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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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生性多疑从不信赖他人的绯姬,不看他把药吞下,必是不会放他离开的。

瀚海晓得自己别无选择。

“谢娘娘赏赐。”他拿起木盒,豪气干云地就要往口中倒下。

“嗳,你要是口气把它给吃了,可撑不到金弥天到访呢!”竖起指,她愉快地说:“颗就好。每日最多只能服食颗仙丹,便能永保你的气力丰沛,神清气爽宛如神助。不必担心,这次任务你办得好,仙丹也会源源不绝地送到你府上,绝不会有断粮的日。”

终究,她还是只能以这种方式,控制他人吧?瀚海觉得这样的她很可悲,可是受她控制的人又岂是“可悲”字就能带过的呢?

??

“哎,妳别乱动啊!”

强把无月压在椅子上,况贤堆着满笑的脸,就像恶作剧中的孩童,得意极了。

“真的不必劳动贤哥替我修发,我这样就行了。”

无月哪能不挣扎啊?不是她不信任况贤持小刀的手会抖,也不是她担心自己会被削去半边耳朵,实在是她无法想象他会把自己的发修成什么德行。狗啃的也没关系,她就是不想顶着什么怪花样的头走在路上。

“妳怎么如此不信任贤哥哥我的美感呢?”啧啧地摇着头,况贤左端详右顾盼。“好,我就替妳修个合适妳美艳绝伦之花容月貌之——”

“修齐就好!”慌忙制止他长串的形容,再继续说下去,她不知自己明天是否有“发”见人了。

“那多无趣。”况贤哂。

“我就爱无趣就喜欢无趣,我最最欣赏的就是无趣!”无月死命保证。

“嗳,好吧,既然妳这么说”耸耸肩,况贤撩起她的发尾,开始用小刀在尾端剪齐。“这么漂亮的发丝,为什么会突然把它剪短了呢?发肤受之父母,损伤它是不孝大罪,妳又不是要出家去当尼姑,干么做这种事?”

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无月时哑口无言。

“是有什么格外需要妳下决心的事,所以非得用这样激烈的手段来提醒自己呢?”况贤没错过时机,以温柔的口吻再补上。

无论是大事小事,都逃不过贤哥的眼呢!”静静地,无月微笑地垂下视线,望着自己绞在起的手指。

喇喇地削齐手上的发丝,况贤嗅出几许烦恼的味道。“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和我商量看看?就算帮不上什么忙,我想光是说出来就可以纡解自己心中的郁闷,很有用的。”

“爷儿常说贤哥是刀子口豆腐心,还真是点儿都没有错。”

“咳,谁稀罕他说?况且他错了,爷儿只配人使用刀子口,根本不能对他软心肠,要不然爷儿是只想待在温柔乡,胜过冲锋陷阵去打仗的。”

“至少爷儿信任贤哥啊!凡事都由贤哥作主,再百般不愿,此次还不是首肯进京?我觉得爷儿不像你们口中常说的胆小。真正胆小的人,是不会抗争的,多半是随波逐流,顺从朝廷的意思。”

“爷儿有妳们这些红粉知己帮衬,该说是他特别得女人缘呢?还是他天生和雄性不对盘,专门招蜂引蝶的?”

“贤哥,你明明不讨厌爷儿,为什么老要骂他呢?”

停下手,况贤故意盯着她说:“妳以为这招声东击西就可以引开话题吗?傻阿月,我可没那么好拐。快点把妳的心事从头招来,要不,我可不会让烦恼在身的人上战场去喔!”

无月叹息着。“也不是什么大烦恼,只是我差点忘记自己的使命,所以想剪短了发,戒掉那些女子的三千烦恼丝。”

“但妳本来就是姑娘家,有姑娘家的烦恼是很正常的。”

“不。”讲了遍不够,无月连声说了好几次不,激动地握着拳说:“我不再是姑娘家的韩无月,我要做斩妖客的韩无月,我不需要拥有女人心的那个我,我只需要拥有复仇心的那个我。”

况贤蹲了下来,握住她的拳头,边举起手替她擦拭着眼角说:“傻瓜,妳已经是斩妖客了,没必要扼杀自己的天性,也样是斩妖客。为什么要如此抗拒自己的天性呢?”

无月默默地咬着唇,任凭豆大的泪珠掉下。她痛恨自己又哭了,偏又管不住自己眼中泛滥的水气。

况贤不厌其烦地为她擦着脸颊。“我知道以前我要妳不许再哭哭啼啼,那是因为刚到金华城的妳,哭得眼睛都肿了,我担心还没练武,妳就先把眼睛哭坏了。但这并不是要妳舍弃身为女人的自己啊?伙伴中也有其它的姑娘不是吗?她们样装扮涂抹胭脂喜欢花枝招展,也没啥不好啊!只要在战场上能勇敢杀敌,谁敢说女子是误事祸水呢?倘使妳是介意我从前说过的话,才这么做的话,我要向妳道歉了。”

“不是贤哥的错。”她哽咽着,不知该如何表达才正确。

拍抚着她的背,况贤微笑地说:“没关系,我知道自己嘴巴坏,是我不好吶?”

“不是的不是的!”这下子换成无月抢着道歉了。“真的和贤哥点儿关系都没有,我才是不好的那个。我是个不遵守诺言不守妇道不忠不贞的坏女人!所以我才想舍弃自己女人的面。”

说出口后,无月“啊”地轻呼声,羞愧地红着脸说:“贤哥现在知道了,我是自作自受的,你要厌恶我也没关系,可是请不要赶我离开你们。”

“阿月,妳冷静点。”

显然她已经失去对自己的自信,才会情绪如此起伏不定。况贤不晓得是什么事造成她这样的变化,但是他猜得出来应该与“男人”有关。哪个该死的家伙玩弄了她,害得阿月如此痛苦?身为好伙伴甚至是好师徒的关系,他很想揪出那家伙痛揍顿!

“没有人可以指责妳不守妇道或不忠贞,我认为人生在世最要忠于自己,除此之外的对象随便怎么样都行。难道,妳以为替旧守着身,是理所当然的吗?我认为这种想法真是离谱至极。妳还活着,并不是陪葬在他身边,为什么不能追求另段幸幅呢?”

愣愣的,无月从没想过。

我还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吗?

我还活着,所以再去喜欢上其它人是理所当然的吗?

可是,这样不等于是背叛了阿莫吗?他在天之灵会怎么想呢?定会很生气吧!

还是说

“那些说要替另半守寡守鳏的人,也许有些是真的无法再去爱上其它人,因为他们的爱与缘分,就只在人身上。可是我想更多数的,甚至妳也样,无月,你们都只是害怕再次失去,所以紧捉住个好借口,阻止出口己再伤心次而已,这样难道就是对往者的爱?对往者的忠贞?妳怎么知道阿莫希望见到这样的妳呢?对自己坦白点,阿月。”

阿莫的希望

他走得那么仓促,根本没有机会说出他最后的

无月忽地想起,有回阿莫曾经说:我啊,只要是阿月会觉得快乐的事,我也样会很快乐喔!因为我是个不懂欣赏的人,我看不出天有多蓝水有多绿,每次都是阿月跟我形容,我才晓得原来天很蓝水很绿。妳是我的眼我的鼻我的耳我的心。阿月妳定要快乐,这样我才会快乐。”

我的快乐是什么呢?

阿莫,你告诉我,你现在是和我样的心情吗?

我还可以在你离去之后,继续保持快乐吗?我还可以笑可以哭可以生气可以去爱吗?

无月摇着头。“贤哥,我们别再讨论下去了,我头好痛喔!”

“好吧,我不想勉强妳,可是妳也不要勉强自己。凡事顺其自然,该来的躲不掉,如果真的爱上了,还勉强自己不去爱,也是种对自己的背叛。对了,下次要是有哪个男人害妳又哭又伤心,通知我声,我去替妳讨回公道。”况贤义气凛然地说。

破涕微笑,她目送他离开。

爱,真的是件好难的事。

它捉不定它无形无体它来去自如,轻易地就占领了妳的心,然而,谁也没有把握该怎么做才能保留它。

自己与岑瀚海,已经结束了或许也没开始过。

往后,她会认真去思考,什么是属于她的快乐,并且像况贤所提的,在寻找忠实于自己的心意之际,不忘记坦率地面对自己。

阿莫,你说这样可好?

这时候当无月仰起头,她所看到的天,如往昔般的蔚蓝。

第五章

离开石榴厅时,内侍官小银子神秘兮兮地对瀚海招招手,他疑惑地跟他走到角落,附耳过去。

“王上请岑大人在离开之前,先到御书房晤。”小银子深怕被他人听见,压低音量说。

瀚海点头,给了他点碎银作为传话的谢礼,未再耽搁地赶往御书房。途中,他刻意挑选横过后花园的僻静小径,而非人来人往的回廊,以免引来不必要的注意目光。

本来,臣子谒见君主是正大光明理所应为的事,根本不需这样偷偷,可是自从他奉命到石榴厅当差,替绯姬办事后,新盘王便要他少到自己身边,否则会让绯姬误会,认为瀚海是王上派来监视她的“反间”。

那时起,瀚海便鲜少出现在新盘王四周,然而表面上的疏离,并不意味着新盘王便不把瀚海当成心腹看待了。

记得当初在发下派令前,王上与瀚海曾有过番密室对谈

“你是我重要的左右手,瀚海,你能明白孤王把你派到绯姬身边的用心吧?我不是要你监视她,我是真的希望你能保护她。她是个可怜的小东西,这辈子老天爷亏欠她许多,造成她今日的愤世嫉俗。孤王虽然深爱着她,但也知道她并不爱孤王,无论孤王如何努力,她眼中的我依然不是个爱人,只是个交易的对象。”

感慨万千的,新盘王卸下君主的威严,如今的他只是个为爱所苦的男人。

“瀚海,你曾经爱恋过名女子,爱到心痛疯狂的程度吗?”

不知该如何作答的瀚海,保持沉默。

“孤王不只次痛心。我以为自己给她越多的爱,她越能了解孤王给她的爱有多深。可我错了,当我试图填满她心中黑暗的无底洞之际,她不曾有过刻对我敞开心房。我好痛苦,我快疯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给她什么,她把我的魂掏空,却不让我窥她的心门。”

抬起布着红丝的眼眸,向来英俊挺拔的新盘王竟是如此的憔悴,让瀚海有些吃惊。他听说了些有关绯姬的不好传闻,有人说她给新盘王吃了不该吃的药,才能迷惑操纵王上。难道

“王上,恕臣斗胆,您是否和绯姬娘娘往来得太频繁了。”

无奈地摇着头,新盘王苦笑。“别连你也加入战局,我知道朝中有多少大臣都在说绯姬的坏话,他们都要我尽早把绯姬关人冷宫中,说她只会祸国殃民。可是瀚海,你是我最信赖的人,唯独你,我认为应当会了解的。”

新盘王的信任固然令瀚海欣慰,不过现在比起欣慰,他心中更多的是庆幸自己片赤胆忠心青天可鉴,要是不能让主子明白,亦如泡沫幻影,没有半点价值。

所谓的忠诚,有时是必须直言无讳的。

“王上,臣不过介草民,却受您赏识得以入宫担当许多重大的职务,现在臣所有的切全是您所给予的,臣为了您,哪怕赴汤蹈火也无句怨言。您要臣去保护绯姬,臣便是肝脑涂地也会誓死护主,绝无二言。可是在这之前,王上,请您解除小臣的疑虑”

“你是在担心,绯姬是否对孤王不利,就像传言中的,喂食我所谓的‘仙丹’好操纵我吗?”

“小臣惶恐。”伏,瀚海晓得这种话换成别人问,也许难逃杀头死罪。可是他相信新盘王能了解自己的心意。

“不,没关系,孤王知道你是为我好。”抬手将他扶起,新盘王严肃地说。“如果孤王回答你‘是’,你是否会不顾切地替孤王除去绯姬呢?”

“小臣不能允许任何人威胁王上的龙体安泰。”

“孤王就猜你会这么说。你性子中的这点耿直,是世间少有的,我没看走眼。我还知道接下来孤王所要说的,是极其自私且残忍的事。我不能奢求你理解,但我却要你接受它。因为除了你,大概没有第二人,能明知这是件多沉重的责任,还愿意扛下的。”

新盘王顿。“你要继续听下去吗?瀚海。听了之后,孤王不能再让你反悔,你或许必须拋弃所有,未来更可能变成受万人唾弃的对象,这样你也愿意听吗?孤王可以给你些时间考虑。”

大概这将成为自己人生中最大的转折点吧?

瀚海以为受新盘王赏识事,已经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与幸运,现在看来,自已颇受天命青睐,下个大浪俨然成形。

他不曾期待有个波澜万丈的人生,可他也不愿在面对大风大浪来袭时,自己先心生恐惧而退却。凡事都有起承转合,他的人生中最强的信念,就是人家给他分好处,他绝不会忘记还报三分。

新盘王对他的恩,足够让他还上三辈子了,此生的命就当送给新盘王了。

“启禀王上,臣不需要考虑的时间,请你心继续说吧!”

“瀚海”

感动得声音有些许颤抖的新盘王,深呼吸几口气后,说道:“近来,绯姬热衷于炼丹是事实。她跟我讨了间炼丹房后,镇日都窝在那儿,兴致勃勃地调配着丹药。我虽然不知道那些药是什么用处的,却知道石榴厅内些被她捉去试药的宫女内侍,有些疯了,有些毒发倒下登时毙命。”

“娘娘在炼毒?”

摇了摇头,新盘王敛眉低语。“不是,我想她不是为了毒杀谁而炼药,我若没猜错的话,她恐怕是想炼出种能令人上瘾的吧!”

“?”想了想,瀚海脸色大变。“莫非是要给王上”

“聪慧如她,又何必罪药物来迷倒我?不必那么做,我也早是她的裙下之臣了。她想要的,是种能助她颠覆天下的吧!”

“王上,那是不可能的。天下绝没有种药物能迷倒万人,有的话,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了?且绯姬娘娘那么做,能有何好处?荣华富贵的优渥日子,全是因为天下太平才能办到的。”

“孤王认为你不了解她,倘使绯姬制成她想要的‘仙丹’,那她为的就是想天下大乱。她想要毁灭天下,深藏在她内心中的另个她,痛恨这天下,恨不能令它消失。”

瀚海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双耳。

可能吗?真有人能深恨这世间万物到巴不得要亲手毁灭的程度?再说,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已经预料到切的王上,该不是想成全她吧?忽然,瀚海想通了,他明白新盘王先前所指的是什么意思。

共犯!

绯姬要毁灭天下,纵容她这么做的新盘王是有罪的。

明知新盘王与绯姬即将犯下的罪,却还是打算忠心耿耿地守护着他们的自己,踏上的是条写着“共犯”的不归路。

“孤王是个自私的男人,瀚海。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不管绯姬想沉沦到何处,我都会陪着她走下去,不去阻止她。拖着天下人起经历这场灾难,我自知罪孽深重。可是我别无他法能替她解开这仇恨的枷锁,我知道自己已经不配做新盘的王了,就算被众怒推翻我也毫无怨言,孤王已经有所觉悟将成为褒氏族的千古罪人。”

说到这儿,反而显得平静的新盘王最后说:“在那天来临之前,瀚海,你就帮我保护她吧!我只能仰仗你了。这不是君王对臣子的命令,这是兄对弟样的托付。你会接受这个任务吧?”

嘴巴上说着不允许瀚海后悔,但新盘王到头来还是把最后选择的余地,留给他。瀚海可以想象到这男人的背上有多大的重担,在他的心中承担着比谁都多的重苛,也许千百年后,都不会有人同情他。

其中有几人能想象到,新盘王并非万恶之首,他不过是个因为错爱了名女子,傻得把自己的人生也赔上的男人。可恨又可悲的,新盘王充其量不过是个心不由己的可怜人。

“请您吩咐吧,王上,臣会奉命行事的。”

至于身不由己的瀚海,只脚早跨进这团泥泞当中,再要抽腿,已经不可能了。自己的下场,必定是与新盘王绯姬共灭吧?

唯的遗憾是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像新盘王样,尝尝何谓爱的滋味。次也好,在他失去爱人与被爱的资格前

早知有今朝,瀚海也会认真点去寻觅能掳获他的心上人。

越过需要人通报的回廊后,瀚海灵巧地翻上屋檐,从二楼的栏杆翻身进入。

“恕臣冒犯,王上。”

蹲在窗外,瀚海小声地禀报。“属下岑瀚海,听说您要见臣。”

很快地窗户被人推开,新盘王招招手要他进来。屋内除了王人之外,别无其他内侍。褒歆爵说:“不用担心,我已经先遣开他人。辛苦你了,瀚海,让你这样偷偷的。”

“臣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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