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部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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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宁远沉声道:“朝廷有朝廷的法度,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自成方圆,确是实情。但朝廷是陛下所倚,江湖亦是陛下所辖,这样说来,也没有什么区别。江湖中,皆是闲散之人,无意官宦之道,凝聚成绳,犹如一条江河,奔流不息。陛下以为,治水之道,以封堵为上,还是以疏通为宜?”

女帝含笑道:“大禹治水有成,自然是疏通之功。但封与引,从来相辅相成。萧盟主以为,可以用什么来引导呢?”

萧宁远沉声道:“武林中人,皆以忠义为先,有违道义之人,均不得善终。陛下广布圣恩,严惩恶徒,武林各派,必争相归附,即使远在深山,也深感君恩。宁远不才,愿为陛下开武林之清平。民为水,万众一心,必能将大唐之舟永托其上,直驶彼岸!”

桂萼殿一片寂静。半晌听女帝笑曰:“李爱卿,我们果然是老了,竟被一个少年人说得头头是道,还深以为然。年轻人,你如此忠心为国,可想过要什么赏赐?”

萧宁远低声道:“为君分忧,本是民之本分。若陛下玉成,草民想代两位兄弟,求娶圣眷,不知是否合度?”

女帝含笑道:“既是萧盟主的兄弟,自然是人中龙凤,匹配大家闺秀,也在情理之中。依朕看来,萧盟主若亦有意,也让朕为你择一良偶,即日完婚如何?”

联姻自然是最好的诚意,这下连李国良也暗暗点头。便听萧宁远低声道:“陛下美意,固所愿,不敢请尔。”

女帝朗声大笑,注目柳清影,道:“既如此,不若清影将朝中待字闺中的女子都呈报上来,供萧盟主筛选。”

柳清影应了一声,萧宁远低低道:“多谢陛下,但宁远与两位兄弟,皆已有意中之人。”

女帝含笑道:“原来如此,倒更便宜了。却不知几位少侠心目之中,都分别是什么女子?”

但听他清朗的声音突然有了咬牙切齿的味道,淡淡道:“陛下容禀,草民与几位兄弟,所爱都是一人。”

殿内年轻女官,都倒吸了口气,女帝讶然道:“竟有此事?却不知究竟是何方佳人,令几位少侠如此倾心?”

此言方出,女帝突有不安之感,已听萧宁远淡淡道:“也不是别人,就是本朝凤凰将军的爱女,名唤慕容楚楚。”

一日心期千劫在(番外之萧宁远

世人皆有信,或信佛之普渡众生,或信道之万法自然,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唯萧宁远,从来所信,都是自身。

天下人皆赤条条来到世间,本无区别。只不过有些人蒙天所佑,父慈母爱,视若珍宝,百般呵护。萧宁远应亦有双亲,但人世飘零,终如浮萍,自幼便栖身破庙之内。儿时记忆,铭刻于心,总是破庙内雨天时永不停歇的漏水,与冬日里刺骨的寒风。沿街乞讨,有人白眼相对,有人却慷慨解囊。往事俱矣,旧日屈辱,不复记忆,但雪中送炭之人,从未断绝,那点温暖,使萧宁远虽无父母庇护,也一样得以长大,此后回想起来,暖在心头。

小柔与我同命而生,同病相怜。总难忘在破庙内共分一箪陋食,或者是半个又黑又脏的馒头。若不是遇到义父,我们必然还在饥寒交迫中生活。所以,无论义父做了多少错事,他对宁远,总是有恩。待我们,及其他许多被他收养的孤儿,他从来不加辞色,严加管束,布足功课,任何时候,都不允许我们有一点点的松懈。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与我们一起习练之人原来极多,能坚持到后来的,寥寥无几。

我自然可以,奇怪的是,小柔这般看起来这么柔弱的女子,也居然能坚持到最后。(现在想来,小柔绝非无缘无故,能成为江湖中令人望风丧胆的天绝宫主。)

小柔渐渐长大,仿佛是深埋地下的种子,终于冲破重重阻挡,破石而萌,开放出越来越妍丽的花朵。她的目光,从来都只流连在我身上,可惜那种目光,我开始不懂,后来懂了,却更觉不解。在我心里,虽然屡遭苛责,但依旧为如今的境遇雀跃不已,心心念念,都是如何上到武学巅峰,其他的一切,根本无足轻重。每一天,对我来说,都弥足珍贵。

我的天分,绝非上乘,后来与天行不打不相识后,更加发现自己不过中人之资质,较之天行这般举一反三,犹如天壤之别。但我深信勤能补拙,既然天分不够,那就多加练习。别人练一百遍,我就练一千遍,无论有多枯燥,只要浸y其中,全心投入,就只会觉得乐趣无穷。

后来我得遇良师,便离开了丐帮。家师乃方外高人,与我有缘,视若己出,倾囊以授。但他最讨厌纷争,嘱我接管珍珑阁,但要求我远离朝堂纷争。故珍珑阁不记朝中事,远离朝廷,遗世独立。我自己都没想到,若干年后,我会为了一个人,自己决意走上这条路。

彼时我学有所成,得天行如手足兄弟,待我一片赤诚。他得天独厚,样样都出类拔萃,自然也就眼高于顶,更加上久在血雨腥风中打混,以杀人为业,难得知音,故也就交了我和小柔两个朋友。他常说快意恩仇,待仇者以痛,待挚交以心,待我和小柔,果然从来推心置腹,古道热肠。

小柔彼时业被红花夫人选中,带回仙剑门。我替她高兴,哪知道人生无常,我们原来就这样开始分道扬镳,最终兵刃相见。多年恩情,最终只是灵前三柱清香,恩恩怨怨,如何分明?

自红花夫人与义父商定婚事后,小柔便是我命定的妻子。人皆道珍珑阁主与素女曾柔,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表面上看来,小柔对男人来说,简直无可挑剔:温柔貌美,贤良淑德,照理起居,无微不至。我常以为,我的生活,就如细水长流,平静地驶向彼岸。

天绝宫开始肆虐江湖,掀起血雨腥风,武林中人,包括义父,皆惨遭毒手,成为极乐丸的奴隶,从而变成天绝宫的杀人利器。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发誓必要锄恶扬善。虽然我所依靠的,也只有自己。

天下所能克制极乐丸,唯有传说中璇玑阵中的灵犀针。虽然据说无人能破此阵,去了不过枉送性命。但我坚信,世上无难办之事,就在于你肯付什么样的代价。诸葛青虹诸多为难,我都忍下,也亏得小柔深明大义,使我通过联姻,得到了破阵的机会。

为了邀集好手,共赴璇玑阵,也为了能够籍此号令群雄,同心共击天绝宫,我们遍邀群豪,在扬州召开武林大会。在那里,我遇到了此生的意外。

我们的相遇,就像烟火怒放在夜空,刹那的光辉,原来可以叫人铭刻一生,不甘放手。

那个女人,她自称青娥。

我从来不曾见过她的真面目,天下女子皆爱美,她却戴了个奇丑无比的人皮面具招摇过市,当然,慕容府登峰造极的易容术,我并无法分辨。我只是觉得,她有双明灿灿的眼睛,与她的脸完全是两个极端,幽深美丽,仿佛能够照见人的内心。

她不是我曾经见过的任何一种女子,她是流动的风,谁也不知道下一刻将掀起怎样的波浪。她虽然没有野心,破坏力却更甚。

武林大会上,她带着名不见经传的五毒邪教,虽然全无内力,却凭着一身神乎其神的毒术将大会搅得天翻地覆。总算由于精心准备,才使我如愿得到可以号令天下的玄铁令。但这么麻烦的女人,居然也是破璇玑阵的异人。

与她最交好的欧阳霏,本来就是我自南海请来。欧阳霏虽然什么都明白,居然立即倒向她,对我三缄其口,使我对其的底细,一无所知。

五毒教据说不传外人,那据我想来,她必是春三娘的什么人。欧阳霏虽然不是什么好人,总算告诉我易容术的缺陷,在于无法隐藏眼睛。她的眼睛那么美,那双伸出来的手,莹白如玉。她必然是易容的,以春三娘之貌美如花,她也应该不至于差到哪里去。

何时开始被她吸引?真的不知道。

她什么都没放在心上,也不管有什么忌讳,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冷嘲热讽,有时尖酸刻薄。她虽然聪明绝顶,对世事又懵懂无知,全凭一时喜好。小柔如此完美,她不成规矩,却反而更吸引人的目光。也许,只因为她的自然。

一个才华横溢的女子,本来就是奇花异葩。她的容颜,倒反而退居其次。小柔的琴棋书画,从来罕遇敌手。而她,居然还在其上,虽然她喜欢打别人的旗号,但怎能逃过我的眼睛,技艺如此超凡入圣,不由人不折服。

欧阳霏的到来,令我终于怀疑到小柔。我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但吸引是吸引,毕竟没那么快到这一步。然而谁知道,璇玑阵中几番劫难,使我与她坐困其中。为了逃生,我们合练璇玑心经。就算看到了那惊世骇俗的双修之法,我也未曾想过我的人生,居然从此脱离轨迹。自负冷静睿智的萧宁远,原来亦会燃烧,只要得到那能够将我点燃的薪火。

她到底为何向我投怀送抱,至今仍然悬而未解。但那一晚,却将一生改变。情与欲交织而生,难以分辨。她将自己奉上,我在她怀里融解,终于再无间隙。那种销魂蚀骨,只有最亲近之人才能得到。可惜她总不肯解下面具,但我至少可以吻她真实的眼睛。

然而这个人,片刻还在我怀里辗转亲昵,片刻就可以对我挥之即去。

人生每多第一次,我的第一次,最后居然得到的,是羞辱。

我也许可以选择放手,但至今不肯收手,是不甘心,还是情到深处,不能自已?我甚至都不敢问我自己。

我只知道,我一步步的退,接受她的风流,接受她的薄情。我以为,只因为我有过婚约。虽然这婚约如今只是荒凉,背后是图穷匕见。我不能乱了大计,我甚至跪下,表白我的诚意,来挽留她的真心。

但是这个人,根本没有心。

她终于头也不回地离去,没有半丝留恋。为她心灰意冷的,除了我早知道的涵真,还有我视若手足的天行。一夜之欢,她做了他的情蛊之主,只留给他一颗明珠。日日相对,她忍见他相思刻骨,也决不相认。

她何其薄情,将军府高不可攀,他们只能黯然神伤。两个都是死心眼,一个居然要去做和尚,一个准备做活死人。

女人!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天下男子,都当成什么?!

豪门望族,莫非就是天上宫阙,高不可攀?

天下,还没有萧宁远办不成的事。待我至诚者,投我以木瓜,我必报之以琼瑶。

我本江湖逍遥客,但既然无法逃过此劫,不若以身投之。再说,天绝宫已灭,后患无穷,要假手别人,还不如直闯龙潭虎x,或许能得生机。江湖本在天下,又岂能超脱于皇土?

退也是进,进也是退。

命中劫数,我逃不过,你也逃不脱。纵然是自投罗网,你也须共我入网中。不管前尘往事何等纷扰,宁远以后,便作绝响。无论从何开始,都将从此结束。

何处西南待好风(二)

女帝凤钗上明珠簌簌而动,柳清影掩袖一笑,道:“萧盟主久在江湖,大约不太了解朝中之事。凤凰将军确有一女,但早在年前由女帝赐婚,匹配三夫。萧盟主及几位少侠都是少年英雄,朝中名门淑女比比皆是,又何必去挤那将军府的门槛?”

女帝忙笑道:“正是,尤其是萧盟主,堪称才华盖世,怎可如此委屈?朕自当为你挑选一个如花似玉的闺中少女,今后夫唱妇随,岂不乐哉?”

萧宁远头也未抬,淡淡道:“多谢陛下美意,奈何虽有弱水三千,所取者不过一瓢。陛下若不介意宁远与众兄弟出生草莽,还请予以玉成,我等感激不尽。”

女帝目瞪口呆,望向李国良。后者含笑道:“原来萧盟主此番前来,还有这个缘故。萧盟主果然是性情中人,但那慕容楚楚,与三夫情深似海,似乎并无再娶之意。其正夫为杜太傅,乃是我朝赫赫有名的飞将军,镇守三关,谁不景仰?恕老夫倚老卖老说一句:所谓婚姻,定要男欢女爱,你请我愿,就算是陛下,也不能强行拉配,否则岂不是反而误了众位少侠的终身?”

女帝嘉许地向李国良点了点头,方要再劝,却见萧宁远将手向前一摊,已托出三颗鸽蛋大小的夜明珠,后系金线,宝光闪烁,在桂萼殿顿流泻开来!

女帝呆了一呆,失声道:“清影你来看,这明珠怎么这等眼熟?”

萧宁远沉声道:“还请陛下一观。”

柳清影双手接过,对他微微一笑,捧至龙案之上。女帝细细打量,恍然大悟,道:“是了,这是将军府招婿之日,凤凰将军的八夫侍慕容昼所取出的葡萄明珠。”向下瞧了一眼,柳清影和李国良均齐声道:“陛下果然明察秋毫。”

女帝叹道:“我明白了。……………………萧盟主此来长安,应也与那慕容楚楚脱不了干系。你起来罢,少年人,情之所钟,果然可以叫人放下所有么?”

殿内女官,都看着那男子已然微微泛霞的面孔出神。女帝亦看得一呆,道:“林爱卿果然是好福气。嗯,朕问你,你那两位兄弟又是何人,可曾与你一起来到长安?”

萧宁远垂首而立,低低道:“在下的兄弟,其一为武当掌门张涵真,其二为修罗门主楚天行,也均已来到长安,现在殿外候旨。”

女帝喃喃道:“果然都是一时英豪,传进来罢。朕对凤凰将军,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还好她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若再多几个,恐怕这长安城的天,都快要翻转过来了。”

五夜漏声催晓箭,九重春色醉仙桃。

九重天门迤逦打开,剑佩声随玉墀步上,群臣拜倒丹墀,都讶异地发现,素不爱早朝的凤凰将军,也衣冠齐整,立在赵昊元之侧,行礼已毕,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女帝早就看在眼里,故作不知,待百官将要事禀毕,看了眼站在前面的杜长卿,暗暗叹了口气,向柳清影点了点头。后者便道:“百官无事退朝,着左相、凤凰将军、赵相、杜太傅留步。”

听得几人朗声道:“臣等领旨。”紫宸殿内,文禽武兽,顿走得空空落落。杜太师满腹狐疑,且走且回头看了柳清影一眼,却见后者对他微微一笑,示意他只管安心离去。

殿中寂静下来,突听柳清影朗声道:“宣凤凰将军觐见!”

林小胖困意未消,自少不得三跪九叩,眼睛还在那里半开半合。赵昊元含笑摇了摇头,女帝笑道:“就你懒散惯了,莫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来?我来问你,你女儿慕容楚楚,前些日子是不是离家出走了?”

杜长卿陡然一惊,已听林小胖懒懒道:“多谢陛下关怀,臣女顽劣,确实离家了几日,不过业归。都是微臣教导无方之故,以后自当严加管束,多加教诲。”

女帝笑道:“女孩子家自该出去游历游历,长长见识。林爱卿将她锁在深院,反倒不该,也怨不得她要出去透透气。林爱卿,楚楚此次下江南,可否遗留下什么东西在那里?”

林小胖不惯早朝,犹自睡眼惺忪,反应不免迟钝,愕然道:“东西?”

但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启禀陛下,也无非是些金银财帛,用之于民,广结善缘,也无不可。”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杜长卿出列启奏。女帝心内叹息,心想此番只能对你不住,笑容满面,道:“确实是广结善缘,而且结的还是良缘。林爱卿,这是否是你家之物?”

林小胖一愣,已见女官捧上一个蟠龙金盘,上面覆着一块厚厚的红巾。柳清影上前揭过,但见盘中并放三粒圆润均匀的夜明珠,珠光宝气,立盈满殿上。女帝从中拈起一颗,拂过其上金线,笑望向林小胖,后者愕然道:“竟然有点眼熟,昊元说是不是?”

杜长卿目中冷光大增,赵昊元拍了拍他的肩膀,方道:“不错,这是老八之物。”

林小胖恍然大悟,拍手道:“对了,这是那葡萄明珠。怎么来到了陛下手中?”

女帝笑道:“自然是其主人找来了长安。”

林小胖怔道:“主人?”

女帝忍住不看杜长卿的神色,将那明珠一颗颗数过,悠然道:“不错,这粒,其主是当今武林盟主萧宁远;下面这粒,其主是武当掌门张涵真;最后这粒,其主为修罗门主楚天行。”

林小胖呆了呆,指了那明珠道:“陛下之意,是说楚楚将这几粒明珠,分别赠给了刚才这几个人,而且他们还找到了陛下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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