但是眼底隐瞒了太多深意。
“城主。”
“城主。”
……
白晏臣视聂徵狐为杀妹仇人,风重镰也曾折辱於寻魔医之手,即是伤势未愈,此刻也同仇敌忾,连成一气。
“放心,他会回来的!”郗玉冢用某种温柔到诡谲的声调说著,羲合宝珠尚在他手中,他的小狐狸,早晚会自投罗的……
谢寝从怀中掏出一物,“城主,我等愚钝,未能追到聂徵狐一行,到了城门,只捡到此物,请城主定夺!”那是一块从树上削掉的木片,上面几个血字,肆意狂妄,“羲合宝珠,聂氏所有,暂留汝处,差池必弑!”
郗玉冢盯著那十六个血字,许久,露出一抹淡淡的却让人毛骨悚然的笑,“让我替你看管吗?小狐狸,你错估了这代价呵!僵命城中人听令,任何人不准私下去找寻魔医的麻烦,一经发现,立斩不赦!从即日起,我要闭关练功,城内一切事务由谢寝统一筹划,不得有违!”
“是,城主!”
殿下一众原本义愤填膺,看郗玉冢如此表情,皆情不自禁战栗起来,他们是僵命城中人,他们最清楚自家城主的手段了……
自是孽,自作孽呵……
那个混蛋,究竟还在路上耽搁什麽!
林间小路上,聂徵狐,释夜,楼冰褚和厉寞严四人掠身而过,聂徵狐从不认为郗玉冢会老老实实将羲合宝珠按照约定给予他,缘尽於此,他已经玩腻了。
之余上官,究竟只是寻常过客,抑或早已在郗玉冢剑下化为尘泥,似乎都与他无关,只是昨夜温暖怀抱,不知谁向谁取暖度日。
譬如一夜春梦,醒来无痕。
相反他对震天堡那颗蓝田宝珠的兴趣更大,便与厉寞严同行前往蜀地,所谓武林正派,若然有可取之处,必是将那虚名摆在首位。
睢阳至蜀地要十日路程,厉寞严虽是心急如焚,却哪里敢催促寻魔医,只得小心陪衬著,见天色愈加沈郁,不由停下说到,“聂公子,天色欲雨,不若我们先歇息一下!”
“好啊!反正我也饿了!楼冰褚!我要吃小笼包子!”聂徵狐伸了一个懒腰,拍拍自己没有丝毫赘r的腹部,那慵懒的神情,让厉寞严一时间有些痴了。
“是!主人!”楼冰褚身形一转,已到前方探路去了,片刻回来,“主人,前面有家小店!”
“带路!”聂徵狐欣然,他今天尚未用膳,早就饿到心慌了。
此时厉寞严哪里能预知,这正是一路艰辛万难之始!
店里一挑杏黄旗,带了三分露水媚态,人不多,却多是江湖人装扮,聂徵狐大喇喇的坐在靠窗的一侧,他姿态风流,神情桀骜,早已引得众人侧目,他却漫不经心,拎起茶壶,朝那chu陋的桌子上倾倒著,霎时一阵青烟飘起。
那茶水,竟然有毒!
“微末之术,也敢献丑?!”聂徵狐不无鄙夷,瞥了身边一桌二人。
那二人是苗人装扮,一男一女,容颜端丽,眉宇却是煞气十足,那女子y恻恻的,“唐门双煞有礼了!”正是唐门中恶名悚然的唐不饶,和其兄长唐不依向来形影不离,号称唐门双煞。
“原来是唐门的妖男祸女!”聂徵狐忽然一笑,自有惊心动魄的风姿,“怎麽?平日爱耍风骚,又痒了吗?!”原本是一句调情之话,唐门双煞忽然脸色一白,浑身觉得痒了起来,那痒竟是渗入骨髓,开始只是痒,然後酥麻并且疼痛起来。
店家乃是良民,并非江湖中人,此刻早已吓得躲入柜台下,颤颤巍巍,不敢吭声。
唐不依扶起妹子,哪里敢反抗寻魔医,只得吞恨道,“聂公子恩典,我唐门不敢忘记,告辞!”说罢和唐不饶狼狈离开,他二人一个照面便吃了大亏,此番折辱,已然记下,唐门双煞是睚眦必报之人。
抑或说,寻魔医和唐门的瓜葛,本来就是不干不净。
厉寞严看著聂徵狐若无其事的继续喝那茶水,心下倒是安了泰半,他也知道唐门双煞的威名,看那二人如此怯弱,稍作放心,看来幼弟之毒有望。
“孔雀银针的味道不错!怎麽样,要不要来尝尝!”聂徵狐朝厉寞严邀去。
“不用不用!”厉莫严惶恐拒绝。
“我倒是愿意一尝呢!”门外却是一阵温润男声,一抹玄色身影已然掠入。
聂徵狐仰望於他,那逆光的容颜,忽然多了几分模糊,唯独那双深邃刻骨的黑眸,一时间竟如同透入他心间般。
此时蛰伏,尚未情浓。
唯独锺情,一字销魂。
第13章.洛神印
【第13章 洛神印】
披星戴月,譬如一览愁怀。
这日是腊月十三,距离他们离开僵命城,已是五日有余。
厉寞严无暇入睡,此刻心思,早已飞到蜀地,那生不如死忍受种种折磨的幼弟呵,韬光韫玉般纯善存在的少年,老天何其不公,竟然让其遭受这般刑罚!
若然顶上有神明,他愿以身相代。
啪啦!
是干柴翕动烈火。
厉寞严警惕一看,却又有些哭笑不得,他费尽周折延请到的寻魔医,此刻正大喇喇的酣然,枕在另一个人的腿上,而那人,正是前几日加入他们之中的上官。
“……”上官斜靠在一棵古榕树边,温和的点头示意,然後垂眸,黑暗中掩饰了他的心思,是真正闭目养神,还是在窥伺那个睥睨天下的寻魔医。
厉寞严稍微有些叹服,不知还是钦佩还是同情,这几日来,亏得上官的加入,那寻魔医的兴致似乎也从他身上转变到此人身上,终日毒言毒语不说,始终层出不穷的毒药才最为骇人,厉寞严曾亲见上官浑身灼红,痛苦难当,可不知为何,他竟然还是忍了下来。
“勿忧,我受托来助你!“一道传音成线逼入耳中,那温润似水的男声,在月色中自有一种难言,正是上官,此刻他已经睁开双眸,那双清冽眼底,仿佛已经包容江湖万千。
抑或万千愁绪,皆从此开始。
“多谢义助!”厉寞严自没有那麽高深的内息,用唇语回复道,一听到是友非敌,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喂!废话什麽!给我按按肩膀!”聂徵狐似醒非醒之间,不悦呢喃,对上官颐指气使。
“……”上官竟也不恼怒,径自身後,在他裸露在外的颈窝,缓缓摩挲著,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那淡蜜色的肌肤上,形成一圈暧昧的光晕。
“嗯……嗯……左边……向下一点……嗯……”聂徵狐竟也丝毫不作态,呻吟之余,仿佛早有迷离绮惑。
一旁的释夜和楼冰褚似已熟睡,g本置若罔闻,抑或寻魔医的做派原本就是如此肆虐,为难江湖。
厉寞严却已然不敢多看,上一次多看的後果,他的左手差点被蛊虫废掉。
日出冉冉,天色大亮,一行人再度踏上行程,这日到达一座小镇,唤作秦安镇,未入镇门,便遇到一群嚣张而来的马队。
“让开让开!”马队为首是一个五大三chu的壮汉,看打扮确是江湖中人,然後十数个年轻男女,护卫著一坐软轿,堪堪停在聂徵狐一行身後。
“前面的人快点,不要挡道!”那莽汉果然骄横惯了,一甩马鞭,厉声呵斥。
“喂!我渴了,酒!”聂徵狐g本没有理睬,径自对上官说。
原本这些服侍左右之事,都是释夜来做,偏偏聂徵狐看上官不顺眼,一来二往便强加於他,原本想要看到他崩溃恼怒的神情,可是上官似乎脾x出乎意料的好,而且恭顺异常。
此刻但见上官从马鞍旁边的锦囊出拿出一皮囊酒,里面是关外最烈的烧刀子,顺势抛给聂徵狐,对方欣然接到,拔开木塞便咕嘟咕嘟饮了起来,一泓清亮y体顺延著他的唇侧淌下,在绛红色的衣衫上留下一道痕迹。
“听到没有!快点让开!”那莽汉见聂徵狐如此轻蔑,竟挥鞭就要示威。
一阵裂空声音,他的长鞭,竟然在半空中碎裂成两截,释夜轻收皓腕,如琢如磨。
“是谁!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暗香夫人无礼!”一个俏生生的婢女立即拔剑,厉声呵斥。
“什麽暗香明臭的,竟然敢骚扰我喝酒?!”聂徵狐声音不大,可是其中的不悦和杀气,丝毫没有减弱半分。
厉寞严策马走了两步,来到聂徵狐身边,好心解围,“不知是天山派郡夫人的车驾,晚辈震天堡厉寞严,心急赶路,惊扰夫人您了!”
那发话的婢女尚未反应,聂徵狐忽然冒出一句,“岭南郡家的三代独秀?”聂徵狐忽然发问。
那婢女傲声回答,“知道还不快点让开!我家夫人身体不适,我们没有功夫和你们一般见识!”
聂徵狐忽然露出一抹诡谲的笑容,“是吗……”然後竟然策马,让开一条路来。
他身侧的上官、身後的楼冰褚、释夜无言一起让开,厉寞严虽然惊诧异常,为免生周折,也一同让开。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後会有期!”那婢女以为他们终究怕了天山派所代表的武林地位,说著虚无的场面话离开。
转眼一阵烟尘,将他们的身影渐渐模糊。
聂徵狐冷冷嗤笑一声,“身体不适……吗?恐怕是奄奄一息了吧……”
上官深深看他一眼,一言未达。
“看什麽看!我们走!我肚子饿了!”聂徵狐气势汹汹。
厉寞严苦笑加稍微安慰一些,这才是这几日他看惯了的寻魔医。
寻了一处杏黄旗酒肆,厉寞严招呼饭菜去了,聂徵狐轻描淡写朝周遭打量,却被不远处一桌吸引过去。
那是两个年轻男子在饮酒,看装束都是江湖中人,其中一个稍显清秀的男子,有些忧郁的说,“阿戟,我收到了师兄的传信……”眉间似有为难,欲言又止。
被称作阿戟的男子未加询问,只是径自说了另外一件事情,“今日我在镇里见了天山派的车驾,匆匆赶路,你可知那车上是谁?所谓何事?”
这下不仅清秀男子,连聂徵狐的兴趣都被勾引起来。
那阿戟似乎以为他们这样声音足够低,也不设防旁人偷听,“我认出其中有一个正是暗香夫人最为宠爱的侍女滟霞,那车中定是暗香夫人郡香凝。”
“啊!之前听说她秘密前往望莲峰小住,师兄昨夜却突然传书说她忽然病倒,然後就匆匆离开……不好!难道是派中有什麽变故!我们马上就走!”
“紫襄,你冷静一点,这里距望莲谷不远,我们这就走!”那被称作阿戟的男子安抚著他。
那紫襄慌乱点头,两人随即扔下一两银子,正待离开。
“且慢!”聂徵狐随手掷出酒杯,堪堪撞在那两银子上,发出一阵呜鸣。
“喀嚓”一声,已然是那个叫做阿戟的男子长剑出鞘。
“如果你们不请我一起去的话,我想你们那座倒霉的望莲山,定有人死於非命!”聂徵狐斩钉截铁的说。
人生际遇,往往无常,如若平常,莫紫襄或许不会如此在意,可是他净莲派对那位暗香夫人忌讳太深,抑或说天山派和净莲派之间,那些婉转之事,未曾为外人得知。
此刻他看著一路与自己相伴的庞戟,缓缓摇头,知者谓之心忧,不知者谓其何愁,然後他拱手一礼,“净莲派莫紫襄,不知各位如何称呼!”
聂徵狐不过在他二人身边逡巡须臾,已了然於心,“聂徵狐……”如此干脆利落的自报家门,倒是让一旁的厉寞严稍微有些困窘,是寻魔医太多变,还是他太小心,无从分辨。
“原来是聂公子……”莫紫襄反映终究慢了片刻,然後那双明眸立即反sx的睁圆,倒像极了受惊的幼兽,“……聂……”寻魔医的魔魅之名在江湖上太显赫,邃血小筑终年豔色如血的曼陀罗花海、四位惊采绝豔的管家,还有那一桩桩足以造成鬼哭神嚎的辉煌旧事,在寻魔医出道的十余年间,江湖仿佛就是为他而不断血腥争逐一般。
也亏得莫紫襄此刻只是遍身冷汗,强撑著没有昏倒而已,毕竟,净莲七侠在江湖上侠名匪浅,而寻魔医从未真正要过真正正直之人的x命。
可是寻魔医的难缠和诡谲心思,在江湖上也传得太神乎其神。
……
偿有闻,十年前,少林派冠绝当世的玉僧,追杀江湖六大寇七日七夜,舍却一身功力,终於将那六个穷凶极恶的杀戮之徒送入地狱,但是自己亦力竭伤重,坠入山崖。
结果,被一个采药的少年,所救。
数日之後,少林达摩堂众僧追踪至一处人迹罕至的小筑,然後,看见了传说中生死未卜的玉僧,正欲带回,然後,当初采药的少年,拒绝了。
他说,他需要一个人试药七年。
而玉僧,正是他选中的人选。
少林门人自是不允,但见原本完好无缺的玉僧,忽然之间,血r模糊,濒临死亡,而那个少年,神色桀骜的,轻轻擦拭著一把闪烁著妖冶冷光的刀。
……
自此,寻魔医,和他的觐鬼刀,初震江湖。
那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而已。
……
悠悠数月後,杀手一族内乱,尸骇遍野,其族长冰屠更是被叛徒所噬,濒临死亡。
一绛衣少年从天而降,震慑叛乱,然後,耗费三日三夜,救活了奇经八脉皆断,五脏六腑俱碎的冰屠,更为难得的,是保住他一身武功。
然後,命令冰屠与他为奴十年。
……
那一年,寻魔医,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而已。
……
……
岁月无痕,光y似箭,神农山庄的老庄主阙素问和千缠毒王豫灵枢相约这年八月十五,泰山峰顶,以医相斗,了却五十载恩怨。
忽然一年轻男子而至,出手便是不明所以的奇毒,纵是阙,豫二老纵横江湖这麽多年,亦无可蔽,亦无可解。
男子说,若非他们自解身上之毒後,绝对不允许他们下落黄泉。
二老瞠目结舌。
……
那一年,寻魔医,尚未弱冠。
也是那一年,身为医者的王者之颠,在阙豫二老五十年不乏的争斗之後,玄然易主。
……
然而俗人皆知,寻魔医杀的人,比救的人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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