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角耷下来,手停在了阮茗筝耳边。
作为阮茗筝唯一的孩子,他很明白阮茗筝的苦衷,他还记得当廉国使官当众宣布为祸星的时候,他的父皇那难看的脸色,以及母妃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
曾经的阮茗筝贵为一宫之主,现在也不过是个低阶妃子,而他,再也不是父皇最疼爱的孩子。
说到底都是滕罗所说的什么天命,他本该恨的,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又觉得没有那么可恨。
枕头歪了一下,塞着红色绑带的瓶子掉了出来,独孤启一惊,手划过去接到那个瓶子,抬头正对上阮茗筝睁开的双眼。
“阿启回来了。”
独孤启站起来行礼,“是,母亲。”
阮茗筝撑着身体靠在床头,让独孤启坐在自己身侧。
“这些日子可还安好?滕……国师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都好,伤也好了,国师他对我挺好的,还亲自教我。”
虽这么说了,阮茗筝的眼里还是止不住担心。
“他要是故意折腾你,你记着跑就是了,不用担心娘,你就算跑了,他们也不能拿你怎样。”
独孤启听了忍不住笑:“娘你想多了,国师又不是无事可做,要真想故意折腾我,把我放在皇宫里不管就是了,何必大费周章。”
阮茗筝不赞同地看着他,摸着他的脑袋语重心长道:“这是你涉世未深,不知世道艰险,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你哪里分得清,你要记住,这世上只有娘会全心全意对你好,其他人对你好,总有想从你身上得到的东西。”
独孤启低头不敢与她对视。
阮茗筝看他这样笑容一下子收敛起来,拽着他的手把瓶子挪到跟前。
“后天就要祭祀了,这个东西,你回去的时候你带去,有机会加到滕罗的杯子里。”
独孤启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仔细一下顿时颤抖了一下,站起来退后两步,低头看看手上的瓶子,赶紧把瓶子塞回了阮茗筝手里。
“娘,你这是?”
阮茗筝的眼光透出一股令人胆颤的寒冷,“放心好了,不是什么立刻致死的药,你不会被怀疑的。”
她轻扇着眼睫,下下眼皮留下一片阴影。
“娘知道你心地单纯,但你要明白,有他在一天,我们就永远是别人眼中的祸星。”
“可是,就算现在杀了滕罗,也并没有任何用处,他死了,我们就永远回不去了。”独孤启缓慢地靠近她,在她身边跪坐下来,手握上她的手,慢慢收紧,很小声很小声地说着,“娘,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在这呆一天,你难受一天,我不会忘的,可是杀人不是办法,我……我下不去手。”
阮茗筝侧头看着他,那眼神就像刀子一般刺在独孤启身上,“你知道你现在就像什么吗?像那些相信刽子手还不自知的人,不见棺材不落泪。”
独孤启抿着唇,无法开口,阮茗筝或许说得对,滕罗明明是他的仇人,从三年前就是了,可是如今见到他,却没有那种很深刻的恨意,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正常,或许他是因为不像阮茗筝阅尽人事,所以不能理解阮茗筝所说的刻骨铭心的恨。
滕罗,对他来说,不过是个曾说他是祸星,现在又处处帮着他的,矛盾的人。
就如同阮茗筝所说,明明是和他无关的人,却莫名其妙地对他好,必有所图,他也明白,可他心甘情愿,他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没再说什么,拍了拍阮茗筝地手走了出去,他带着他的包裹,恍恍惚惚走在皇宫的青石板上,他越走越快,直直跑到宫门口,被侍卫拦下,他出示了国师的令牌才被放出去。
他浑浑噩噩地走在路上,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太阳将要落山,大街两边热闹的小贩陆陆续续地收摊,花楼的幌子挂了出来,在暗黄的天空下招展。
到底是个小孩子,有这个年纪都有的迷茫,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更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可是面对自己的母亲,这些坚定通通会被敲碎。
他低着头曳着鞋,在铺着尘土的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人群从他身边经过,他也完全没有看见一般。
当最后一点余晖消失,独孤启坐在路边的牙子上,双手撑着脑袋,眼神空洞洞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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