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见过两眼而已,规则、规范、技术要求、战术配合他一窍不通啊,何况他同武汉雅枫俱乐部连个正式合同都还没签下来哩,怎么就要代表湖北去参加联赛了再说,他凭什么作为湖北省代表队的一员呢远了不说,光光武汉地面上就有三家正正经经的职业足球俱乐部,随便拼凑十来号人手也拼凑不齐整哪里能轮到他
尤慎只好给他做解释。
甲a甲b的联赛都刚刚结束,绝大多数球员场上场下忙碌奔波了大半年,现在是说什么都不愿意把六周的假期再耗费在这爹不疼娘不爱的室内足球上,再说这室内足球的奖金压根就没法和甲级联赛比,更教人没了参与的兴致,但是这是足协的硬性规定,只要有甲级俱乐部的省份就必须组队参加,虽然没说不参加会落个什么样的下场,但是地方上的足协却不能忽视,于是只能再把这任务逐层分摊到自己省里的各个俱乐部里。全湖北省一共四家足球俱乐部,可有一家乙级俱乐部明年还搞不搞还是两可之间的事,这个组队参加比赛的事就只好由剩下的三家平摊;湖北省足协出面牵头,三家俱乐部友好协商,最后决定各自凑俩人应应景,走个过场把事敷衍过去完事。俱乐部费了好大力气才“争”回来两个名额,其中一个名额就给了高劲松……
“这是组织上对你的信任”魏鸿林满脸羡慕地吧咂着嘴说,“才来就能踢上主力的球员多多少少都是个腕儿”说着抓过一张餐纸,“签个名”
“那我把机会让给你”
“让高劲松同志先上”
星期一上午,高劲松在宾馆门口和着急去省城报到的关铭山道了别,拎着自己简单的行李钻进了雅枫俱乐部派来的小车。他也着急把自己的合同正式签定,生怕中间再有什么变故,因为这没有盖章的合同,他已经有两晚上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第三章08
雅枫足球俱乐部的基地设在武昌区,紧邻武汉东湖新技术开发区,不过这里看上去和高新技术似乎不那么靠谱,倒更象是座普普通通的无名小镇。小镇不大,从镇的这头就能望见镇那头的几棵灰蒙蒙的大树,再过去就是空旷的田野,因为是冬天,所以田地里什么庄稼都没有,光秃秃的土地让人立刻认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季节。寂寥的街道两旁只有几栋小楼,楼层都不高,有两座似乎就是最近才建起来的,刷得白生生的墙面上贴着半人高的色彩鲜艳的瓷砖,显得既突兀又打眼。远远近近的田野里还能看见一些农家人的院落,间或有一两个人在土地上踯躅行走。
“马上就到了。”来迎接高劲松的俱乐部官员带着歉意说道。看得出,他也被这糟糕的旅途折磨得够戗。“没办法,当初给俱乐部批的土地就在这里,虽然远了点,好在给的地方也大。”高劲松笑了笑,没有搭话。俱乐部官员继续说道,“你也知道,土地这东西的价钱见风就涨,从前年拿到这块地,价钱已经提了两成都不止……”
他的唠叨被一次剧烈的震动打断了,司机骂骂咧咧地诅咒着那些拉砖石的大型货车,都是这些要钱不要命的家伙拼命超载,才把这春天里刚刚维修过一回的道路碾得支离破碎,并且留下了不少的隐患。刚才他就是光顾着给一辆呼啸而过的大货车让道,没注意到道路中间还有一个大石块。就象听到了他的咒骂,又一辆加高护栏的大货车拖着一个沙石堆得满满盈盈的挂斗轰轰隆隆地从后面冲过去,扬起的漫天沙土半天都没落下来。
司机立刻更大声地咒骂起这缺德的同行。
“这路是俱乐部修的”高劲松笑着问道。他对这个很好奇,同时他也更好奇司机师傅嘴里一洼声吐出来的本地俚语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名堂。
“不是。”俱乐部官员摇着头否认这事。不过因为基地在这里,村子里还是给俱乐部派了捐,而且还是最大的那一份。他那夹杂着地方土语的武汉腔普通话让高劲松听得云山雾罩,但好歹还是明白了几分。原来这个地方并不是一个镇呀,怪不得看着这么冷清。
“逢双日赶集的时候人就比较多,”俱乐部官员指了指车窗外的一大片空场地,“就是这里,周围的人都过来,吃个什么蔬菜肉类的,东西好不好难说,至少新鲜。”
高劲松又笑了,就问道:“进城怎么办”
俱乐部官员斜睨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这样问是什么意思,想了想说道:“队员自己一般都有车。”他斟酌了一下用辞,“只要不违反俱乐部的规定,不触犯俱乐部的制度,不意义正常的训练和比赛就行。”他又瞄了高劲松一眼,“球队年年都有队员转进转出的,现在就有个家伙想淘换掉自己的小车,是辆奥托,开了不到三万公里,你要是有兴趣,回头我领你去看看。价钱很便宜。”他已经知道高劲松是俱乐部新任主教练点名要来的第一个队员,而且和俱乐部的合同只差最后一点手续,那么把这熟人的小车推荐出去至少是个人情,兴许新来乍到的高劲松买到这么个便宜货,也要记他个人情。
高劲松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从来没有起过买车的念头,也没驾驶执照,即便买来也只能是个摆设。他在座位上挪动了一下,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随口岔开了话题:“还有多远”
小车突然来了个紧急刹车,巨大的惯性让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冲去,他都能感觉到头皮和车顶布的摩擦声,他的手拼命地胡乱划拉着,希望能抓住什么东西帮自己一把,脑袋和车顶撞得砰的一声响,然后就觉得胸口象撞上了一块被海绵包裹起来的磐石,肺里的空气几乎在一刹那间就被全部挤出胸腔,然后他又被重重地摔回了座位上……他耳朵边似乎还听到了什么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车祸
过了好几秒他才清醒过来,惊魂未定地检查着自己的身体,谢天谢地,胳膊腿都在。
旁边俱乐部官员的情况显然就没有他那么乐观,两道殷红的鲜血从他的两个鼻孔里爬出来,一道已经漫过了他的嘴唇,另外一道在破裂的嘴唇边遭到了阻碍,只好绕了个弯,从旁边寻找新的途径。这家伙显然还闹不清楚自己到底出了什么事,脸色苍白地一个劲哆嗦,两只手死死地揪着驾驶座位的靠背,手指都快掐进座椅的皮革里了。
司机已经拉开车门跳下了车,捂着自己的后脑勺,跳起脚来破口大骂,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就象水一样泼出来。远处灰尘翻滚的地方,一辆大货车就剩下一个高高晃晃的帆布包裹的影子。
看着面前小车挡风玻璃上那个拳眼大小的窟窿还有窟窿旁边犹如蜘蛛网一般的裂痕,高劲松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那辆大货车超车时,把道路中间的一颗石子给碾压得弹了过来,在小车的挡风玻璃上砸出了一个洞。他甚至还在前排副驾驶的座位上看见了那颗造成这场事故的元凶半颗有棱有角的鹅卵石。他的心抽搐了一下,要是没有副驾驶座位的靠背遮挡一下,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看清那混帐王八蛋的车牌号没有”气急败坏的司机拉开车门,劈头盖脸地问。
高劲松摇摇头。这事来得太突然,他根本就没想起要去瞧肇事者的车牌,待他想起这档子的时候,那货车早就走远了。受伤的俱乐部官员到现在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窝在座位里一个劲地瑟缩颤栗,嘴里嘟囔着谁也不听不清楚的胡话。
司机师傅再次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了一遍那个该死的肇事车。他拿下了一直捂在后脑勺上的手,使劲地甩了甩黏糊糊的血水,又在后脑勺上抹了一把,使劲地吐了口唾沫,找了块早就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抹布揩揩手,就从驾驶台上的皮包里拽出了自己的手机一通嚷嚷。
很快就有几个人匆忙地从前面那个大门里冲出来,一个穿制服的保安跑了几步又被喊回去,手忙脚乱地升起大门口挡车的栏杆,一辆中型客车忽地蹿出来,直接停到司机旁边。客车司机伸出头来就急惶惶地问:“你受伤了伤哪里了”
“被老廖的牙齿撞上了”
“老廖呢”
“他比我厉害,满脸都是血不知道撞到哪里了,现在都还说不出话都是那该死的重车,石头把我玻璃砸坏了……”
说话间伤得最厉害的俱乐部官员老廖已经被人七手八脚地抬出来,直接送上了俱乐部的中型客车。
“记下车牌没有”
“那混帐的车牌上全是泥,什么都看不清楚”
“报警没有”客车师傅不等小车司机回答就乱骂着让他上车,“一块上来,车扔这里先不管,让他们把现场保护起来就行,我先送你们去医院。”又问拎着行李的高劲松,“你呢也是队上的”看高劲松点头马上就问,“伤着没有”见高劲松摇头,就说,“你在这里等交警,我先送他们去医院。”也不等高劲松回话,就一溜烟地走了。
这桩确实是飞来横祸的交通事故大概是小镇上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最激动人心的事情了,现场很快就聚集起一大堆人,人们兴奋地交换着最真切的资料,并且七嘴八舌地议论那血淋淋的场面,最后认定,被人抬上车的老廖同志起码断了好几根肋骨,而且一定会有一定程度的闹震荡,不然的话,这都对不起他那满脸纵横交错的血条子。至于正在被警察询问的高劲松,大家的看法出奇的一致:这是个走运的家伙。
工作认真负责的交警还没给高劲松做完询问笔录,医院那边就已经传回来关于伤员的最新消息,满脸鲜血的老廖伤得其实还没司机严重,除过掉了一颗门牙并且另外一颗门牙的前景也不太美妙之外,就是鼻子被撞出了血,而司机师傅除了被老廖咬伤,倒真有掉轻微的脑震荡,不过,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回家休息两天再吃好点喝好点便没事了。
彻底放心的高劲松很快就在俱乐部的办公楼里找到了在基地值班的常务副总经理。常务副总已经知道了高劲松的情况,而高劲松一直惦记的事情也得到了妥善处理只是当着高劲松的面在合同上盖几个俱乐部的公章而已,这证明高劲松和雅枫俱乐部之间的雇佣和被雇佣关系的确立。其实“雇佣”这个词并不能准确地描述高劲松和雅枫俱乐部之间的关系,因为高劲松在签署这份合同时,他似乎就已经成为一件商品,雅枫俱乐部将有权利把他转让或者租借,或者干脆就是明码实价地出售,但是他又是一个人,人怎么可能被当作商品一样转让或者出售呢这实在是一个令人挠头的复杂问题。不过这个问题还是留给那些足球界和法律界的人士来思考和诠释吧,也许有一天他们可以寻找到一个正确的答案,或者,寻找到一个合乎情理的答案。
高劲松才不会去理会这些复杂问题哩。现在他已经拎上了自己简单的提包,跟着一个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去了宿舍楼。他手里还拿着好几个透明的塑料口袋,里面是两套刚刚领来的训练装备,除了衣服和长裤短裤,还包括护腿板护踝和护膝什么的东西,另有一双好不容易挑选到的球鞋和几双袜子。
工作人员在宿舍的二楼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条件不错,电视空调电话什么的应有尽有,卫生间里还有一个浴缸,虽然高劲松不可能在里面舒展了身体享受一回,但是屈起腿来也能将就。靠窗一面还有一个小阳台,要是他愿意并且胆子大,完全可以在清晨迎着朝霞嚎几嗓子,或者在傍晚的雾霭中哼哼几声小夜曲。
“……电话按零就能拨打外线,不按零就只能打内线,墙壁上那张纸上是俱乐部里各部门和各房间的内线号码。”工作人员利索地给他交代各种注意事项。“热水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供应,不过现在球队放假,基地里没那么多人,所以只在下午四点到六点、晚上八点到十一点之间有热水。每天上午十点会有人来打扫卫生,要是不愿意打扫,喏,”他指指门把手上的一块牌子,“你把它翻过来挂到门上就行了,负责打扫卫生的人就不会打搅你休息。你的衣服脏了要洗什么的,你也可以拨他们的电话……”
“球鞋,他们也帮忙清理”高劲松问道。这里真不错,和住宾馆一样。
这个问题让工作人员楞了楞神,这可是他第一次遇到的事情,不过他很快就说:“球鞋当然也包括在里面。”并且不满地瞪了高劲松一眼。这种小事也需要专门问一回
高劲松更满意了。这待遇即便在新时代俱乐部里也享受不到哩,郑昌盛一直要求球员们自己擦球鞋,要是第二天的训练课上他察觉到哪个家伙胆敢把这事蒙混过去,一被救住至少得去跑个十圈才能算完当然,这圈是在训练结束之后才跑,运气不好,还得当着老教练的面把别人的鞋也擦几双。郑指导这样要求的理由是:“就象保护你们的头一样保护你的球鞋”虽然直到现在高劲松还没想清楚球鞋和头之间到底有个什么样的联系,但是他还是决定,清理球鞋的事情还是自己来做比较妥当,至于原因嘛,他自打踢球开始,球鞋从来都是自己擦,虽然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换了多少双球鞋,但是这习惯却总是改不了。
“新来的”有人敲了敲门,打断了他的遐想,“高……高……”那人显然听说过他的到来,却不记得他的名字了。
站在门边的是个相貌一般的家伙,二十五六岁,方脸膛,左边额头上有个小疤痕,个头不算矮,一米七出头,但是肯定不到一米七五,看着挺结实,但是高劲松有把握在球场上轻松地将他撞个满地爬假如这家伙真愿意和他撞上的话。
“高劲松。”他朝这家伙伸出手去,握手时他感觉到对手的力气不小。
“姚远。”那家伙抖了抖手,又攥了拳头再松开。“前锋。你呢”说着他已经跨进屋,一屁股坐进沙发里,看着高劲松收拾行李,把杂七杂八的东西胡乱塞进壁柜里。
“左前卫。”高劲松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是他最开始踢球时的位置,不过后来就乱了,到现在他自己也闹不清楚他的位置到底在哪里。“右前卫或者中场什么的,也行。”他囫囵地说道。看来这个姚远就是雅枫俱乐部那两个名额里的另外一个名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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