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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度折服了。

其实换个角度去想一想,兴庭府要是丢了,他这个主帅是难辞其咎的,偷偷来到兴庭府的杨珏万一再有个三长两短,他就是出去一头撞死都不够赔,所以他确实应该感激我才对。不过我也确实有点儿受之有愧,我只是提早了几分钟提醒他们,突厥人不还是打进来了吗,而且提醒也不是我的功劳,都是那个死了都还想着回来报信的斥候死鬼的功劳。

谢晋大忙人果然不是专程来给我戴高帽的,客气完了以后,他就把面具后面的刀子亮出来了。

“不过,末将尚有一事不明,还请圣使大人不吝赐教。不知圣使大人是如何知道突厥人的计划的?”他表情温和地看着我,一脸诱供相。

这种事我还能告诉他?我可是偷听到了他怎么跟杨珏说的,如果他知道我有凡人之外的神通,就要在背后偷偷地算计着怎么弄死我了。

想来想去,只有给他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了,具体的等我跟楚封商量商量吧,他总是比我有主意些。

话说楚封被救回来以后,我还没和他见过面呢,因为我的脚冻伤了不能下床,而且大夫说楚封也一直昏迷不醒,不过应该只是疲惫过度,并没有生命危险。

没有亲眼见到他安然无恙,我总归还是有些不放心,等到皮里阳秋地应付完谢晋的刺探,我就死活要下人们扶我去看楚封,最终逼得他们不得不用椅子抬着我去了楚封的房间。

我终于见到他了,他的脸色仍然十分苍白,侧身躺在床上,被子下面露出一小截包着绷带的肩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真让人揪心。

我让他们把我连椅子放到楚封床边,抓住他的手,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据说已经昏睡了两天的楚封立刻就有了反应,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居然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吗?喂……”我看他半睁着眼半天没反应,有些急了,伸手在他面前摇了摇,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力气大得一点都不像是个伤员。

然后他的视线才终于聚焦在我脸上,看了我一会儿,沙哑地问我:“你……没事吧?”

“别抢我台词啊,这话明明应该是我来问你才对吧,你怎么样?伤口痛不痛,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我说你们几个还愣这干什么,弄吃的去啊,还有赶紧把大夫叫过来,麻利的!”

直到我把房间里其他的人全都支使出去,楚封都没有放开我的手,我别扭地挣了一下,他反而抓得更紧了。

“你……怎么了吗?”保持着这样一个别扭的姿势,我别扭地问。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之前说的……还算数么?”

我知道他是指什么,一咬牙反握住他的手:“算,当然算,男子汉大丈夫,说一不二!”

不知道他是对自己没什么信心,还是对我没什么信心,所以又来跟我确认一遍,真是的,我又没打算耍赖。

其实他没信心我也可以理解,虽然陈朝的人某些观念比现代人还开放,说起搞基的时候都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态度,不过再怎么说毕竟异性恋才是王道啊,我的身份又比较特殊,他对我的承诺不放心也是正常的。

不过我还对他不放心呢,照他的话来说,他不能亲近女人只是童年阴影作祟罢了,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认定他一定就是弯的啊。

而且就算他真的是弯的,也没理由偏偏就看上我吧。

第17章 你才圣母你全家都圣母

“那个……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我也不知道现在问合不合适,但是这么一个巨大的疑惑憋在心里实在是有点堵得慌。

“你我之间不需如此,尽管问。”

我就问了:“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我自认跟他比起来,不仅是个战斗力只有5的弱鸡,而且智商也令人捉急,对于人情世故更是一窍不通,简直就像是刚从火星回来的一样,横看竖看斜着看倒过来看,怎么看都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啊。

“……我也说不上来。”看来这个问题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会说不上来,我究竟是什么地方吸引你,总能说出点理由吧。”不然我还真得照着他教我的思路,质疑一下这家伙也许动机不纯。就像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我好一样,应该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喜欢我才是。

他要对我动机不纯的话,理由好像比“喜欢我”要充分得多。毕竟我的神棍身份是个香饽饽,人人都想咬上一口,或许他告诉我的都是假的,其实是谢晋见我对他女儿不感冒就派他儿子来牺牲色相勾搭我,或许他告诉我的是真的,但他只是想利用我对付他的义父……不行,这个脑洞太深,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他看起来被我为难住了,思索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小的时候,读的也是孔孟之道圣贤之书,可是……在边关活得不易,我必须学着像狼一样凶狠才能活。直到遇上你之后,我才开始自省,我是不是把做人的根本都丢了。”

“……就因为这样?”

我震惊了,莫非我不知不觉间就成了传说中光彩耀人的“圣母白莲花”,能用我的圣母光环感化邪恶之徒让他们重新做人?就像某些狗血言情小说里写的那样,只要拥有“心地善良”这一无敌光环,就足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令无数英雄好汉统统拜倒在我的大裤衩之下?

要不是看他还伤着,而且还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真想拍案而起怒吼一声,你才圣母你全家都圣母你丫整条街都是圣母玛利亚。

他又陷入了沉思,看来我的优点果然不是那么好找的,我是该伤心呢还是该伤心呢还是该伤心呢?

“也许是因为……别人的仁义道德不过是嘴上说说,可你都做到了。你对谁都很好,不论是下人还是犯人,你都会把他们平等地当人看。”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我的生平,真的没觉得我有这么“伪大”,有时候相对于周围的人来说,我是对下人比较仁慈一些,但是那也是很平常的事情啊。大陈又没有奴隶制,下人都是领俸钱干活的,就像清洁工大妈,送水工大叔一样,只是工作低端一些罢了,不拿他们当人难道还当鬼?

“这也不能算是理由啊,还有什么?”

“哪有那么多理由?”楚封笑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不得不说,他笑起来的时候还真是好看,平时严厉的眉目变得很温柔,有种寒冰退去春暖花开的即视感。

所以说,他要是别这么苦逼,没事多笑笑,稍微爱护一下皮肤,别晒这么黑,好好打理一下头发,再穿上杨珏之流的锦衣华服,一定是个迷死万千少女的帅哥。

反正以现代人的眼光来说,像他这样浓眉大眼睫毛浓,瘦削脸型高鼻梁的,绝对是帅哥没说的,不过在古代好像对帅的定义略有些不同啊……

啧,算了,看在他都动了美男计的份上,就不刨根问底了,好像有人说过,忘了是谁说的,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就当他是没有理由好了。

“生气了?”大概是我想得太入神,变幻莫测的表情让楚封有些困惑了。

“没有,就是觉得自信心被你毫不留情地打击扁了,我还以为你会说出我一堆的优点,比如夸我长得帅什么的。结果说来说去,我在你眼里只有‘善良’这一个可取之处么,别理我,我要找个角落哭一会儿。”

我装模作样地举起袖子抹眼睛,原本以为他会被我这唱做俱佳的表演给逗乐,可这个毫无幽默感可言的家伙只是楞了一下,摇了摇头说:“不是……你误会了,你既然问我为何会中意于你,我就应当认真回答才是。你是长得好看,可长得好的人到处都有,这并不是我中意你的原因。”

他这么一本正经地说话,倒让我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了,好在大夫终于适时地赶来,解救了我手足无措的尴尬。

谢晋那只老狐狸告诉我说,这一次突厥人与奸细里应外合,倾全部族之力背水一战,对兴庭府是志在必得,我那预警所拖延的十几分钟居然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突厥人没能按计划把毫无戒备的、搞不好连衣服都来不及穿的大陈军堵死在营地里,使得大陈军至少还能有一战之力,为那一整夜惨烈的拉锯战后夺回兴庭府起到了关键作用。

我当时被捧得飘飘然,放佛自己真成了民族英雄救世主,后来想想却觉得这个事情似乎哪里有点儿不对劲,就去问了楚封。

他沉吟片刻后,提醒我谢晋在灌迷汤。其实胜负的关键还是兴庭府本来就占绝对优势的兵力、军民同仇敌忾的士气和平时的训练有素,所以这座城池才能在遭遇突袭的不利情况下,胜负依然五五分,我所起到的作用只是那根打破平衡的鸡毛、压垮骆驼的稻草而已。

谢晋是看我年轻无知,认为吹一吹捧一捧就能让我忘了自己姓什么,哼,劳资只不过是以前生活的环境比较单纯没这么勾心斗角而已,可是我又不蠢。

还有就是谢晋此人深谙厚黑之道,一贯的作风就是功劳推给别人,过错揽给自己,要是当年楚封他亲爹学到他的一半厚黑,也不至于会功高震主英年早逝了。

再者他把守城的功劳全说成是我的,把我包装成一个金光闪闪的救世主,也是为了那个更深远的打算,真是老谋深算,阴得一手好谋。

于是在我和楚封休养身体期间,外面的传言已经在某些人的有意操纵之下传得沸沸扬扬,说我能断吉凶祸福,未卜先知,是天人下凡。供奉我的祠堂都开始盖了,金身都修了好几个了,连街头捏泥人卖的老艺人都开始捏圣使像了。

我能理解,在这样一场死伤枕籍的大战后,存活下来的民众迫切地需要心理上的慰藉。哪怕信息发达的现代都还到处充斥着各种骗钱邪教呢,需要慰藉的人是最傻逼的,只要有人迎合他们的心理他们就会笃信不疑,甚至都不需要编出多么高明的谎言。

所以要不是将军府的护卫们拦着,严令禁止打扰,我非得被各种求卦的求福气的求保佑的民众撕碎了带回家供起来当纪念品不可。谢晋老狐狸想必也清楚,保持神秘感反而有助于神棍形象的建立,他既然乐意把我藏起来,我当然乐得清静。

说起谢晋,自从我知道他是楚封的杀父仇人起,整个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谢晋这么精,当然也看出了我的戒备心理,从此放弃了亲自跟我拉关系的路线,转而派他的女儿和仆人们过来各种亲近和各种套话。

我知道我这人有时候脑子转得没有嘴巴快,这一点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的,所以就只能尽量少说话了。这次的事,楚封让我对看到杨珏只字不提,另外一口咬定突厥人偷袭是我当晚梦到的,而他信了我的梦才去通风报信。

这可真是个好办法,古代人对梦有一种对未知事物的天然的敬畏之情,我想即使是谢晋也不会例外。

至于那天晚上在营房里看到我突然出现的人们,那几个老兵已经在当晚战死,只有一个楚南因为开战没多久就撞到什么东西晕过去了,只落了个轻伤。我连恐吓带忽悠的,很容易就让已经深信我不是凡人的楚南发誓守口如瓶,楚封说楚南这人是可靠的,一来他非常迷信,应该不敢乱说,二来这种事说了也没人信。

打从能够自己走路开始,我就天天跟楚封腻在一起,不是我去找他,就是他来找我。我会把每天发生的事情都说给他听,跟他讨论每个人言行举止背后的含义,学着怎么防范别人的阴谋和利用,有时候我也给他讲一些现代的事情,他对那些飞机、火车、潜水艇之类的东西非常着迷,而现在连最原始的火炮都还没有发明出来呢,我估计他看现代世界就跟我们看仙侠世界的感觉差不多。

养伤之中不知不觉年就过去了,有一天我发现送来的食物里有我从来没见过的面点,问了厨子才知道这是本地过年的风俗。我勒个擦,欺负我没有时间观念么,穿越的第一个新年居然就这样白白被我错过了,最热闹的部分居然没能赶上,真是气死我了。

不行,这件事一定要去跟楚封抱怨一下,好歹在名义上他还是我的护卫队长呢,瞒着我不让我出去玩这种事情,怎么看都像是他干得出来的。

来到楚封的营房一看,丫的居然在军营的院子里练枪,把一杆没有枪尖的木枪耍得虎虎生风,而且练就算了他还跟人对练,对练就算了对方还是二打一,他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两个新兵蛋子收拾了,引得围观人群一片叫好。

把我给气的呀,二话不说就把那群围观的赶跑,把楚封推进房间,栓上门就开始骂他:“你吃饱了撑的耍什么帅啊!伤都才刚刚收口你就做这么大的动作,你是怕自己好得太快了么?还是怕军医太闲了没事情做?!”

第18章 推倒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非要检查他背上的伤口,楚封一开始还不愿意,直到我说要去找军医来给他看伤,他才勉为其难地解开了衣服。

果然,刚结痂没多久的伤口已经崩裂开了,好在裂隙不大没有流血,只是渗出了一点组织液,晾着别管就会好的。

我放心了一些,缓过一口气,继续骂。

“你是笨蛋啊你!这么大人了一点都不会爱惜自己,有你这么瞎胡闹的么?你丫是不是觉得只要不会死怎么样都没关系啊,这么想自虐的话干脆让我揍一顿得了反正我也揍不死你……”

骂着骂着我就停下来了,因为我总觉得他挨骂的表情好像不太对,既不是生气也不见惭愧,反倒是看着还有点儿高兴。

“被我骂很开心么?你这个抖!”

他显然并不知道抖是什么意思,只是宽慰我说:“你莫要生气。我常年身在边关,一些行事作风可能是会让你看不惯,但这里的规矩就是如此,与你想象的并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了,你说!”我可不听他忽悠。

“你之前问我,为什么你成不了我这样的人,我后来细想了一番,想必那是因为我们生活的环境不一样。即使你在兴庭府再住上十年,也还是跟我不一样。我身处军营,守的是军营的规矩。义父喜欢将军人比作群狼,我觉得这样形容很是贴切,独狼很弱,聚集在一起才会变成令虎豹熊罴都畏惧的力量。所以在军营也就如同身在狼群,若是心怀仁慈,部下就不会服从,若是临战露怯,就再也难以获得信任,即使受伤了也必须装作没事,因为战场之上,无力再战就意味着会被同伴抛弃。”

“真的假的?”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了那个看不到一个重伤员的伤兵营,现实当真如此残酷吗?战场上那种相扶相携的战友情难道也是假的?

楚封点点头:“就像狼群会咬死受伤的同伴,以免被拖累。若要说受了伤还硬撑,只怕不单是我一个,所有戍边将士都是如此。且群狼之中,唯有实力才能决定地位,若我不让他们看到我伤愈之后仍有再战之力,只怕用不了多久,就再没有人会听我的话了。”

“可我看你的部下们一直都很敬重你啊,他们难道全部都是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

“他们只会敬重强者,若是我此役之后落下残疾,今后只能做些写文书守仓库的活计,谁还会对我心存敬畏?在军营之中,这是人之常情。”

我都听愣了,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不明白你为何会羡慕我,明明应当是我羡慕你才对。若是逼到了绝境,人人都可以成为恶狼,这根本没什么值得羡慕的,反倒是我……再也成不了如你这般心怀善意的人了。”

“……就像围城。”

“什么?”他不解。

“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我叹了一口气,“你又在心里笑话我了吧,我总是这么天真。你是从来不做傻事的人,所以你既然要自虐,总有你自虐的道理,我就不应该多管闲事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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