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动,看着左麒不太自然的表情,说道:“多谢提醒。”
花麟见他要走,忙拉住他,“我也去。”
于是三人出了落樱阁,直奔前厅而去。
欧阳均坐在主位上,欧阳岚坐在下首的第一个位置,诺大的前厅安静得落针可闻,苏颜到的时候,便看见欧阳均脸色果真不善,一双如隼般的眼眸黑得吓人,欧阳岚正在喝茶,看见他进来,抬了抬眼皮,眼中落了些星子在里面,远远的却又看不真切。
苏颜走到厅中,挽了衣袍跪下,“微臣参见皇上。”
欧阳均一摆手,声音颇显冷硬:“起吧。”抬眼看站在厅中央的纤细身影,漫不经心的问道:“苏颜,丞相近来身体抱恙,已多日未上早朝,不知苏卿身体可好?”
苏颜心中微震,轻声答:“多谢皇上挂怀,微臣自前些日进宫后便不曾回过家,竟不知家父身体有恙,请皇上恩准微臣返家看望父亲。”欧阳均目光犹地一沉,声若洪钟:“好,既然你有此孝心,朕就准你三天假回家探父。”
那声音听着实在平常,苏颜却感觉背后一阵湿腻。
自从进了皇子府后,他便没回过家,一是没什么留恋,二是不想见到那些人的嘴脸,所以,竟不知父亲竟然公然不上早朝了,虽然谋反一事已策划很久,但真正起事却是十年后,看皇上的表情多半心里已有揣测,若真的坐实罪名,苏家的灭亡必不久矣。
苏颜一颗心微微沉下去,他虽对那个家无甚好感,说到底,除了谋反之人外,其他人都是无辜的。
待送走了欧阳均,厅里原本压抑的气息才渐渐活络起来,藏在门后的花麟大步走过来,看着欧阳岚,“皇上的意思如何?”
欧阳岚慢悠悠的放下手中精致的茶杯,轻声道:“不过是些刺客罢了,也难得他如此小题大作,这事儿到此为止,以后谁都不得提起。”转而看向神情微讶的苏颜,声音温柔:“既然父皇准了假,你就明日动身回去吧,我会让人跟着保护你,保证你安全回来。”
回来。
苏颜咀嚼着这两个字,良久才点点头,“多谢六皇子。”
欧阳岚起身走近他,抬手捋了捋他的头发,那动作却是如此自然,仿佛已做过无数遍一般没有丝毫违和,笑道:“以后便跟花麟他们一样唤我少爷。”
苏颜来不及躲闪他的碰触,只感觉那只手滚烫得如同烙铁,令他的心都不由自主的颤了一颤,然后才轻声道:“是。”
第二日,苏颜收拾好自己出门时,便看见花麟带着一个黑衣青年站在院中,欧阳岚只披了件外袍站在那里,满头黑发随风飘扬,脸色沉静得如同雾蔼,正低声同那青年说话。
手指还停留在门上,苏颜便这么站着,直到欧阳岚说完话,抬起眼来便看见了他。
第15章
欧阳岚抬步朝他走来,两人站在晨曦的微光中,凝视着对方,还是苏颜先打破了沉默,“少爷早。”
欧阳岚似非常满意他的称呼,笑道:“他是南锦,你回丞相府的这段时间他会保护你。”话说完,那黑衣青年已走上前来,“见过苏六公子。”
苏颜忙摆摆手,“不敢当,叫我苏颜就行。”
他俩同为欧阳岚的随从,若对方称他为公子倒显得有些逾矩了。
南锦听了也不反驳,倒是一旁的欧阳岚说:“既然苏颜不喜人唤他公子,南锦,以后你就以姓名相称吧。”南锦这才低下头应了一声。
苏颜看了看这个叫南锦的人,他的记忆一向精准,但是眼前这人却是没有见过的,他在这皇子府呆了十年,第一次发现自己实际上根本不了解这座府邸以及这府邸的主人,这个南锦到底打哪冒出来他不清楚,如今也不想多问了。
“阿颜,记得三天后回来哦。”花麟在一旁嬉笑道,苏颜点点头,便带着南锦出了府门。
府门外停着一辆马车,外表普通,内则奢侈辉煌,苏颜只犹豫了一会儿,便钻进了马车里,南锦随后上了马车,熟稔的驾着马车离去,直到那马车消失在拐角处,欧阳岚仍站在原地,花麟见他脸上一片沉思,不由得嘀咕:“皇上怀疑苏家,少爷竟也不帮苏颜说句话。”
欧阳岚收回视线,转身往里走,声音不低不高的在空中响起:“若帮了,父皇定会彻查,到时候,遭殃的怕不止是苏家了。”
花麟沉吟,然后乖乖闭上了嘴。
马车到达丞相府时,府内仍是一片安静,苏颜下了马车,看门的门童见了,立刻恭敬的迎上来,满脸堆笑:“六少爷回来了。”苏颜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问道:“总管呢?”
“总管在府里,我这就去叫。”明明还是上次的那个门童,眼前的这个人却热情过了头,果真世态炎凉啊,那凉意正准备跑回去,便看见老管家的身影出现在府门口,苏颜对这管家还是和气的,忙拾阶上去,扶了管家的手,“王伯,父亲呢?”
王伯脸露悲i之色,言语激动万分:“少爷你可算回来了!”
“老爷已经卧床多日,起初只是小感风寒,后来不知怎的病情就加重了,找了无数大夫看过,也开了药每日熬着喝,却仍是不见起色,我本打算明日便去皇子府寻你,哪知少爷今日便回来了。”
王伯脸上的表情不是假的,苏颜沉默了一会儿,“父亲现在在哪儿?”
“老爷现在在房里休息,少爷,咱们现在过去吧。”
苏颜跟着王伯往内院走,南锦一直安静的跟在后面,仿佛不存在般,苏颜回了一次头,南锦似没察觉他在看他,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过,而且,直觉这个人武功应该非常高,不下于左麒。
欧阳岚竟找了这么个高手陪他回府,真是太看得起他了。
胡思乱想间,他们已走到了一处安静的院落,从院门走进去,便看见几个人站在院中说话,是丞相夫人和她的三个儿子,对方看见苏颜出现显然非常惊讶,脸上的表情可谓滑稽非常,仿佛一群正在分家产的人,分得正起劲的时候,突然发现另一个有继承权的人也来了,想要从他们手中分得一杯羹。
苏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平静的从他们身边走过。
“小六,在皇子府可好?”比之三个儿子,王氏倒显得有修养得多,于是苏颜只好停下来,微微垂眸,声音和气的说:“多谢大娘关心,一切都很好。”
王氏点点头,风韵犹存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那就好,在皇子府当差一切都要小心些才是,毕竟不比家里。”
“苏颜谨记。”
见他如此回答,王氏满意的笑了笑,“你爹近日卧床不起,我正准备让人去唤你,你自己倒回来了。”她的声音实在和蔼可亲,让人挑不起一丝毛病,若不是苏颜已两世为人,大概也得被她骗去,听见这满心关切的话语苏颜也只是淡淡一笑,“父亲卧病在床,这丞相府就有劳大娘操心了。”
王氏一愣,似第一次正眼瞧眼前这十三岁的娃儿,秀气的眉眼,眉宇间裹着英气,眼睛如深潭一般清亮幽黑,端着一副沉着的表情,倒不像是十三四岁的孩子,看着更像是个大人一般,王氏瞧了他一会儿,半晌才轻叹一声:“我只求能替老爷分忧,至于其他,别无所求。”
苏颜心里冷哼一声,明亮的眼中似有波光闪动,璀璨得叫人无法直视,“放心,大娘对苏家的功德会被永远铭记的。”他刻意咬重了功德二字,王氏的身形不自觉的一晃,被苏智和苏霖眼疾手快的扶住。
一旁的苏云有些沉不住气,刚想说话,便听里屋传来苏元修的声音:“外面可是苏颜?”
“是。”苏颜面朝着门口,清亮的应了一声。
接着便是一阵咳嗽,苏元修略显虚弱的声音在咳嗽结束后慢慢传来:“苏颜,你进来。”
苏颜看了看屋内,对身后的南锦说:“南锦,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南锦点点头,语气恭敬,“是,苏公子。”
苏颜挑眉,眼角扫到苏霖几兄弟难看的表情,心底对这南锦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屋里有些暗,一走进,立刻有浓厚的药味捕鼻而来,正对着门的方向有一张檀木大床,苏颜站在门口,看着那床上模糊的身影,轻唤了一声,“爹。”
床上的身影动了动,接着床帘被掀了开来,苏元修脸色苍白的看着他,说话时表情有些吃力,“怎么突然回来了?可是皇子府出了什么事?”
苏颜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光芒,随即垂下眼眸,“皇子府一切安好,只是听说父亲病重,特意向六皇子告了假。”
苏元修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苏颜迟疑片刻,走上前搀扶,待到苏元修背倚在床柱上后,便不着痕迹的抽回手去,立在床边,苏元修抬眼望他,声音仍显得吃力,“只是染了风寒罢了,无碍。”
苏颜轻应了一声,并不说话,事实上,面对这个名为他父亲的人,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仕途的分歧,家庭的不睦,已让他对这个人失去了信心。
苏元修看着立在床边的小儿子,明明还是这张秀气的脸,却仿佛在一夜间添了不少沉稳和世故,他只轻轻扫了一眼,右手在半空中微微一抬,房里的几个下人便鱼贯走了出去,房门关上,留下一室寂静。
苏颜回过神来,听见那声清脆的关门声,突然想起前世,苏元修跟他说的话。
他说,苏颜,这天下本该是我们苏家的。
第16章
苏颜没有回头去看那紧闭的房门,也没心思去想被关在门外的苏霖几人心里是何种想法,眼睛里只映满苏元修突然发生变化的脸,那样精神抖擞,这不该是一个久病不起的人该有的神色,苏颜没有表示惊讶,昨日欧阳均轻轻一提,他便想明白了这个中情形。
他的父亲,已箭在弦上。
苏元修却远不如他这般淡定,他本以为要让小儿子明白他接下来的话还需要些口舌,在看见小儿子一脸平常模样时,他的心里不知为何,没来由的一突,想要说的话一下子又被迫咽了回去,过了很久才轻声道:“我愧对你,也愧对你母亲。”
“你母亲是个温柔娴雅的人,平时喜欢种些花花草草,我总在黄昏的暮色中看见她瘦弱的背影,这府里花园里的花大多是她种下的,她曾跟我说,她愿这样一直生活下去,不为俗事烦忧,不为妻妾纷争,只求生活平静幸福安好,只可惜,”苏颜静静的立在一旁,听苏元修字里行间的惋惜和追悔,“我虽为一国丞相,却连心爱的女人都救不了。”
“苏颜,爹对不起你。”
以这样的话为结束,的确是苏元修的高段之处。
苏颜却仍是一脸平常模样,脸上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声音似带着某种金属的质感一般在空旷安静的房间里掷地有声,“她并不是你心爱的女人,那个你心爱的女人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
闻言,苏元修的脸色瞬间苍白下来,眼底毫不吝啬的泛着惊讶和震憾,“你……这是听谁胡说?!”
其实,苏元修的谋反是有根据的。
说来可笑,丞相大人的谋反之意竟是来自于一个女人,一个早在二十年前便香消玉殒的女人,一个被欧阳均亲手处死的名叫欧阳倩的女人,为了这么一个已死之人就要推翻当今大好的江山,最后还连累了整个苏家被满门抄斩,这样的买卖实在太不划算。
情之一字,果真让人癫狂。
“是谁说的不重要,那对我来说也不重要,若父亲没别的事,苏颜就先走了。”他说完话便想抽身,岂知床上的丞相大人突然说道:“六皇子对你可好?”
苏颜收回脚,轻声答:“很好。”
“那你是否已取得他的信任?”
苏颜抬眼,直视着自己的父亲,“我本是为六皇子效命,只需要为对方死而后已便是,若得六皇子信任自然是好,若不得信任,也非我所能。”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苏元修半眯着眼,“若为父要你助我,你可会答应?”
终于切入正题了。
苏颜在心里暗衬,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惊讶,“父亲有何吩咐?”
苏元修见他的表情,心里暗喜,果真是个孩子,刚才那一瞬间,他还以为眼前这小儿子被什么不明东西附体了,“这话我只说一遍,你好好记住。”
“这天下本该是我们苏家的,却被姓欧阳的人占为己有,不仅害死了倩儿,更是对我苏家颐意气指,所以,我要你呆在六皇子身边,替我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欧阳均最是宠爱他,只要跟着他便没错,只要不断的努力,这天下迟早会是我苏家人的。”苏颜看着眼前的丞相大人,突然为他可悲起来,活了几十年,每日在权利中挣扎,竟还未明白,这世间,野心是最要不得的东西。
若你不是一生来就有资格拥有那把龙椅,那么,最好永远安分守己。
可惜,这些道理他们明白得太晚,所以才酿成了无法挽回的悲剧。
“父亲真有把握?”
苏元修一怔,抬头看着自己的小儿子,“这是何意?”
“在我看来,谋反无疑于以卵击石,如今天下太平,国富民强,欧阳均虽没做过什么丰功伟业,却也称得上明君,更何况,他的那些个儿子个个文韬武略不矜不伐,这太平盛世,父亲要来一场皇位争夺,真的有十足把握?”苏颜平静的说完,看见苏元修脸色瞬间一片苍白,眼下盘根错节的缠绕着经久不褪的皱纹,在听见这话之后齐齐的抖动起来,如同风中的落叶仿佛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
过了很久,房间内毫无声响。
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错落有致的分布其中。
“父亲,你在朝中多年,应该知道朝代的更替都沾满鲜血,若你可以不顾苏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你大可一试。”苏颜的声音在沉寂中慢慢响起,好像带着一种教人无法拒绝的特质,苏元修怔忡在床上,手指轻轻的颤抖,眼中透着股无法置信的神色,看着面前一脸平常的小儿子,这个家里最不受宠的孩子,竟也有让他无法反驳的时候。
话说完,苏颜看了看仍坐在床上的苏元修,然后转身朝门口走。
那扇紧闭的房门只轻轻一拉,便“吱呀”的一声打了开来,外面如水的阳光如溪流一般倾泄而入,使得原本暗沉的屋内立刻染上了明亮的光芒,苏元修抬眼,看见那站在门口的纤薄身影,依旧是那般柔弱,骨子里却又透着坚不可摧的强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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