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璇一起坐上了救护车,心里琢磨着等把这麻烦事解决了,得好好治治傅安坏掉的小脑子。
左手臂被绷带包扎固定后,老医生带着顾璇走了出来,顾璇一抬眼,当即就又和季言的视线撞上了,一个强势逼人,一个冰冷凶狠,两者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气氛明显不对,老医生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老眼昏花了,总觉得这一小孩一大人不像亲人,反倒像仇人,一见面就分外眼红。
他扶了扶眼镜,清清嗓子:“咳咳,孩子已经没事了,还好骨头没断,就是这头一两天要注意一下,这左手还是不能乱动,千万别让他拿重物,好好休息就成。”
季言的眸光又沉了沉,他邪恶的想,怎么干脆不直接断了,一了百了。
“谢谢。”
顾璇礼貌的点点头,然后摸上了自己的脸颊,涂了消炎药水已经消肿了,可似乎还有点隐隐作痛,这时刻提醒着顾璇一个严重的问题:季言打了他的脸。
这时,有两位穿制服的警察走了过来,其中有一位女警官还提着公文包,怜悯的看了一眼顾璇,就拉着季言要借一步说话,还声明要详谈的话,就请季言跟他们去当地局里走一趟,那边会有更加专业的负责人。
季言一看这架势,很快明白他们要跟自己谈些什么事了,无非是这次火车事故的赔偿问题,这么个大事明摆着搁这儿,那么多对人民群众的眼睛盯着,国家一定会做足表面工作,必然是要掏出一大笔钱塞到百姓们的腰包里了。
只是,这时候法律法规还未改革,城乡居民的待遇不同,就连赔偿标准也是不一样的,死去的顾父顾母按照各自的年收入标准计算一下,是能拿到些钱,可他们的儿子不满十八周岁,又是小伤,显然一分钱也拿不到的。
季言又不是钱串子,再说就算难得有红票子到手上了,那还得花钱处理农村小子双亲的后事,死人规矩特多,整完一大堆破事之后,估计这赔偿金也花得差不多了。谁会吃饱了撑的,没事闲的。
季言摸摸鼻子,对方可是警察,饶是他脾气再坏也不会蠢得撞枪口,难得挤出一个笑容:“不好意思,警察同志,我想你们可能弄错了,我跟这小子半点关系都没有。”
此话一出,两位人民警察和老医生都愣住了,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
顾璇也愣了愣,倒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季言笑了,上辈子自己与他相处了四五年,他从没见过这人笑,不是这人不会笑,而是这人从不在自己面前笑。
这辈子,他是见着了,不过……这笑容,真虚伪。
“不,我和这位季言先生很有关系。”
顾璇的普通话很标准,字正腔圆,并不是十二三岁的农家少年该有的土腔土调,众人一惊,季言也听傻了。
“季言,今年22周岁,9月23日生,n市人,身高178公分,体重60公斤,曾经入部队当过兵……”顾璇不在乎旁人诧异的眼神,一板一眼,自顾自的叙述着,最后顿了顿,总结出来,“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哥。”
“……”季言哑口无言了,盯着顾璇的眼底渐渐冒出血丝,如果眼神真能杀死人,顾璇这会儿肯定已经死上成千上万遍了。
“请问季先生,是这样吗?”其中一个男警官问。
“当然不是!”
季言气闷,靠,这些全是胡诌瞎扯的,如此莫须有的荒谬事情,这小子居然敢这么冠冕堂皇的说出来,还脸不红心不跳的,他就不怕说谎烂舌头,烂啊!
顾璇勾唇笑了一下,又面不改色的继续道:“他的身份证号码我也知道,可以马上报给你们确认。爸爸妈妈已经死了,现在我能依靠的亲人就只剩下这个表哥了,他一向不喜欢我,我清楚……”
说完,顾璇默默低下了头,在心中冷笑。
自从把季言带回国内,为了能让他顺利进入特种部队,除了保留这个姓名,后来全都是傅恒默利用少校权势找人靠关系,替季言搞出来的一个新身份。
别说是身份证户口本他每一字都看过,知道身高体重这种小事,就连季言的三围,包括他下面那个东西的尺寸,他都亲手感受过。
可以自豪的说,关于季言的里里外外,他没什么不知道的。除了一样东西是例外的,季言的心。
“孩子,没事没事,我们会好好劝你表哥的。”老医生拍了拍顾璇的肩膀,算是安慰。两位警官轻叹一口气,打量季言的目光也变了,带着几分责备。
周围的一些人隐约听进了几句,都是为人父母的心,最是见不得这般孝顺懂事的孩子孤苦无依了,因而强烈的引发了他们的恻隐之心,还有一部分人则在旁边小声议论起来,纷纷同情顾璇,指责季言。
季言真是要疯了,一边在脑中做出了千万种猜测,一边咒骂着顾璇:这混账小鬼是查过他的户口本,还是变态跟踪狂加偷窥狂?是不是一老早就盯上自己了?
“那么,季先生,可以让我们核对一下你的身份信息吗?”男警官朝季言伸出了手。
季言往小傅安坐着的位置上看过去,自己的登山包一直就放在他的身边,相关的证件都在包中的夹层里,不过他这一看,就发现登山包明显被人动过,此刻疑心病极重的季言自然不会想到是小傅安又嘴馋,所以趁他上厕所的空档翻了包,事后又忘了拉好拉链。
季言又凶了顾璇一眼,想通了自己的这些如何被得知了,于是顾璇身上的罪名又多上一条,手脚不干净的小毛贼一个。
“不必查了,他说的都对。”季言摆摆手,居然一改态度了,说实在的,顾璇有些意外,这不像季言干出的事,直觉告诉他有鬼。
眼下,医院终究不是什么谈话的好地方,两位警官们就领着顾璇,季言和小傅安去了警局。
他们向季言交代了一些赔偿金的相关事宜,季言似听非听,一脸不正经,但顾璇听得仔细,随后又办了一些手续,因为难免要花些时间,所以等到中午的时候,季言和两个孩子顺便在警局里蹭了一顿盒饭。
被折腾了许久,三人一出警局就已经傍晚,天色晦暗不明,今年入春的天气怪得很,恐怕还是没有转好的迹象。小傅安已经睡着了,季言背着他走在前面,顾璇就一直跟在后头。
顾璇的眼神沉寂,直勾勾的盯着季言,好像能把季言的后背给活生生的看出一个洞来。这次事故的一些赔偿手续是办好了,不过伤亡人数较多,并不能马上生效,最起码要过上三四天,季言却死皮赖脸,先把赔偿金讨要到手,顾璇不晓得他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
还有,为什么季言会把傅安带在身边,还是这般的落魄?
莫非他离开军队时,没有拿到自己特地留给他的一笔钱?
突然,一阵风把一张报纸卷了过来,顾璇只见季言从地上捡了起来,对着上面瞧了一两眼,就冷哼一声,便把报纸揉成一团,随手就丢。
顾璇有点兴趣,把揉成团的报纸展开,粗略的扫了扫皱巴巴的报纸,唯一能引起他注意的便是军事新闻那里,这是前天登的消息:邓成威上尉屡立战功,功绩良多,接任特种兵部队新一任的少校职位。
顾璇不由的皱紧眉头,记者修饰的一向很好,他很不喜欢邓成威这个人。这个人人品不好,太过追名逐利,每次出任务多是做个样子,没什么真枪实弹,只不过后台够硬,圆滑世故,吃得很开。
想了想,那是上辈子傅恒默的事情,顾璇想插手也管不了,这辈子,还是季言这个情人要紧。
“小鬼,过来,我有话跟你说。”季言总算停下了脚步,对顾璇招了招手。
“我叫顾璇。”顾璇没有动,显然不满意“小鬼”这个称呼。
“呸!”啐了一口,季言的好耐心永远不会持续太久,顾璇不愿过来,他干脆自己走过去,还一把扯住顾璇的衣领,将这个农家少年给拎了起来:“顾璇,人为了活着,可以不择手段,可是不择手段的活着,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顾璇心中砰然一撞,忽然间就明白了季言的心思,对于他这种满嘴谎言,将来也肯定是个伪善的社会败类,季言完全可以把钱统统骗走,不留丝毫情面。
第4章 养个累赘〔?〕小表弟
“顾璇,人为了活着,可以不择手段,可是不择手段的活着,还不如早死早超生!”话音未落,季言就瞬间松开了手。
猝不及防的顾璇一下子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在季言看来,他整个人都懵了似的。
“这些就算是我个人的精神损失费吧,毕竟陪你小子玩了将近一整天。拜了,你好自为之。”抬高手臂晃了晃装着钱的黄皮信封,季言说得轻巧,大步一迈,走得更是潇洒。同样的,他转身,还是没有回头看顾璇一眼。
面对这样果断拿钱走人的季言,顾璇还是在原地,怔怔的没有动。
这事要是发生在同龄的孩子身上,父母刚刚离世,身边举目无亲,这下连替父母办丧事的钱都一个子不剩了,他们早就又哭又闹,拼死拼活的要回那笔钱了,可顾璇的脸上只是一片平静。
顾璇不是不可以立即追上去,可是这么做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季言一定会把他一脚拽开,那个人要是有心想甩开他,当然也可以不择手段。
顾璇比谁都清楚,他的情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根本就是个小人。
季小人并没有立刻坐上火车离开k市,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拿钱走人”,而是穿过了几条巷子,绕到了棚户区那边。
这一带的棚户区大部分都在几家纺织厂后面,很多年限久,质量差的老式平房堆积在这里,附近也大多是垃圾场,废品收购站之类,完全就是环境卫生脏、乱、差的“城中村”。一直有消息说政府会拆迁改造,不过人力财力有限,这几年就一直拖着,一些盼着过好日子的民众也指不定要等到猴年马月。
季言花了点小钱,与这里的一名农民工打了个商量,暂时租下了老筒子楼一楼的某间屋子,他估摸着还得在k市待上几天,就找了处容身之所,到了晚上,小傅安总算可以在床上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了。
老式的梨形灯泡吊在屋子中央,暖黄的灯光把一切都照得影影绰绰,虽说这倒春寒刚刚过去,可窗外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一旦夜里的寒气袭来,一些体弱的老人小孩往往都受不住,所以季言很快烧了煤炉,一方面可以将屋子烘暖,一方面也要煮水吃喝和清洗。
半夜时分,屋里仍有亮光,却微弱暗淡了许多。
季言点了蜡烛,然后把厚重的棉大衣脱了,里面直接是个黑色的背心,昏暗的光线下,季言两只裸|露在外的胳膊上是一块块不为人知的淤青,手腕及下还有几道刀痕,他用水清洗着,也揉了揉自己后颈,后颈下方隐隐有一道伤疤,明显是前不久的新伤没及时处理,其实这疤很长,是沿着后背一直往下的……
整间屋子很静很静,静到只能听见小傅安发出的微鼾声,季言拧干粗毛巾的水声,以及窗外的雨声,在这样的深夜里,季言的双眼空洞无神,无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包括他自己。
倏地,窗外掠过一道黑影,紧接着就是一阵簌簌作响,无外乎是外面的野狗野猫在撒泼打滚,季言惊了一下,也懒得计较,但下一秒转念一想,腾地站起了身。
窗外的黑影是顾璇,少年淋着雨,左手臂还被绷带绑着,狼狈不堪,一双眼睛却在黑夜里格外的亮,他找到了季言和傅安,并且确定他们就在那一间屋子里之后,心里莫名的踏实下来。
刚才,他想靠近一点看看季言在做什么,只是,那人的警惕心很重,他不敢过多靠近,他不是怕季言,而是怕季言见到这副样子的自己。
这很正常,男人一向很看重面子,上辈子傅恒默没在季言面前出过糗,这辈子即使换作是顾璇,那也不行。
顾璇往某个胡同走去,那里应该能勉强过上一晚,这也算是对这具身体的磨炼。
季言披上外套开了门,无奈雨夜里太黑,棚户区这里也不可能有路灯这种东西,一切都是看不清的,他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还是“砰”的关上了门。
第二日,早睡早起的小傅安,一大清早就扰了季言的好梦,季言向来粗鲁,一脚就把这烦人的小屁孩踹到床下,小傅安在地上滚了两圈,猛然意识到顾璇不在了。
“呜哇……”小家伙立马大哭,吵得季言再也睡不着了。
“闭嘴!再哭就割了你崽子的舌头!”
季言吼道,心里愤愤的想:姓傅的绝对都跟自己有仇,只要有他们在自己身边一天,自己就没法好好睡个懒觉。
傅安打了个哭嗝,眼泪都被吓了回去,十分知趣的用小手捂住嘴巴,在他仅有四年的印象中,连爸爸傅恒默都不敢惹刚睡醒的季言,更何况是自己呢?
所以此时,季言在小傅安的眼里就化身成了头上长角,张牙舞爪的大恶魔。季言可不晓得他的小心思,不然可不会只冲他吼上一两句就完事的。
小傅安不明白为什么季言不要了顾璇了?而且,他觉得今天“他的阿言”很怪。
跟着季言的几个月来,季言很少像今天这样悠闲的洗衣煮饭扫地,傅安知道,季言经常是忙着打工赚钱,然后又带着他坐车离开到下一个地方,他们四处奔波,去过很多奇怪的地方玩。
可他都觉得不好玩,因为季言很辛苦,每天都有好多人和季言说说笑笑的,可根本没一个人真心对季言好,连爸爸傅恒默的千分之一都不及。
到下午的时候,有意外的敲门声,小傅安闻声去开门,顾璇背着书包出现了,手臂上的绷带似乎也让他自己给拆了。
坐在屋里的季言唇角扯出一个弧度,心情颇好的朝顾璇打了招呼:“哟,小鬼,可算是被你找到了,我等你好久了。”
“……”顾璇怔在门口,没敢进去,他抬眼,慢慢的迎上季言的笑脸,觉得这人肯定是哪根筋搭错了,分明昨天还凶神恶煞,对自己轻蔑鄙视的,今天转性了?
“你喜欢在门口也行,反正也就一两分钟的事。”顾璇没进屋,季言就径自上前,从裤子口袋里掏出装钱的黄皮信封,亲手塞到了顾璇的手中,“老子可不闲,还想着你再不出现,我就直接去警察局了。”
季言一系列的言行让顾璇惊疑不定,探究的眼神定在季言身上:“你在等我?你知道我会来?”
季言耸耸肩,坦然的说:“你和一般的小鬼不一样。”
“……”顾璇有点紧张,难道被他看出什么端倪了?
“你的智商恐怕出奇的高,将来会是个天才科学家也不一定,尽搞些坑钱的破烂发明。”
“……”顾璇的脸黑了下来,这话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一连说了几句话,顾璇都不给个回应,季言意识到这天才少年真不好相处,他也不怕自讨没趣,难得心平气和的缓缓说道:“我本就对属于你的钱不感兴趣,想想你爸妈可能还在天上看着,我就算积点阴德,现在把它原封不动的还给你,不信你数数,一分钱都不少。”
昨天季言把钱拿走,丢下顾璇,不过就是想给这混小子一个教训。季言承认,他在某些方面真不是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是个没心没肺的混蛋。
“你这小鬼脑袋瓜子挺好使的,以后别走上歪路,不然社会又要多个人渣。你看看老子我,当过军人,呵,说得多风光,现在就比沿街的流浪汉好一点,甚至有时候比他们更惨!我就是被一群人渣害成这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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