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熟人,费执明和齐温棠说起话来顿时多少熟络了一些。两人的意向一致,很快就成功地完成了初步商谈。
费执明走的时候,交代了费奕真一声和温棠哥好好相处,就离开了。
齐温棠不是第一次到Estar,但是以往都是匆匆地来匆匆地去。这次他难得要停留一个多月的时间,贺青群就让自己的秘书助理带他去参观公司。
费奕真自然是回去做游戏测试。
他离开的时候,齐温棠突然对他露出一个非常浅淡的笑,说道:“故事写得还不错。”
费奕真分不清楚他是真心还是客套,但是对这个看上去就性格非常高傲冷漠的齐温棠突如其来的夸奖,还是有点受宠若惊。
他不甚自然地回答了一句:“谢谢温棠哥,其实我写得一般。”
接下来的几天,费奕真做着游戏测试,齐温棠不知道在公司的哪里视察,反正两人几乎都没有见过面。
然后就到了周六。
费奕真的绘画课还是一如既往地存在着,虽然他的进步总是不甚明显,老师对他的看重也有限,不过他就只当是平静心情,修炼涵养,每周都到课不误。
平时他来的时候,通常叶名河都已经早早地就到了,但是这天直到上课时间,叶名河都还没有出现。
费奕真顿时奇怪了――叶名河以往似乎从来没有缺过油画课的记录。
上午的课程过半的时候,叶名河终于出现了,但是他却是直接走到了教室前面,开始低声和油画老师说了一些什么。
油画老师听了,回答了两句,然后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最后叶名河神色沮丧,垂头丧气地从讲台上走了下来。
费奕真看着他的样子,顿时怀疑是出了什么事情,就开口向老师报告了一声,就冲了出去。
第 50 章
费奕真在大门口追上了叶名河,叫道:“名河!?名河!?”
叶名河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向了他,看见费奕真追了上来,顿时露出吃惊的神情。
费奕真犹豫着问道:“我知道我有点多管闲事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我能够帮上忙的地方吗?”
费奕真问完这一句话,就呆住了。因为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叶名河哭了。
叶名河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掉了下来,费奕真是第一次看见人哭的时候能留下在这么多眼泪。叶名河原本幽黑漂亮的眼珠子仿佛变成了一双泉眼,眼泪并不是“流”出来,而是“涌”了出来,他一边哭一边哽咽着开口说道:“我妈妈我妈妈要死了。”
费奕真惊呆了,有点摸不清叶名河的意思,急忙说道:“怎么会?发生什么事情了?阿姨出什么事情了?你好好说,不要哭好吗?”
叶名河哽咽着,好不容易才把事情说清楚。
叶妈妈是寡妇,丈夫死得很早,叶名河从小就是被她一个人一手抚养长大。为了能让叶名河学他最有天赋的绘画,叶妈妈常年兼着三份活。她白天在布艺厂做工,晚上自己去夜市上出摊,周末又做着两户人家的钟点清洁工。
周五晚上,她练摊回来的路上,突然就昏了过去。叶名河惊慌失措地把她送到医院,结果医生告诉他叶妈妈必须要做手术才行。
叶家的经济本来就拮据,叶名河翻遍了家里的存折也没有翻到一个手术的零头,他父母又从他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孤零零的几乎没有见过亲眷,所以叶名河几乎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昨天晚上,他几乎是挨家挨户找过了和他母亲还算是有点交情的每户人家。贫穷没有尊严,从小跟着母亲省吃俭用的叶名河也很懂这个道理,他几乎是挨家挨户跪过去的,但是即使如此,也是白白挨了许多次白眼和讽刺,就算有人有心抹不下面子多少愿意借点钱,但数目离叶妈妈的手术费用还是天差地别。
叶名河也知道,绘画老师对他已经十分照顾,只象征性地收了他一点费用,教他时却是花了大心思。只是他也是实在走投无路,所以才想着过来厚着脸皮一试,不出意料地让对方也感觉到了为难。
他想起过电视上说的卖血卖肾,绝望中只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筹到钱,可是却不知道去哪里可以卖,也不知道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去卖,对方会不会收。
所以当费奕真主动问起能不能帮上忙的时候,叶名河忍不住就流出了眼泪。
他哽咽着说:“手术加治疗大概需要二十万,我目前只有两万四千多”他也顾不上考虑欠费奕真的人情要怎么才能还得上的问题了,说道:“这笔钱我会打借条,欠下的哪怕休学去摆地摊我也会努力还上的。奕真你能帮帮我吗!?求求你!”
费奕真皱着眉头,拍着他的背安抚道:“你不要急。二十万”他也有点发愁,前几天他的银行存折里面的钱绝对不止二十万,可惜都被他一时冲动投资到了费执明投在《新百》社区的股份之中了。他现在基本上是两袖清风一身轻。
他想了想,这笔钱只有向自己父母借,但是如果是三两千还好说,二十万这种数目,费执明却未必会给他。但是无论如何,他想要试一试。
他对叶名河斩钉截铁地说道:“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你准备安排阿姨做手术吧!”
叶名河没想到费奕真会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神情还这么坚定,顿时愣住,说道:“十七万多你真的能借到吗?”
费奕真故作轻松地说道:“你忘了?我出了两本书了,版税就够了。”
叶名河终于忍不住又哭了出来,但是这一回却是喜极而泣,只觉得心头有一口气,猛然松了下来。
费奕真要了叶名河家的电话住址和他妈妈住院的医院地址,就匆匆赶回了家。
路上他给费执明打了一个电话,跟他说了借钱的事情和因由,费执明听了之后果然恼火,说道:“你现在钱太多了对吧!?什么事情都揽下来?你那同学没有亲戚朋友,需要你大包大揽地替他妈治病!?还要二十万?”
费奕真也和他对吼,说道:“人家就是没有亲戚朋友才会走投无路!他是单亲家庭,只有一个妈妈,阿姨可辛苦了,一个人干三份活,家里又没有什么亲戚。他昨天晚上一夜都没有睡,求了十几户人家,后半夜又去医院陪床!爸,我和他好歹也算是同学,要是真的无能为力帮不上也就算了,既然明明是帮得上的,你要我见死不救吗!?”
费执明冷笑:“你知道什么死不死的?人家真死假死都未必分得清楚呢。如果她真的性命危在旦夕了,让你那个同学在学校发动社会捐款啊。到时候一千两千我绝不吝惜,而且不用他偿还。”
费奕真也不是真的小孩子,其实早就有点猜想到费执明会有的反应,但还是猛然觉得有些失望。最后他软声软语地哀求道:“爸,求你了。你借我钱,我可以打欠条,我一定会还上的。我真的想帮他。如果我见死不救了,我觉得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费执明声音仍旧很冷,嘲讽道:“你知道一辈子是多长吗?”
费奕真认真地说道:“我不知道一辈子多长,但我知道如果名河的妈妈死了我会难过,会做噩梦,这就够了。”
结果费执明直接告诉他:“二十万就免谈了。你要是真不忍心,回头拿个三五千给他,也不用他还了,就当是施舍给他的。”
费奕真听得心都凉了。
在费奕真的印象之中,叶名河一直是个挺要强的人。他觉得或许是受了叶妈妈的教育和影响的原因,叶名河虽然零花不宽裕,但是却很要自尊,几乎从来不占别人的便宜。
他平日特别好强,费执明的话要是传到对方的耳朵里,那不是帮人家的忙,那是要结仇的节奏。
叶名河也许会因为受了恩惠而忍了所有的嘲讽和蔑视,但是以后肯定会和自己疏远。
而且,费奕真也不是因为要他感激才想帮他。
他是真的把叶名河当做朋友的。
他放下了画具,换了背包,就跑出了家门,坐上了前往费执明公司的车。
费奕真来公司的次数不多,不过认得他的人倒是不少,主要是费执明的办公桌上就放了这位小爷的照片,所以整个公司都知道他们的小老板就是燕鹤王,费奕真在这里的辨识度还是很高的。
他一进了公司,前台就有不认识的姑娘对他笑问道:“来找你爸爸啊?”
费奕真不认识对方,所以只是腼腆地笑笑,“嗯”了一声。
他身上自然是有专用电梯的卡的,虽然平日不常来。
费奕真快速地开了专用电梯走了进去,也不管后面姑娘们的窃窃私语:“那个就是小老板啊?”
“长得好俊啊,比电视上看上去还可爱啊。好想带回家去养啊。”
费奕真催眠自己:我没听见,我没听见。
到了费执明的办公室前面,他象征性地敲了敲门,费执明说了一声“进来”,结果一抬头看见是自己的儿子,顿时就愣住了。
费执明皱了皱眉,说道:“为你那同学来的?”
费奕真讨好地笑:“爸你真是神机妙算。”
费执明冷冷道:“拍我马屁也没用。说是不行就是不行。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一个中学生拿二十万出来――我管你那是什么同学,不行!”
费奕真叹了一口气,跑到费执明前面的办公桌上坐好,然后说道:“爸。你听我说完。这钱是我主动说我有的,也是我主动说要借的。因为我相信叶名河的人品,也把他当做我的朋友。朋友有难,所以我希望能伸出援手,这跟多少钱没有关系。我若是有十块钱我就会给十块钱,一千块就会给一千块。现在的问题是我确实有能力拿出这二十万,所以我就会给。”
费执明严厉地看着他:“你现在哪来的二十万!?”
“我用Estar的股份抵押,爸爸你借我二十万。”
费执明顿时愣住,而后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说道:“我以为你很重视《新百》的股份?”
费奕真笑说道:“是,非常重视。但是,比不上一个重要的朋友,也比不上一条人命。”
费执明怒道:“你怎么不去非洲拯救受难儿童!?那里有成千上万的人等着你拯救呢!”
“因为我看不到,也接触不到。爸爸,如果是其他什么样的人要在我面前死掉了,我肯定也不可能见死不救。爸爸,我不能说我是一个很高尚,很无私的人,但是如果有人在你面前摔倒了,然后你伸出手去扶一下,应该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吧?”
“伸手扶一下和借人二十万,是一样的事情吗?”
费奕真认真地说道:“是一样的。这两样都是我能做到的,不会伤害到我自己,但是能够帮人一把的事情。”
费执明怒极,完全没想到自家儿子会这么顽固又能言善辩,说道:“费奕真!我从小到大没打过你你是不是很想我开个先例!?”
费奕真说道:“爸,我认识叶名河的时候,是九岁那年,你们第一次送我去学油画的时候。”
费执明被这突然转换的话题弄得愣住。
“当时他穿一身老土的校服,和整个教室的气氛都格格不入。你想,都周末了谁还会穿老土的校服啊?当然都要换上自己好看的衣服了。”
费奕真笑了笑:“后来才知道,原来那身校服就已经是他最光鲜的衣服了。他的便服很多都是别人的旧衣服改过来的,偏偏他妈妈的手艺还不是很好,所以他的便服看上去总有些简陋和古怪。”
费执明不甚有同情心地说道:“你是想告诉我他们家有多么困难吗?”
费奕真摇了摇头,说道:“不。我想说的是,就算因为许多原因,很多同学都不喜欢和他往来,他依旧是我们画室最出色的学生。他家里拮据,他只有妈妈而没有爸爸,他筹不出二十万的医药费这些都不会影响,他的画里面有灵魂,他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画家这件事。”
费执明怒极而笑:“你们才几岁!?就敢自称画家?”
“那我换一种说法――叶名河他年纪虽然小,但是他从来不因为经济拮据而贪图别人的东西,也不会因为在一群衣着光鲜的同学里面穿着旧校服而自卑,暴躁,自卫――他总有一天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一个令我觉得自豪的朋友你就当是人才的先期投资不行吗?”
费执明看着费奕真充满恳求神态的脸,终于忍不住退了一步,说道:“奕真,你还小,看人未必有你自以为的准确”
“如果我看错了,就当我花了二十万买了个教训。我会吸取教训,但是绝不会后悔。”费奕真认真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坚定说道。
“你能这样想最好,我也不反对了,省得枉做了恶人。”费执明伸手捏了捏儿子软乎乎的脸,说道:“但是我也不能这么简单就拿出钱来。你回头让你那个同学把户口本,母亲的身份证和病历表都拿来,我要看过了才会给钱。钱也会直接交给医院,不会经他的手。答应了这些条件,我才会给钱。”
费奕真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些条件还是属于合理范围以内的,这才点了点头。
停顿了一下,他又对费执明问道:“你到时候不会对他说一些很难听的话吧?”
费执明再次被他气笑,怒道:“费小真,你爸在你心里是这么不会做人的人吗!?既然要帮,除非确认你那个同学是骗子,你爸也不至于就那样上杆子帮了人还要让人怀恨在心吧?”
费奕真这才放下心来。
离开公司之后,费奕真就开始给叶名河打电话。
打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接,但不知道为什么叶名河的电话听上去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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