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好上许多,就连身上似有若无的真元也活泼了几分。
“师姐”
本愿师太点头,转身径直离去。
本静师太看着本愿师太离去,眼中波澜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执拗到极致的平静。
她挣扎着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物,一步一步很艰难地走到周天祈面前,双手合十,躬身作礼。
“施主,可否给些饭食?”
周天祈看着本静师太,另取了一个一碗一筷,舀了稀粥,递到本静师太面前,劝道:“师太,不若坐下一起用罢。”
本静师太口唱一声佛号:“多谢施主。”
便也不推辞,直接坐下,接过周天祈递过来的稀粥,慢慢地食用。
用完膳,看着沈昭和董靖华收拾,周天祈问道:“不知师太日后作何打算?”
本静师太正待起身离开,闻言又坐正了身体:“贫尼欲与江施主同行。”
她的声音静淡却也坚定,周天祈扫了一眼躺在他自己铺盖上昏睡身上伤痕只稍稍收拾了的江辰,沉默不语。
本静师太见周天祈似是没有别的事情,便又起身回了自己的地方。
江辰两日后方才醒来,双眼迷蒙了一阵,许久才清醒过来。他看着静坐在他不远处,手执木鱼轻轻敲击,双眼微阖口中诵念佛经的本静师太,又看了看另一边四五丈左右正做着早课的周天祈和沈昭董靖华三人,莫觉得有些不对经。
还未等他张口,旁边忽而出现一个身穿破旧道袍手拿一根拐杖的老道士。
“师傅”
声音嘶哑生涩,咽喉苦痛。
老道士将手中一个葫芦递了过去,江辰坐起身,接过葫芦,拨开葫芦塞子,痛饮几口,喘匀了气,方才再次开口。
“师傅,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我不来”
他正想破口大骂,扫了一眼依旧安静做早课的本静师太和周天祈,望进沈昭和董靖华睁开的带着好奇的眼睛,又住了口。
恼怒地瞪了江辰一眼,没好气地道:“我走了。”
本想着要给他些教训,让他自己扛了的,但到底不忍心,还是在消失之前扔了一个玉瓶到他身上。
江辰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拿过玉瓶,打开一看,里面是一颗桂圆大小药香阵阵的棕色药丸。
江辰心中大喜,也就顾不上刚才的疑惑,将瓶中的丹药取出,往口中一扔,连忙盘膝而坐,吸收药力。
等到他睁眼,身上的伤全数愈合,体内的真元也已经恢复七层,他松了一口气,看了看周围,视线不自禁落在本静师太身上,眉关皱了皱,收了东西跟着周天祈招呼一声就要离开。
本静师太本在一旁阖目静坐,调养本源,听闻江辰离开的脚步声,也站起身,收了自己的东西,又与周天祈告别一番,跟着江辰就这样离开了。
周天祈看着本静师太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被这么一个佛家高人缠上,这江辰以后的日子,可就精彩了。
虽然江辰这么些天多在昏睡,又或者是闭目调息,但周天祈仍是发现了,每到那位本静师太礼佛之时,他身上总有些细微的颤动。
那是全然无自觉,只凭本能的颤动。
想来,那个所谓的封魔楠木牌果真是在他身上。
江辰一手摇着一柄白纸折扇,一手背在身后,施施然地走在人群中,脑袋还极有韵律地左右摇摆,眼中视线四转,总没有个停留的地方。
好一个风流潇洒的公子哥儿。
来来往往的路人无不侧目相视,眼中惊艳、畏惧、钦羡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而他身后十来步远,走着一个身穿缁衣,手拿一串藏青菩提子,眼眸低垂的尼姑。
正是本静师太。
江辰本人心中,远没有他表面上那么的风流洒脱,反倒很是郁闷烦躁,周身气息的波动也越加的剧烈,似乎只要一个小小的引子,便能将它点燃。
那个老尼姑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是这么阴魂不散跟着他!都已经跟了三个月了,还没有跟够么?
心中越想越是恼火,恨不得就那么一个回身,不管不顾地直接打一场。
但他又知道没有用!
他不是没有跟那个老尼姑动过手,好几次他都被烦到就要下狠手了,但那个老尼姑就只是一直躲着,就是不跟他打。
她那个乌龟壳又硬到不行,她若全力防御,单凭他自己,还是不行。
江辰越想越烦,握着扇柄的手也越加用力,听得“嘭”的一声闷响,那扇便成了灰。
他挥挥手,将手中的灰末散去,眼中视线却是越加冰冷。
身后的本静师太敏感地看着前面那个身影,眼中很是不解。
这个江辰,怎么变得这么古怪?
她只是日常念经礼佛而已,他居然就已经气得几次对她动手!
虽然因为他将明月流霜珠偷走,她很生气,但毕竟他的修为摆在那里,又怎么会成了现在这个易怒暴躁的样子?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江辰衣袖内的某处,一块无声无息呆了三个月的木牌上黑色气体缭绕。
那些黑色的气体贱贱地开始膨胀收缩,膨胀收缩,如此几番,终于露出一块巴掌大小却刻满了繁复而神秘符文的木牌。那木牌静静地停了一瞬,随后却在一个呼吸间,消失在江辰的衣袖中。
它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任何人知道。
即便是与他贴身相处三个月余的江辰!
他跨步急行,快速穿过人流,却又不引起任何人注目。
本静师太见状,脚上速度加快,跟着江辰便消失在街道上。
而与江辰擦身而过的一名板着一张俏脸,气息冰冷淡漠的妙龄女子身上,突兀地带上了一枚只有巴掌大小刻着繁复符文的楠木牌。
那个妙龄女子长长的袖摆背后,隐着一个青城嫡传弟子特有的身份纹印。
她站定脚步,眼看着江辰和本静师太消失的方向,柳眉轻蹙,檀口微张,轻吐兰言:“这个小地方,怎会有这么两位修为高深的前辈?”
随即,她脸一板,身上刚刚流露的情绪立即收起,转身离开,不再理会。
洛卿醒来,已经是五天后。
当阳光映入洛卿碧绿的眼睛的时候,端坐在旁边拿了书教导两个小孩子的周天祈便已经察觉到了,他停了话语,转过头,看着洛卿松了一口气,勾起唇角:“早上好。”
那笑容松快愉悦,似是沾染了庙外璀璨明朗的阳光,只一入眼,便心旌摇曳,摄魄夺魂。
洛卿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回应:“早上好。”
第七十三章
虽然洛卿还要在床上躺几天,但丝毫无减周天祈心中的喜悦,乃至周天祈又一次入了四象鼎,也还是眼含笑意。
见了那鼎灵,也破天荒地给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中的笑意真实温暖,沁人心脾。
四象鼎的鼎灵心猛然一突,反射性地就要回他一个笑容,幸好及时醒悟,脸更黑了。
他冷哼了一声:“哼,别以为你对我笑了,我就会原谅你上一次对我的不敬!”
周天祈眼中笑意更浓,上上下下看了他好一会,才开口道:“我哪里对你不敬了?”
鼎灵“啧”了一声:“你哪里对我恭敬过!?”
周天祈点点头:“那就算我对你不敬。”
鼎灵气结,紧抿嘴唇,不说话了。
周天祈勾起唇角,笑:“你可知道,那封魔楠木牌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孩子经不起逗,还是算了吧。
“我自然知道!”鼎灵郁闷地开口,一时也顾不上自己方才才在心底说的不理他的话。
“要不是因为你对我不敬,我早就从那小贼身上取回来了!现在可好了,那封魔楠木牌不在,日后,恐怕这地仙界,就麻烦大了。”
周天祈认真地看着低了头,伸出一个小短腿郁闷地画着小圈圈的幼童模样的鼎灵,嘴角的弧度放平,语气中也带了认真。
“对不起。”
鼎灵震惊地抬眼看着下方的周天祈,过了很久,才开口道:“其实,也只是你的错,我也是有责任的。”
他的语气低落,头上的童髻也有气无力地垂了下来。
如果不是他自己也闹脾气,如果他好好地跟这个人说清楚,那么,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每次都是这样,也难怪主人会将他就这样仍在神域里。
他左手扳着右手,越想心中越是压抑,越想情绪便越是低落,便也顾不得理会下方的周天祈,转身就要隐入漫天星辰中。
周天祈眼看着那鼎灵又要再度隐去,便开口唤道:“你要回去了?”
鼎灵大睁着一双大眼睛,努力压下眼眶中的泪珠,只点头,也不说话。
“那就可惜了,我还想着,和你谈谈,该怎样将那封魔楠木牌拿回来呢?”
鼎灵一惊,一时倒是分了神,口中喃喃道:“他既脱了这里,又怎会那般轻易就被你拿回来呢?”
他?
周天祈心一顿,却又继续开口:“你就怎么知道很困难?或许很容易呢?”
“就连我的主人也是拼着一命换一命才将他封印,你?还是算了吧!”
鼎灵一怒,转过身来对着周天祈不屑地道。
周天祈却是不介意:“当年那是当年,如今是如今,他被封印了这么多年,修为实力又能剩下几分?”
鼎灵听了,脸上也就缓和了一分。
“就算他的修为实力不剩下多少了,他也还是远古神魔,他还是当年的那个叱咤天地的罗化魔君!”
罗化魔君,周天祈默默地记下了这个名字。
“所以,我还需要你的帮助!”
鼎灵一愣,面上立即带上笑意,但不知又想到了些什么,他握手成拳放在嘴边轻轻一咳,笑意当下收起,只眼中带着一抹怎么也收不了的自得。
“嗯,你还是有点眼光的,知道自己一个人对付不了罗化魔君,向我求助。想我当年,随着我家主人行走天下,也是立下过赫赫战功的,随着我家主人一起,名扬天下。不过,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地就会出手。尤其是你这么一个小孩”
话又说回来,周天祈虽然已经是二十来岁的人了,但在这四象鼎眼里,还真的就只能算是一个小孩。
谁让四象鼎活了那么长呢!
周天祈眼中笑意一顿,看着还在那里滔滔不绝的四象鼎鼎灵有些无语,话说,不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吗?
在那荒废了的神域里,周天祈确实是对这四象鼎动心过,但毕竟没有动手,还是他自己见那封魔楠木牌被人拿走了以后找上门来的。
周天祈一边分神地想着,一边还是抓住了那鼎灵最后的一句话。
“如今封魔楠木牌已经逃离,凭着罗化魔君的手段,不日便可从封魔楠木牌脱身而出,届时天下必然大礼,我家主人心怀天地,慈悲宽和,定然不肯眼见天下苍生遭难。凑巧,你又将我从我家主人的神域中带出,可见我家主人是允许了的。既然如此,我便大方地应了你便是了。”
周天祈若有所思地看着鼎灵的那一张不停开阖的嘴,突然问道:“好口才,你是怎么炼出来的?”
“那是,为了这个,我还特意跟着那青覆神官学了很久呢。青覆神官可厉害了!那东溪部落本不在主人辖下,他居然能够凭着一张嘴,只花了三天时间就将那部落统统收归主人门下,可比其他神官打打杀杀的好多了”
周天祈饶有兴趣地在一旁听着,眼中笑意越发浓郁。
鼎灵本来是正说得兴起的,忽然脸上一板,不说话了。
周天祈瞧了瞧鼎灵的那张脸,将他眼中晃过的懊恼收入眼底,便理解地笑了笑。
这么一个孩子,本来性情活泼,爱说爱笑,却在那荒废神域中独自一人待上这么漫长的数十万年光阴,眼看着神域之中的生命慢慢逝去,看着天地失去颜色,甚至渐渐死去,忧心着自己的主人、同伴,却又无处诉说,只能一个人憋在心里,因为主人嘱托,便就这样与那封魔楠木牌中的魔君日复一日地干熬着
如今,终于算是等到了尽头,终于不再是他自己一个人
“嗯,我可以知道,为什么神通广大几乎无所不能无人可挡所向披靡的你,会选上我?要知道,我实力低微,又不是什么修行圣地的掌权者,你为什么就挑了我呢?”
鼎灵看了周天祈一眼,确定他的眼中没有诸如鄙视厌烦之类的东西,心底的懊恼也才散了些许。
嘛,这人也不像青覆、青浪、青充那些神官们说的那样嘛,还是很认真地听我说话的嘛。
“主人选了你”
周天祈瞳孔一缩,盯着鼎灵不说话。
鼎灵却是没注意,自顾自地往下说:“从你进了神庙以后我就知道了,你身上有主人的气息,定然是跟主人接触过了的。与主人接触过,又恰好在那个时候进入神域,除了挑你,还能挑谁?说来,既然你跟主人接触过,那么主人现在一定还活着,果然,我就说嘛,这世界上,哪有能威胁到主人的存在?不过,主人怎么就不回神域了呢”
他的思维扯得越来越远,声音也越加低落,可周天祈却是没有注意。
他想起了那年,洛卿在这神庙中苏醒血脉传承之时,庙中的那个神像上的那点神念,以及,那神念交给他的那株千罗万象菇。
所谓的沾染气息,只怕就是在那个时候了吧
如今,看来他是退不得的了,也就只能上了,一桩麻烦,一件灵宝,也不知道这是亏了还是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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