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内你找个时间,把这几个姑娘带来给我看看。”
“好咧。”楚南就接了名单要走,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有点迟疑地问,“哥,我多句嘴,你跟仙师大人关系这么好,你要纳妾,总得跟他商量一下吧?”
“仙师素来不喜多事,等定好了人选,我再带给他看便是了。”楚封淡淡地说,“他若不喜,我再换也不迟。”
“哦,那也好的。”楚南就放心地出去了。
楚封却并没有放下心来,在楚南走后他仍有些心不在焉。
可以想见,要是照楚南说的,先问一问白泽的意思,白泽肯定是不愿意的。本来一直吃着独食,现在突然有人要分一杯羹,换他自己也不会愿意,哪怕不是一杯只是一勺子也一样。
上次他想帮白泽娶妻的时候,心里就有这种最宝贵的东西要拱手让一部分给别人的郁闷,但那样做也是想为将来自己娶妻留个后路,谁曾想竟会把白泽气得离家出走。
白泽对娶妻一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楚封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底,与其说猜不到,不如说是害怕跟他当面锣对面鼓地点破。他担心白泽若是直说不许他娶妻,他就连转寰的余地也没有了,因为他对白泽一向是宠着顺着,听话惯了,若在此事上贸然强硬起来,只怕会把两人的关系闹僵。
所以他这回的举动,也有一点儿先斩后奏的意思在里面。到时候大好的姑娘都带到面前了,按白泽那种软糯温和的性子,有些许的委屈和不高兴也不会当面发作的,至于背后发发小脾气,了不起让他咬几口,都不算什么。
楚封虽然不喜欢女人,但是照理说将军府总该有个女主人在那儿摆着才像话,可如今白泽自己都不肯娶妻,那他也就退而求其次,纳个妾室算了,反正他想要的只是一个后代,至于女人本身并不重要。
楚封自认已经算得够精细,也够留余地的了,可是白泽的反应还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那天早上他才见了那些个姑娘们,选了一个看起来脾气好又懂事的,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回头就被白泽抓了包。从来温文尔雅的白泽为这事跟他一通大吵,甚至还动手打了他一耳光。这都没什么,更让他不堪忍受的是,白泽居然想要跟他分手,看那神情绝对不是说笑的。
楚封当时就发怒了,但是与其说他是在愤怒还不如说是心慌,他平素最看重的就是白泽的感情,也一直自信的以为,除非是上天要拆散他们,否则他们的感情应该是坚如磐石,雷打不动的。
为了不让自己失控,他果断离开了现场,找了一个没人的房间,试图调整自己的情绪。
不夸张地说,他能得到眼前的一切,都是得益于白泽对他的感情。他已经不怕那些眼红的人在背后怎么说他了,既然想要走捷径,就总得付出一些代价。若是将来他能有幸如同汉代卫青、霍去病一般,创下不世功业,谁还会在意他们是靠着做武帝的男宠起家的?
可是他已经爬得太快太高,底子又太薄,在这样的立足未稳之际,若骤然失去了白泽的支撑,他一定会摔得粉身碎骨。
所以哪怕要受委屈和羞辱,他也必须要把这一难关闯过去。
想明白了这一点,楚封就借着去送饭的机会,试图跟白泽和解。
当楚封发现白泽的头上竟然被撞起了一个大包,他的心都揪起来了。像他这样行伍出身的人,哪怕是跟关系非常好的哥们,一言不合打个架动个手都再正常不过了,就算互相打得鼻青脸肿,也都不会当回事儿。但是白泽不一样,这个从天而降的仙师大人一向都是养尊处优的,何曾受过这等对待?
这样一来,白泽只怕是更加难以消气了。楚封一时也哄不好他,只能无可奈何地退出来。
楚南见了就过来问他:“哥,你选的姑娘和她家里人都还在花厅等着呢,要怎么处置才好?”
楚封烦躁地挥了挥手:“让他们回去吧,纳妾之事就此作罢。”
“那……林家的香火要怎么办?”楚南总有一种自己是楚封家人的自觉,不由得替他担心起来。
“仙师大人实在不愿意,我也没有办法。”楚封有些不甘心,又有些无奈地说,“算了,能不能有子嗣也要看天命,许多人看似身体康健,妻妾成群,也照样终生无子,强求不得。等将来找个机会,从亲戚当中过继一个孩子吧,虽非亲生,好歹也算是有了后人。”
“可是林家一向人丁单薄,亲戚也只有往上好几代的远亲了。”楚南终究是向着他哥的,“仙师大人也真是的,怎么能如此自私不讲理,哥你都已经是大将军了,他还把你当作他的下人呢?”
楚封脸色沉了下来:“这种话休要再提!速去送客,少给我乱嚼舌头。”
如果可以的话,他又何尝不想要自己的孩子?但是比起不知道能不能有,以及什么时候有的子嗣来,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先安抚好白泽的情绪。
等到晚上,楚封听说白泽还是没有起来吃饭,心里也有些急了。可是白泽看起来睡得很沉,楚封也不想叫醒他,起床气历来很重的白泽,在这个时候无端被吵醒的话一定会怒上加怒,让他们的关系更加雪上加霜。
楚封想来想去,只能忧心忡忡地叹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抱着白泽睡下了。
就在楚封躺下后不久,本来睡得很安稳的白泽却开始做噩梦了。
楚封叫醒了在梦魇中挣扎的白泽,没想到白泽醒过来看到是他,倒露出了一副更加害怕的表情,死命地想要推开他。
楚封一下慌了手脚,他想不通白泽为什么会这样害怕他,而且他越是想要安抚,白泽就越是害怕,就在他用力抱住白泽的时候,白泽从他怀里消失了。
那突如其来的空虚,让他的心也一下子悬到了半空。
楚封叫了好几声也不见白泽出现,他没办法再淡定下去了,虽然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找出白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强烈的不安还是驱使楚封半夜起来,一边亲自赶回将军府的住所,想要看看白泽会不会去那边,一边嘱咐其他人一旦看到白泽的踪影立刻向他汇报。
一直到第二天他才收到消息,说白泽回来了,一现身就直接去了宫里。
楚封也赶紧进宫,正好看到白泽从大殿里出来,在殿外停住了脚步仰着头望着天,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看到他的身影,楚封心里总算是稍微安定了一些。
他想要过去,想要告诉白泽他不纳妾了,只要白泽不愿意的事情他都不会做,他还想问问白泽究竟梦见了什么,为什么会对着他露出害怕的表情,若是对他有什么误会一定要及早澄清,今后日子还长,他不希望他们之前留下任何的不愉快。
可是白泽却从原地消失了,只剩下头冠和衣服落在地上。
楚封怔住了,这个画面他已经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但是这一次,他的心里格外的不安。
当时他还没有意识到,这竟然会是他最后一次看到白泽。
白泽对皇帝说,他是时间到了,所以必须得走了,把楚封给摘了个干干净净,皇帝似乎也认可了这个说法,但是楚封自己不相信。
他不相信事情会这样凑巧,在这之前,他的小老虎言语间已经透露过好几次想要留下来跟他在一起的想法,所以他才会放下心来,把纳妾一事提上了日程,谁知道事情竟然会这样不可收拾,白泽分明就是被他给气走的。
楚封早就知道白泽会走,也早就为这一天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虽然白泽是带着怨气离开的,但是一切的事态依然在他原本的计划之内。
在他的计划里,他将借助这个早晚要回去的天降祥瑞的提携,一飞冲天,并趁这个机会积累下足够的威望和人脉,在白泽离去之后得以继续支撑他的地位。而白泽这人性情善良、知恩图报,必然会因为对他的感情和弃他而去的愧疚,心甘情愿地在离开之前给他铺好后路。
现在计划算是成功了,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
短短三年的时间里,他从一个隐藏身份当着边关小校尉的朝廷钦犯,混到了如今年纪轻轻却官居二品大将军的地步,虽然引起了很多人眼红,但他也在不断证明着自己的能力,成功地在白泽离开之前就得到了人们的支持和皇帝的重视。
而且白泽还给他留下了丰厚的财产,包括他们一起讨论规划了无数次,亲手建立起来的仙师府,和库房里几辈子也花不完的银钱。本来视钱财如粪土的白泽,突然开始装神弄鬼努力赚钱,不就是为了把这一切都留给他,弥补早晚要离他而去的愧疚吗?楚封早就有了这种猜想,只是一直不点破,乐见其成。
不仅如此,白泽还向皇帝杨珏要来了永保他一世荣华的承诺。
一切都如同他计划的那样,甚至还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应该很满意这个结局才对,可是为什么他却觉得心痛如绞?
他把一切都算到了,唯独没有算到自己的感情。早年经历了那么多的变故,楚封本以为自己已经心如铁石,再也不会有任何软弱了。
起初的心动,并不全然都是假的,只是他将一分感情表现出了十分,而白泽竟然就信了,还出乎意料地接纳了他这个别有用心的人。
自此,他只能用尽全力地让自己麻木的心多动一点,多爱一些,生怕自己用心不够会被看出什么异样来。长久下来,真真假假他自己都已经分辨不清,自以为他对白泽一分是感情九分是利用,谁曾想心早已沉沦得如此彻底,不留余地。
权力、名望、地位,他以前最想要的,现在都有了,可是他真心喜欢上的那个人,却再也不能见到了。
这世间还有千千万万的人,他将来可以妻妾成群,男宠如云,可是还有谁会像他的小老虎那样,毫无心计地信任他,心疼他的过去,担忧他的将来,甚至明明自己才是需要保护的那个人,却不惜为了救他以身犯险。
何等风度翩翩的才子,温顺美貌的佳人,小老虎全都不屑一顾,甚至拒绝了九五之尊的示好,只是全心全意的喜欢他。如今人都被他气走了,临走之前依然在为他考虑。
他楚封何德何能,竟然在有生之年遇上这样好的一个人?
而楚封却一直认为自己没那么喜欢他,认为自己是为了得回那些失去的东西才接近他。
现在他想要的全都得到了,他才发现对他来说真正重要的东西,已经再也无法挽回了。
这算是上天给他的惩罚吗?
护国仙师走了,回天上去了,与他深有一腿的林将军对此心碎欲绝,变得魂不守舍,所有人都不觉得奇怪。大家也都认为,楚封是真难过也好,装难过也罢,过段时间就会恢复正常,再次忙碌于他的事业,然后娶妻生子,继续他自己的人生。
所以对这件事情一直比较上心的楚南又来劝过楚封好几次,说既然仙师大人都已经走了,你想娶妻纳妾再也碍不着谁了,何不快些行动,有了老婆孩子也许就不会成天这样胡思乱想了。
但是楚封却一次次地回绝了,他始终还是抱着一线渺茫的希望。
他总觉得,也许回去的期限并没有到,小老虎也没有回到那个“将来”的世界里去,只是躲起来不肯见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气消了,又会像以前无数次隐身的时候一样,突然光溜溜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喊着“饿死了饿死了!”,然后随便披件衣服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吃的。
楚南觉得楚封这是魔怔了,多等一段时间就会慢慢接受现实的。可是一年又一年过去,楚封始终走不出也放不下,执着地坚守在仙师府那间他们曾经共处的房间里,等待着白泽的出现。
不知多少个不眠之夜,他就这样一件一件地整理白泽曾经穿过的衣服,想象着白泽过去穿着它们的样子,那时的音容笑貌,仿佛还鲜活地在眼前。
“你快回来吧……”楚封轻轻地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说。
一如既往地,房中没有出现任何回应。
楚封皱起眉,渐渐地地将手中的衣服抱在了胸前。
第82章 这个大神很八卦
离我回到现代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我还是没能走出阴影,每天都窝在房间里,也不管自己越活越像以前特看不起的颓废型死宅,只是夜以继日地玩着那些需要高度集中精神的游戏,不让自己的脑子有片刻的空闲。
尽管如此,有时候早上醒来,面对着眼前熟悉而空洞的房间,我还是会莫名地泪湿枕巾。
真不知道还要多久我才能忘掉这段刻骨铭心的感情,重新回到以往平静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己过得魂不守舍,还让老妈成天为我担心。
这天早上,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梦见了那个女娲族人。
她还是那么年轻漂亮,也还是让我一看就觉得像我妈。
“你还好吗?”她问我。
“一点都不好。”我闷闷不乐地说。
“那什么……”她的小尾巴尖在地上画着圈圈,有点迟疑地说,“你想不想回去看看他?”
“……真的可以吗?”我抓了抓头,有点弄不清眼前的状况,莫非这是我在强烈的逃避情绪下做的一场梦?
“本座说可以就是可以。”她昂着头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儿威武霸气。
“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我有点明白过来这不是做梦了,但还是不太相信,总觉得这不像是她的风格,身为一个神仙这么八卦真的没问题吗?
“你毕竟是那个人的转世啊……我不想看到你这么难过。”她的小尾巴尖又开始打转,“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的,不过我是神仙嘛,一贯都是随心所欲,从来不为别人考虑什么的。现在事情都这样了,我想多少弥补一下吧……总之你要不要回去看他嘛!”
我还能拒绝吗?尽管我在理智上早已经给我们的感情判了死刑,但我是如此想念他,迫切地想要见他,哪怕明知一切都于事无补,只是单单能够见上一面也好。
“那你就跟我来吧。”她对我伸出了手,“哦对了,在那边,时间已经过去三年零四个月了。”
“……为什么?”我刚发出疑问,就觉得眼前一暗。
眨眼间,我就已经身处在一个光线黯淡的房间里了。
一看这熟悉的摆设我就知道,这不就是我在仙师府一直住着的那个房间吗?
那个女娲族裔刚才说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多,但是这房间里的一切似乎就没变过,案几上点着一盏光线昏黄的灯,给某个背对着我一动不动的身影镀上了一层跳动的金色。
那是楚封吗?我有点迟疑不敢确定,楚封给我的感觉一向是任何时候都挺直了脊背的,即使在皇帝、宁王面前跪拜行礼时都带着不卑不亢的傲气,可是这个背影看起来怎么如此颓丧落寞、死气沉沉,真的会是他吗?
我该怎么向他打招呼才好,他现在看到我又会是什么表情呢?会高兴还是责怪,还是会客客气气的欢迎我回来做客,再给我引荐一下他的家人?
我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迟迟不敢住前踏上一步,却冷不防鼻子一痒,打了一个大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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