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和,夜间暗暗的车厢里,司机开着收音机,一个平和的女声淡淡的唱着:“跟不上你的脚步,干脆就说迷了路。”苏然的眼眶瞬间湿润。
回到家后,苏然给自己弄了一顿宵夜吃,她做了一大海碗汤,炒了一大盘牛r炒饭,房子里安静无声,空间宽阔,她一个人坐在饭厅里,宽大的餐桌显得她有些单薄。
苏然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着东西,她吃完面前的那盘炒饭吃完,端起汤碗一口气喝完,最后还把汤碗里面的紫菜都挑出来吃光,然后很没气质的打了个饱嗝,擦擦嘴上楼洗澡睡觉了。
苏然这一晚睡得很好,连梦都没做,早上起床后,洗漱收拾干净自己,然后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给沈渭南打了个电话。
苏然打这个电话规规矩矩的,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电话接通后,对面传来沈渭南低沉的嗓音:“喂。”
苏然轻轻喉咙说:“渭南哥,你能在最近找个时间我们把离婚手续办一下吗?”
电话那头沈渭南有短暂的沉默,他接电话的地方空间应该很安静,苏然甚至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她拿着电话耐心的等待着。
终于沈渭南在电话里开口:“好,给我三天时间好吗?”|
“好的,那三天后我们在民政局门口见。”苏然做着最后的确定。
“好。”
“那,渭南哥,再见。”
“再见。”
挂了电话,苏然望着窗外街上的景色,内心宁静,她发现其实也没那么难。
苏然现在其实比较着急着离婚,人有时候长大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在知道自己肚子里正孕育着一个生命的那一刻她忽然长大了,在以前她纯粹是那种走三步看一步的人,她从出生就有很好的家庭,还没毕业就结婚了,她自己虽然没有什么能力但她却是从来都是生活在一个很好的环境里的,她的人生不需要她多努力,她的一生注定衣食无忧,但是现在她的生活轨迹出现了偏差,她选的丈夫将不再是她以后的倚靠,她现在没有任何社会生存能力,当她感到压力的时候终于开始思考。
苏然可以说是个心地善良,心思极为纯净的人,当面临到生活的压力的时候,她还是为着这个来到她身体里的孩子而欢喜,她是单纯的喜欢这个生命,不带着任何世俗的利益喜欢。她甚至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孩子会是她以后生活的负担,所以她要保护这个孩子。
苏然对对自己的人生做了一点笼统的规划,从昨天她也看出来了,沈渭南是一定要离婚的,她也不想拦着他了,她更是不会利用肚子里的孩子来挽救婚姻的人,所以她不能让沈渭南知道她怀孕了,等他们离了婚孩子出生以后他再知道也没有关系,至少到那个时候已经不影响什么了。然后就是她的家里,如果她和沈渭南离婚了再挺着个肚子回去,她妈肯定是要疯了,这孩子她是绝对不会让她留的。所以她也不能让她身边的人知道自己怀孕了。
苏然要找一个地方去孕育这个肚子里的生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这个城市。
苏然的实习马上就要结束了,在她学的这个专业每年都有一批应届本科毕业生去边远山区支教的名额,这种事情别看是个苦差事,但是挣着去做的人还不少,因为一般去支教一年回来后,会有很多福利,像她们这个专业,回来后考公务员或者考研都给会加分,有的地方上回来以后甚至可以直接就分配工作了。
苏然是研究生但是却没有明确规定研究生是不能去的,苏然的便利是她有个好导师,通过她的导师苏然顺利的申请到一个去支教的名额,让苏然惊奇的是,在她去学校交申请表的时候,她的导师告诉她贺妙莹竟然也申请了去支教,说起来苏然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和贺妙莹说过话了,最近她的生活过的一团糟,而贺妙莹每日下班以后就会被杜远山劫走,她们一天中见面的机会实在也不多。
苏然想不出贺妙莹为什么要去支教,但她也没有机会问她,在就要毕业的这些日子里她被各种报告和毕业论文占据大部分的时间,她在努力着悄悄的规划着自己未来的道路。她在蜕变。
在苏然给沈渭南打过电话的第三天后,他们如约在当初领结婚证的民政局门口见面了,在苏然后来的记忆里,那一天的天气不错,那天是她先到的,六月的c城天气还不算太热,她穿了一身宽松的运动服,站在民政局门口的马路边上,她不敢去看身边那些的欢笑着的新人,她怕看见人家的欢乐自己会流泪,唯有仰着头把目光投向蓝蓝的天空,这一天难得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朗好天气,耀眼的阳光刺的她有些眼睛疼。
苏然深吸一口气,觉得心里空茫茫的,如她早就预料到的一样,她心里还是难受的,心脏似乎真的在隐隐作痛。
苏然没有等多久,五分钟后沈渭南也开车到了。听到关车门的声音,苏然扭头看见沈渭南正从离她不远的一辆黑色宝马上下来。
苏然发现沈渭南还是和她的印象里一样,高高瘦瘦的,身上永远是干干净净的,他在她面前站定,开口叫她:“然然。”
苏然微微朝他笑了一下,苏然这个笑容有着一种虚弱的气质,沈渭南似不忍看,他有些急促的转身对苏然介绍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这是刘律师。”
苏然想不出沈渭南这时候弄来个律师是怎么回事,她机械的和刘律师握手问好。
和律师短暂的寒暄后,沈渭南把苏然带进了这条街上的一家茶楼,他的意思是在离婚前,他们的财产分割问题需要和苏然协商。
苏然把离婚的事情想的简单,在她看来,离婚就向当初结婚一样到民政局领个离婚证就好了。苏然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她还是和沈渭南他们进了茶楼。
进了茶楼,三个人相对而坐,服务员上了茶水后,剩下的就是那个律师一个人在说了。
苏然只听那个律师说了一句就把头扭到了一边,看着窗外的马路在没有表情。
那律师对苏然说:“因为沈先生在婚前没有对婚前的财产进行公正,所以在你们离婚后,属于沈先生的财产将有一半是属于苏小姐的。”
苏然已经没有兴趣听了,她望着窗外,从沈渭南的角度看去她的身形如一个剪影,沉默安宁如一潭死水。他放在桌下的手握成一个拳头,指甲刺痛他的手心。
在沈渭南过去的生命力可能从来也没有一个女人让他体会过那么多的情绪,他烦躁,压抑,痛苦他第一次体会到他对语言的运用有了障碍。
沈渭南知道这短短的数天苏然又变了,几天前的苏然或许少了一些原来的活力,但至少她还是软弱的,苏然从小被保护的太好,她的世界是简单的,她一直都理所当然的依赖着她身边爱她的人,她一直没有长大,可就在这几天她的眼神再也不单纯,一抹沧桑之色浮现在她的眼底。
一个本应该一直被允许长不大的孩子,就因为错爱了一个人,所以就被迫着开始蜕变,沈渭南闭上眼睛,他觉得心脏在一抽一抽的疼,他不知道他对苏然到底是愧疚还是有着别的什么情绪。
沈渭南至少知道今天要是别的女人坐在这里,那他绝对要比现在从容豁达很多,愧疚可能是会有点,至于心痛却绝对是不会有的。可是他发现到了苏然这里他就是绕不过去,无论他对苏然做出什么补偿他都觉得不够,他还是会难受,会心痛。这种心痛是来源于幼时的那份感情还是别的什么他真的不知道。
刘律师把一叠一叠的文件在苏然的面前摆开,那上面分别是沈渭南的房产,股票,个人存款,所有的都做好了公正,只要苏然签了字,那文件就会马上生效,苏然也就会马上会拥有一大笔财产。
苏然扫了一眼眼前的一摞摞白纸黑字,什么也没说,拿起笔干净利索的就签好了字。
苏然这个人对钱没什么具体的概念,她虽然没有什么钱,但她从小就没缺过钱,她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支配过很大数额的金钱,在她眼里几百万和几千万其实没什么区别不过就是个数字多少的问题,倒不是她多天真,不知道金钱的魅力,只是她这个人欲望不多,少少的金钱就可以满足她所有的欲望,她没有多少用金钱来寻求快乐的欲望。所以沈渭南给她的这一个多亿的财产,对她来说也就是很大,很大的一笔钱罢了。至于说这笔钱在别人眼里代表着什么,她可能知道,但是不了解。
在苏然眼里沈渭南给她这么多钱,其实有点矫情了,她知道他其实是想补偿她,但是真要说起来他有什么错呐?他的错就是不爱她吗?这说起来也太不靠谱了。他们之间真要说出个对错,那她自己也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苏然之所以接受沈渭南给她的财产,也是她对现实的了解,她知道养一个孩子是要很多钱的,她虽然有一笔父母给的嫁妆,但那是她爸妈还有她哥的血汗钱,她没脸用,如果将来凭她自己的工作肯定是不能给孩子一个很好的生活环境的,所以她也没必要矫情,再说她和沈渭南之间也不用折腾什么尊严,清高之类的东西。
苏然签好字,律师收拾收拾东西就离开了,剩下他们两个人坐在那里相对着也尴尬,还是苏然先说的:“我们去办手续吧,一会人家要下班了。”
沈渭南发现苏然不再叫他渭南哥了,他知道苏然单纯,这就是说在她心里已经把他隔开一层了。默默的起身,两人一前一后的往民政局走去,沈渭南走在前面,苏然跟在后面,中间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
他们办手续很快,苏然签字的时候因她知道,再也没有挽留的可能了,所以和结婚一样,落笔干脆利落,倒是沈渭南真真在那停顿了一会,但是这次苏然再没有看他。
办完手续出来,两人站在民政局的门口,沈渭南带着歉疚的口气说:“然然,你去哪?我送你。”
苏然低着头回答的很小声:“你走吧。”
沈渭南看得出苏然情绪低落,不知道该说什么,站在那里没有动。
苏然看着他的鞋面又轻轻的说:“走吧。”
苏然固执的催促,沈渭南带着一种不忍拒绝的心情,终于抬脚向自己的车子走去。
当眼前的两只脚消失后,苏然抬起了头,她看向沈渭南的背影,目送着他离开:渭南哥,你总是先离开的那个,十三年前就是这样,今天我还是让你先离开吧,最后一次目送你,从此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分离的时刻了。
沈渭南到了车边终于还是回了头,远远的苏然站在那里,脸上木木的没有什么表情,但他不知道苏然在尽自己的目力看着他的脸,他不知道苏然的眼底有多么的留恋。
苏然张了张嘴无声的说:“渭南哥,再见。”
沈渭南听不见苏然说了什么,他说不出再见两个字,一低头上了车。
车子缓缓的从苏然身边开过,沈渭南开着一边的窗户,他的神情麻木的看着前方,没有转头。
沈渭南的车速不快,车子几乎是在滑行,在上车的那一刻,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说:不要看,不要看。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这个时候他要是看苏然一眼,那么他今后的生活将会万劫不复。
可是就是那么一眼,他还是没忍住,后视镜里的苏然,是个小小的身影,但他就是看见了苏然皱着的眉头,脸上巨大的悲伤。没有眼泪,没有声音静默的悲伤。
车子往前滑行,苏然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远,沈渭南眼睛看着后视镜,仿佛整个心神都钻了进去。
一直在他车后面忍受他龟速行驶的车主,终于忍无可忍的按响喇叭,巨大的喇叭声惊醒了沈渭南,前面就是弯道,他下意识的转动了方向盘,然后在下一秒,苏然的身影终于在后视镜里消失。
随着车流往前走,身后却像是有一股巨大的拉扯力,沈渭南忍受着,忍受着从一数到十,胸腔里正常跳动的心脏忽然急速的疯跳起来。
一条单行线上,在行驶的车流中,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刹车声,一辆黑色的宝马不管不顾的就那么停在马路中央,后面差点和它追尾的司机从车窗里伸出脑袋来刚要开骂,就见一个男人从他身边飞速跑过,前面的宝马车车门大开却不见司机的影子。
风从耳边“呼呼”的吹过,沈渭南没命的跑着,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催促着他:快点,快点她就要不见了。
拐过弯,民政局就在前面,大门口人来人往,刚才矗立在那里的那个身影已经没有了,沈渭南不死心的跑过去,他站在苏然刚才站过的位置上,神情惶恐的来回转身寻找。
四下里都是人,可没有一个是他要找的。
“苏然!”一声巨大喊声从沈渭南的嘴里爆发出来。四周人烟稠密,四周的景物在他身边旋转,他如站在一个漩涡的中央,周围一片寂静,他的耳边忽然有一个声音在说:“人的缘分有时候一个转身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巨大的轰鸣声在他的耳边响起。
“然然。”这回沈渭南的声音很小,他的眼神空茫似在低低的呢喃,这一刻这两个字在他舌尖缠绕,最后滑落进他的心里,带着一种尖锐的酸楚,有什么东西涌入他的眼眶,四周的景色变成灰蒙蒙的一片。
第三十二章
苏然离婚了,办完手续她还是回了二环线上的家,站在自家小院门口,她迟迟没有进去,她是冬天结的婚,她的记得她刚来的时候,这院子里光秃秃的,门口的两颗细脖小树也是顶着光秃秃的枝丫,没精打采的耸立在那里。
如今是春天了这院子里也有了些生机,院子的边边角角都钻出了青幽幽的小草,就连门口的两颗小树都带上了绿色的帽子,随着风发出“沙沙”的声响。
苏然站了一会推开院门走进去,房前的回廊上,掉了几盆吊兰,旁边是一长串风铃,一阵风吹来“叮叮咚咚”的作响,带着几分寂寞的味道。
苏然看着风铃笑了一下,然后拿出钥匙开门进屋,以前买这个风铃的时候,带着多少少女浪漫的情怀,现如今也就觉得它的声音还好听,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留下身后一片冷清。
这一年的夏天成了苏然生命的转折点,六月,她经历了婚姻的失败,七月研究生毕业,然后紧接着八月初的时候她去支教的通知就下来了,她和贺妙莹没有分到一个地方,贺妙莹去了青海而她被分到了贵州。
在等到还有两天就要出发了的时候,苏然终于回了一趟娘家,苏然在离婚后这一个多月都没有回过娘家,家里打电话来问,她就说在准备毕业答辩,忙的很,也没有人说她什么,看样子他们离婚的事情家里都还不知道。而她也从来没有接到过沈家人的一个电话,包括沈渭南的。
这次苏然回娘家的时候已经是八月中旬了,现在的她怀孕已经16周了,孩子这个时候还没有开始显怀,从她身材上还看不出什么。所以苏然也就随便穿了一身休闲装就回去了。
说起孩子,不知道是她体制的原因还是这孩子实在是太好了,苏然从怀孕以来就什么反应。她这段时间很忙,实习总结,论文答辩都是耗费精力的事情,可这孩子一点都没有拖累过她。
怕和沈家人撞见尴尬,苏然选在晚上回的家,从出租车上下来,四周还是和原来一样的环境,幽暗暗的灯光下,自家的客厅里亮着明亮的灯火,看起来格外引人注目,苏然看着自家透出来的灯光第一次觉得她们家的灯颜色颜色是温暖的,她没敢回头看沈家的房子,直接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苏然掏出从包里拿出一串钥匙,开门之前她看着钥匙出了一会神,她手里的钥匙串里,有三把大一些钥匙,分别是自己娘家的和对门沈家还有就是二环线上原来自己小家的。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久了,多少都会留下些痕迹,她想着沈渭南的手里也应该有着和她一样的三把钥匙,不知道他有没有把另外两把拆下来。
始终忍着回头的欲望,苏然打开自家的大门走了进去。她回来的时候早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一家人都围在客厅里看电视,看见她回来都很是惊奇。
胡女士最先站起来。迎着苏然走过去:“你怎么今天回来了?吃饭没有?”
苏然伸手挽上她妈的胳膊:“吃过了,妈,来先坐下,我有话跟你们说。”
苏然长这么大其实跟她妈不太亲,平时基本没有什么身体上的亲密接触,胡女士一下被苏然亲密懂事的态度弄得有些反应不过来,乖乖的就被苏然又带到了沙发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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