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求瑕脸上的高兴似乎有些太灿烂了些,连带着苏遗奴这个刚从坊中大牢审讯完的佞臣酷吏心中的阴霾都消散了不少。
“好听的曲子得有人能听懂才值得。 ”玉求瑕道,“这曲子可能稍解你心中郁气?”
苏遗奴沉默了一下:“你又知道了?”
“身上好大的戾气与血腥味,我又不是没鼻子,自然闻得到。”玉求瑕眨眨眼,理所当然道。
“哦?我还以为你会嫌恶,”苏遗奴顿了顿,脱下靴子上榻跪坐下来,这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似乎他说出口的话不过是随口而言,“毕竟是雪质冰清的玉求瑕玉先生。”
“你在意就在意,做什么装得满不在乎的样子。”玉求瑕却不按套路走,直白了当地点穿了苏遗奴此刻只是用行动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咳咳,我为何要嫌恶,这本就是你分内之责,更是为我追查真凶。我该谢你,为何要嫌恶。”
苏遗奴抬眼看他:“你不介意我杀人如麻、暴戾成性?”
“我只怕你杀孽太重,有伤天和,日后恐有不寿之忧。”玉求瑕道,“古来酷吏入来俊臣、汤和等人,便都难有善终。只是我更知道你若非如此,便难以立足,既是你自己选的路,我便不会擅自评判。”
苏遗奴沉默了片刻,低低叹了声:“你这样,倒叫我难做了。”
从没有人能够这样透彻地看懂他的无奈,也没有人想要去看懂。所以他并不知道,原来被一个人完全看穿,是这样奇妙的感觉:有危险的满足,又带着不甘的愉悦。
“人活在世上本就是难的,一切跟着心走便好了。”玉求瑕依旧是那样轻描淡写的模样。
从心吗?
说得简单,然而跟着心走,得要有多大的勇气呢?
苏遗奴看着玉求瑕垂首抚琴的半张侧脸,忍不住微微出神。
有片刻时间,两人间的空气安静了下来。忽然苏遗奴开口:“听说你这几日在写写画画?可是有什么大作将出?”
“咚”的一声,玉求瑕琴弦拉到一半松了手,侧头看着苏遗奴笑了:“你也是越来越直白,我该庆幸,你没连我画的什么东西都一起听说么。”
苏遗奴脸有些红,知道玉求瑕是知道自己安插了人就近保护他,既然保护,自然也有一份窥探在里头了。
“只是这次,原谅我得将这个秘密守下片刻,早早说出来便不好玩哩。”
※
天气渐冷,到临近新年的时候,枝头的梅花已经全开了,几簇白梅、几树丹红,映着干冷干冷的蓝天。
玉求瑕披着一件皮裘,雪白的狐毛圈着脖颈,依靠在门边。
“这几日,遗奴有心事?”玉求瑕问道。
“没什么,”苏遗奴眨眨眼, “只是……”
这大约要从一段时间之前开始说起。
那时玉求瑕中毒一事终于水落石出,无出意外,投毒之人便是后宫一位男妃,因记恨玉求瑕超然众人的地位,终于想不开地铤而走险。
许清说与玉求瑕此事的时候面色忐忑又带着愧疚:“小师父,都是我不好,没有看住那些男人,倒连累小师父受苦。”
因停了继续服用那毒,玉求瑕的身体倒是渐渐好了些,许清来个三四次,也有能见到玉求瑕清醒的时候了。
闻言玉求瑕摆了摆手:“浑说什么,这与你何干?”他笑得有些僵,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然而每次见许清那明艳动人的脸庞上露出宠溺、包容、柔情款款之类的表情,却还是忍不住有些纠结。
许清却不依不挠道:“不,这一切皆是因我而起,若非我态度一直含糊不清,若非我始终踌躇不前,那些贱人根本不会……”
“陛下,”玉求瑕平静地看着她,他一向称呼许清为陛下,然而这一声却莫名让许清身子一颤,“玉求瑕既然应允,便不会后悔。至于陛下,与陛下后宫诸人之间的种种,皆与玉某无关,他们虽误会你我关系,我却不至于迁怒于陛下。”
许清看着他,忽然明白了玉求瑕是在婉转地拒绝自己。
是了,他从来就不是什么需要保护的温室娇花。而直言“误会”,怕是要将她的告白掐死在摇篮中?
然而玉求瑕越是如此抗拒,却反而越是激起了许清的好胜之心。便是她再如何亲切宽和,也有身为帝者的执拗:
“清儿的愧疚,小师父当真不能理解么?”她步步紧逼,“清儿的一片真心,小师父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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