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虽说不堪重任,却事事以他为先,哪怕老二在外再混,在家也是老老实实的,大儿子除了无作为,并无任何短处,老三才识不够,却胜在会钻营,现在三兄弟里走得最好的就是他,可是,现在他的大儿子却在高声质问他,在冲他喊,为了他的儿子。
老太太看情况不好,忙朝着祁福使眼色,口里却朝着大儿子喝斥,“瞎嚷嚷什么,你爹做什么事不是为了祁府好,快给我出去清醒清醒,冷静好了来给你爹道歉。”
祁福也连忙上前,低声道:“大爷,您先出去,老太爷身体不好,您别再气着他。”
可是,老太
爷不想在听了那样一番话后让儿子离开,祁中然也不想就这么走,他是真的想不明白,他的儿子为祁家做了那么多,爹不宝贝着他也就算了,还理所当然的把一件又一件难事交给他。
难不成太能干都成了佑儿的错
佑儿日复一日的承受这些,就算他把祁府当成了责任,却对祁府再无感情。
爹难道不知道吗
“祁中然,你现在知道来心疼你儿子了你有什么资格你教过他一天吗你像个做爹的管过他吗你为他做过什么一日日的混日子,但凡你有点出息,我又何必事事让佑儿出头你说我对他不仁慈,我如何对他仁慈这些事除了他,你们谁还做得来你可知道,只要在战场上护下了太子。让太子立了军功,一旦太子继位,这从龙之功才有份量祁家迟早有一天是要交到他手里的,他现在可谓是在为自己打拼,哪里过份你要真心疼他就去好好说说你媳妇,让她赶紧给佑儿准备些保命的资本,她已是祁家妇,不是华家小姐,祁家容不得她的小姐脾气。”
祁中然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这就是他的爹,心里想的永远是祁家,能利用的一分都不放过,哪怕那人和他的关系再亲近。
什么亲情什么感情,他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祁家的传承。
这是他早就明白的事,要不然当时在他身上发生那些事他也不会全都忍下来,要是爹知道了,爹绝不会管他是做何想,只会想着要如何在这事上从中获利,这些年他几乎是断了和妻族武家的来往,也限制武氏回去。爹虽曾有疑义,却也没多想,毕竟武家现在也比不上从前了,他看中的也就是这点。
他恨武氏。却不能让佑儿的珍儿没有娘亲,但是,他可以让他的孩子没有外族,不被武家的野心利用。让他的妻子失去来自娘家的支持,这也就断了她兴风作浪的可能。
他不想在她身上浪费一丝一毫的精力。
他想保护他的儿女。
可是。他还是错了。
他不该因为这些,因为爹的一番话就让事情发展至此。
佑儿对他永远都只有一声爹,再无多余的话。
更不用说亲近亲厚,不过是比陌生人好点罢了。
突然而至的心灰意冷让祁中然再不愿意在这里多呆一刻,看向坐得笔挺的父亲,“爹,你会后悔的,佑儿不是傀儡娃娃,他已经是个大人,有他自己的想法,生养之恩可以胁迫他十年,却胁迫不了他一辈子,您若不信,且等着,儿子告退。”
帘子撩起又垂落的声音,过后,屋子里静得针落可闻。
祁福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发一言,心氏却是赞同大爷离开前说的这番话的,不用说以后,就是现在,大公子就已经不再像以前那般听老太爷的了。
再这样下去,只会将大公子逼得更加远离祁家人。
更何况大公子身边还有个鬼精的大少夫人,要说大公子的成长里没有她的功劳,他不信。
老太太轻抚着老太爷的背给他顺气,边轻声道:“中然就是心疼佑儿了才会口不择言,您别往心里去。”
老太爷沉默着,不语。
主院这边发生的事没多久华如初就知道了。
祁安得了大公子的话,府里发生的事在他不在时先告知大少夫人,好让大少夫人心里有个底。
遇着紧急的事也能让大少夫人先拿了主意。
只是这次,他用了最快的速度,且一个字没少。
做下人的不能置喙主子什么,但是心底,他替大公子不平。
祁府明明离不得大公子,可做的事无一不伤大公子。
华如初听完却笑了,从龙之功,呵,从龙之功,老太爷想得真好,他既然这么想要祁佑得个从龙之功,她又何必拦着
只是当这个从龙之功到手,究竟得利的是祁佑还是祁府就得两说了。
也许以前是祁家,但是以后嘛……
华如初看向华安,“等大公子回来,将这些放一个字不少的告诉他。”
看祁安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华如初又笑,“怕伤了他他要是这点话都承受不住就不是祁佑了,我就是要让他知道祁家是如何对他的,在以后我要做什么事时他才能坐壁上观。”
祁安眼神一亮,用力点头,“是,小的记下了。”
“府里的事你再用心些,尤其是主院那边。”
“是,大少夫人放心,小的一定尽心尽力。”
华如初点头,想起他和双芷的婚事,问,“你这次随大公子出去吗”
“是,小的和祁亮必定是要跟着大公子的。”
“那你和双芷的婚事……”
“无事,再往后拖一拖就是了。”祁安腼腆的笑笑,“人总归是跑不了的。”
“也好,到时我给你们办得风风光光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 出征前三天
太子亲征的消息在朝议决定的当天就传了开去,不说当事人心情如何,各世家却是心中自有计较。
看得清楚的自然知道这是皇上对太子的历练,看皇上安排下来的强大护卫营就知道,那可是皇上的亲卫。
本就和太子不是一条心的自然是琢磨着利用太子和祁佑不在太原的这期间能做些什么手脚,吞食太子哪部分的势力,如何给留守的莫问添绊子……
他们会很忙。
同样很忙的便是需要出征的各路人马。
看着眼前毛推自荐的人,祁佑眼中有欣慰,却仍然不愿意松口,“润之,这是上战场,不是出去游玩,岂可儿戏。”
梁世涛,字润之。
和以往嘻笑的神情不同,这时候的梁世涛很严肃,就因为他这严肃的态度让祁佑知道他不是说笑而无法一口回绝。
“就因为知道是去战场我才来找你,我家什么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各房斗得厉害,我上面有个兄长压着,无论如何最后都是轮不到我来当家做主的,还不如拼上一把,我身手也还过得去,去了一定不给你拖的腿。”
“你爹同意了”
梁世涛垂下眉眼,神情看起来有些冷冷的,“他儿子多,我既不是最长,也不是最幼,不过是占了个嫡的名分罢了,我主动提出上战场他能不同意死了他不多我一个尽孝,如果能立得一星半点的功劳,于梁家不也是有益我早把所谓的大家族看透了,与其依附他们苟延残喘,还不如自己去博一把前程。”
“你想好了就算可能送命也要去”
“是,我想好了。”梁世涛突然一笑。“跟着你和太子应该是最安全的吧,你总不能让我去打前锋。”
“战场上的事说不好,谁也不知道到时会走到哪一步,如果你真的考虑清楚了,我会和太子说。”
梁世涛大喜,连忙长躬谢过。
自从太子挂帅亲征的消息传开后他就在想了,琢磨了几个晚上还是觉得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这一辈子如果就这么下去日子也不是过不得,可是仰人鼻息的日子他真是过得够了。
原及不用说,从小混到大的朋友。知道他身手有多好,就是太子也必定会呆在最安全的地方,他只要跟着这两人,怎么想都危险不到哪里去。
他脑子里算得可清楚。
将人送走,祁佑便吩咐门房。以后不管是谁来找他都说他不在。
梁世涛心里那点小算盘他哪能不知,恐怕还会有其他人也打这个主意,只是和梁世涛毕竟情份稍有不同,能帮上一把的时候也就帮了。
可其他人他却不能冒然带去战场,拖人后腿不说,一旦哪个没能囫囵着带回来他不好交待。
经过主院的时候,他脚步稍微一顿便继续往前走。
有些话犹在耳。情份早在那时便已经断了。
走到抄手游廊的末端,拐角后便看到一人站在那里,很明显,是在等他。
“爹。”
祁中然满嘴苦涩。这般恭敬的样子,他并不想见。
“陪爹走走。”
头一次听到父亲提起这个要求,让打算找个理由离开的祁佑愣了愣,旋即点头。“是。”
祁府没有湖,也没有漂亮的亭台楼阁。听说以前是有的,自从老太爷带兵后便将有些地方做了整改,以至让整个院子看起来都大气了,却显得刻板的过了头。
天气还未完全解冻,两父子说是走走,却是朝着内院,明确的说是朝着祁佑和华如初的院子而去。
祁佑一径的沉默,祁中然在心中组织了很久的语言后最终还是决定直言。
“你如果不愿意去,我能帮着你瞒过去,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
虽说得不甚明,祁佑也懂他话里的意思,可惜,这份维护来得太迟,在他已经完全不需要的年纪。
他现在已经有如初了,他缺失的所有都有如初来补足,他也只希望由如初来补足。
“就算我病了,祖父用抬的都会将我抬去。”
“我会让你祖父……”
“爹。”不甚礼貌的打断父亲的话,祁佑眼神坚定,因着心里知道这个男人对他有护犊之意,所以这会他也并不介意多说几句,“我需要这场战争来成为我的踏脚石,我知道危险,可我现在还不够强大,我需要变得更强,强到无人能轻易安排我的人生,强到,让别人仰我鼻息生存,不管什么事只有我愿不愿意做,而不是我必须做,这样的无奈,我这些年已经够了。”
“可你也有可能会送命。”
“我不会。”祁佑定定的看着他的父亲,“我不会死在战场上,如初说了,如果我敢死在战场上,她就改嫁,不会再记得我,让她的孩子喊别人爹爹,所以,我不会死。”
这话说得可真强悍
对那个见面并不多的儿媳妇,祁中然头一次见识到了她江湖儿女的一面。
这般豪放的言话世家千家绝对说不出来。
从佑儿这番话也看得出来他的决心有多大,既如此,他也就不便多说,看着比他还要高上一些的儿子,祁中然语气柔和,“我给你准备了些东西,到时给你送来。”
祁佑没有说如初给他准备了多少,应了下来,接受了这份好意,这份来自父亲的关心。
儿子的顺从让祁中然高兴了几分,便又问,“离出发只有三天了,要是有什么缺的东西和我说,爹虽然没有大本事,却也识得几个人。”
“是。”
走着走着就走到儿媳妇的院子,这里,除了新婚前来看过一次,祁中然便没有再来过。
这会自然也不会在儿子媳妇快分别时再去做那讨嫌的人,犹豫了下,还是抗拒不了心里的想望拍了拍儿子结实的肩膀便从原路返回。
祁佑站在院门外没动。直到那个背影消失不见才进去。
和外面的安静不同,院子内一派的热火朝天。
为了给祁佑多备上一些牛肉干,华如初将侍候她的所有人都利用起来了。
连祁珍也一连几天在这帮忙。
有了这么多人帮手,再加上有小姐安排的所谓流水线作业,这几天准备的牛肉干已经能用小山来形容了。
可华如初还在催促。
“春玉,今天真的拿不到肉了吗”
春玉无奈的点头,“婢子这几天买得太多,将牛肉的价钱都抬起来了,他们也尽量多的宰杀。可毕竟牛肉不像猪肉那般多,能一下子攒到这么多已经是出乎意料了。”
这话却也没错,她一开始确实没想到会买到这么多。
可一想到要去的地方是战场,她就觉得这东西再多她都不嫌弃。
牛肉是高热量食物,储存得越多祁佑就越有保障。
“明日一早你再去。”
“小姐。婢子约好了的,明日一早他们就会将肉送到祁府后门。”
“那好,你和他们说大量要牛肉就这两天了,让他们把握好机会,能弄来多少就弄来多少,可他们要是敢拿不新鲜的或是坏了的来充数,后果自负。”
“小姐放心。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得到保证,华如初才回头,一点也不意外祁佑站在那里。
不过她现在没有时间理会他。
这里没有真空包装,要怎么才能让这些东西不坏让她伤透了脑筋。
幸好现在才是三月份。天气还冷得很,祁连山那里也是有名的雪山,这会去恐怕雪都还没化,东西倒是好收。
可这也有一个问题。天气太冷,太阳没有温度。牛肉晒不干。
她现在用的法子是烤。
先将牛肉切成条状腌制好,再用柴火熏烤。
和晒干的相比,烤的自然免不了有一股烟味,味道要打个折扣。
不过转念一想,在战场上有口肉吃就不错了,哪还有挑的资格。
要是觉得太硬了就用水煮煮再吃呗,正好还有口热汤喝。
这么一想,华如初也就不纠结了,转身去看那些肉是不是烤得够干。
要是不够干,只怕在路上就坏了。
可现在的问题是……
“云书,你使人看着点火,别烤得过了,这一条条的也太硬了。”
“是。”云书双手血腥加调料的抬头应下,架的烤棚不在这里,而是在后面的后罩房。
华如初没允许祁府的任何一个人帮忙。
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
连沈氏最近也少来了,大概也是怕这时候凑上来惹了她的嫌。
祁佑就一直跟着她,走到哪里都跟着,让一院子下人看得既高兴,又忍不住心酸。
她们的姑爷,真的就要上战场了。
这边这么大动静主院那边自然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老两口相对而坐,老太太感叹道:“华氏确实能干,心思也灵活,平日里看她管家根本就不费多少力气,现在看她忙活佑儿的事也是井井有条的,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恐怕光知道哭去了。”
老太爷知道的事比老太太还要多得多,更清楚孙媳妇为佑儿做的不止这些。
心下自然是满意的。
可对于两人接连几日都没来主院请安心里又窝着股火。
这是对长辈的态度吗
但这时候却又绝不是挑理的好时候,心里再气再怄也只能忍着。
世上有事后算帐这一说,且让佑儿去了战场再论其他。
倒是老太太想起一事,面上难掩失望,“现在全府上下无人不知佑儿马上要上战场,可做为他的娘亲,武氏却连说都没说起,这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些,佑儿本就不亲近她,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她不添乱就好了,随她去,失了儿女的心看最后要哭的人是谁。”
推己及人,老太太想起近来连请安都表情淡淡的大儿子,不由得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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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那一夜嘘……慎入
出征的日子早就定下来了,恰恰好是在华如初十八岁生辰的前一天。
一个小媳妇的生辰祁府的人自然是没人会关心的。
华如初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包括祁佑。
分别的前一个晚上,备好了丰盛的晚膳,云书领着大大小小的丫头退了出去,留下空间给两人。
华如初回房换了身衣服,出来时却是披着披风的。
头发也是松松的斜着挽了个髻,什么首饰都没用,用最自然,却也最风情的姿态为她的男人送别。
祁佑此时也恰好从外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大碗,上面冒着热气。
华如初眼神微动,等着他走近。
祁佑好像有些窘迫,放下手里的碗不自觉的将手在身上擦了擦,低声道:“我跟春玉学的,手笨,可能没你做的好吃。”
“面是你自己擀的料是你自己调的”
“恩。”觉得自己说的好像不甚老实,祁佑又回了句,“春玉有教我。”
华如初摸了摸碗的边缘,“怎么突然想着给我做面条吃”
祁佑沉默了一会,将人拉进怀里用力抱着,语声里有歉疚,“你嫁给我后的第一个生辰我却不能陪你,对不起。”
原来他知道。
华如初回抱住他,一个男人会记住你的生日,在这个男人远庖厨的年代愿意进厨房为你煮一碗面……
这说明了什么
心底有些暖暖的,也有些涩涩的。
成亲至今,她看到了这个男人太多的不得已,遇事也常不能站在她这边,她也曾觉得他活得太过憋屈窝囊。
可她太清楚这是一个皇权社会,生于此长于此,受的教育也是对皇家尽忠对老太爷尽孝。他想要顾及她,却时时力不人心。
想要改变现状又是何其艰难。
在她心里不舒服的时候,他的难受未必就比她少。
因为他爱她。
是的,这时候她真的相信这个男人是真的爱着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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