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
时空错乱恍惚花凝人神智,脆弱的娇躯摇摇晃晃,如霪雨摧残的花瓣片片凋零。
淳厚怔忪搂住纤腰,制止她做傻事。
此刻花凝人确实不想留在这儿了,她以为死了即可穿越至另个空间,像她来时那般,再续前缘。
推开淳厚,心灰意冷踉跄跌至柜边翻出一条偌长的白丝带,淳厚这回更用力的抱住她腰际,不让她爬上椅子悬梁。
「别吓我了!」淳厚揪着心,「我不能让十五年修行毁於一旦……」
花凝人怔住,迷蒙双眸望着痛苦万分的淳厚,脸颊的泪渍很快乾涸。她呐呐道:「我的感情不及你十五年修行,但在我心里却生生世世。」
淳厚顿住。生生世世?俊容刷上一层愧色,脑海飞掠一些残碎记忆,模模糊糊,难以办别,总在午夜梦回浮现的梦境。
花凝人泪眼婆裟蹬上凳子,细长带子缠绕横梁,死意甚决的打上死结往颈上套,淳厚见状瞠目大喊,「不要……温夫人……」
他毫不迟疑一跃而上,从背後搂住她,顺手猛力扯下梁上带子,蹬着的椅子摇晃中倾倒,砰了一声两人同时跌落地面。
「我原不属於这里,让我去,救我何用?」
花凝人的坚决胁迫淳厚心底潜伏的情感。人非草木,岂能无动於衷?淳厚虽为僧人,至情至性。
「夫人冷静,事情并非如此。」淳厚知道自己动了情,修行逐渐如海市蜃楼破灭,紧揪的神经正逐渐吞噬他曾经坚决的意念。
「若没有了我,即没有了这些事,亦没人可扰乱你的修行。」
「有你、没你,我都是我,天理恒常、诸相非相,不因谁而变化!只在於……在於……」淳厚心正绞痛,不知如何真实吐诉,明说了,即是动戒之时。
花凝人凝视他。
淳厚启齿不语。
「为何不说了?」花凝人甚想读出他心思。
她双睫尽是泪痕,淳厚更是不敢轻言道出。一则,他仍不愿相信自己轻易被迷惑;二则,他怎能亵渎了佛祖葬送修行,更不愿她执迷不悟。既为修行,既为忍人所不忍,克服一切磨难,无论多麽艰困,皆能从心根除痛苦根源……然而,现在他却不能!
滚落地面,两人心底纠结,凝重氛围缠绕,迟迟不能动弹。直至沁凉寒意椎心刺骨,淳厚被地上冷意唤回了魂,情急扶起失魂的花凝人,门外的呼唤却在开门声後歇住……
「夫人,怎麽了?」一开门即见淳厚与花凝人相拥跌坐於地,翠玉错愕趋前,蹲下扶起花凝人,没忽视她双颦泪痕,也瞧见淳厚眼眶泛红,一时间屋里气氛低迷……她们去了斋堂屋里发生何事?
淳厚师父为修行之人,不可能非礼她家夫人,两人面有难色,似乎都落过泪?翠玉瞥见洒於地面的白色带子,惊愕,难道……难道……她家夫人情绪又发,闹了一场?
淳厚起身,满怀歉意对翠玉道:「夫人受惊吓,我这就去请大夫。翠玉姑娘,记得去斋堂端些东西给夫人裹腹,一定要她吃点东西,淳厚先告辞了。」
他转身跨出门槛,步履如铅砣重。
躺回床铺的花凝人听见例行交代,心被门外吹进的寒风冻得更冷。淳厚心底她终究只是一般人,没有多於他人?即便她已陷泥沼,亦无法改变他内心奉如圭臬的佛法?
服侍花凝人躺下,翠玉忙不迭跟着淳厚脚步出去,忧心忡忡於他背後喊着:「淳厚师父,请留步!」
淳厚停下脚步,翠玉疾步跟上,满怀疑惑的看着淳厚绷紧的神情道:「淳厚师父您说,我家夫人有病亦无病,她时好时坏,翠玉已不知如何是好。」
淳厚思忖片刻,想起方才那幕,想道有,却不是!若有,即在於她内心盘据已久无法斩断的情丝苦苦纠缠;若说没有,确是没有──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人生来即难除却七情六慾的牵绊,即便是佛,也是多情的慈悲化身。但不是痴迷的、世俗的……
「凡人皆有烦苦,何以幸免,是病非病,无人论断,唯有自己能解开心中之结。」
语毕,淳厚往前走去。温家夫人丽质天生、风姿绰约,他乃血肉之躯如何不被动摇?但他即为佛门子弟,必须屏弃俗世万物之诱惑,潜心向佛。
他确实也曾卸不掉感情包袱,初来严华寺不过一个七岁不到的孩童,什麽也不知,什麽也不懂,即要忍受骨肉离散独自授业,一切磨难种种经过,而後他即知将来都是一个人了……
她,来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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