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牠叫得多好听。小紫笑吟吟说着,慢条斯理地将鹦鹉五彩的羽毛一根根扯下来。
程宗扬生出一丝寒意,自己这段日子也算见惯生死,这会儿让他上阵搏杀,他顶多皱皱眉头,可让自己无缘无故去虐杀一只鹦鹉,程宗扬自问还没有这麽狠辣的心肠。
小紫却巧笑倩然,叫啊。她很认真地鼓励鹦鹉,用力叫啊。程宗扬劈手去抢,小紫却似乎早料到他会出手,程宗扬手指一抬,她纤足就轻轻一点,身子像贴在水面上一样滑开。
好看吗小紫扬扬手里滴血的鸟羽,眉眼间满满的都是笑意,和阿夕的血一样红呢。阿夕程宗扬瞪着眼,朝小紫吼道:你对她做了什麽
小紫用鸟羽摩着粉腮,她中了蛊,我接过来玩玩。嘻嘻,她好乖哦。程宗扬明白过来,那天的笋螺也是小紫干的,可笑自己还在找幕後操纵者,原来真凶就在眼前。这个一派天真的女孩,背後究竟是怎样一副可怕的面孔
程宗扬怒火被撩拨起来,你为什麽要害她谁让她捉弄我呢小紫丢下滴血的鸟羽,又从牠身上拔下一根,鹦鹉凄厉地尖叫着,小紫却显得很开心。
就像她那天用沸水浇灌玉盏铃花一样,带着一种小孩子游戏时的认真与兴奋。
阿夕是个坏孩子,小紫说。她狡黠地眨眨眼,可我只要招招手,她就变得很乖。不等程宗扬发怒,小紫丢下手里的鸟羽,然後仰起脸,你知道黑舌怎麽死的
他身上没有伤,舌头却伸出来那麽长对啦,小紫拍手笑道:我是从他嘴巴里把他心掏出来的。我以为他的血会是黑的,结果还是红的。阿夕捉弄你,你就要害死她程宗扬很想给她一个耳光,死丫头小紫脸色一沉,啪的将鹦鹉摔在地上,一脚踩死,然後挑起下巴,似乎在告诉程宗扬,阿夕在她眼里,就和这只鹦鹉一样微不足道。
她面孔依然精致,然而那一瞬间,她就像一个恶魔,热情而残忍。
得罪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放过。阿夕敢捉弄我,现在後悔已经晚了。我让她死,她就活不了;我让她活着,她想死也死不了。小紫的口气中充满了孩子气,可程宗扬一点都不敢轻视。这丫头绝对是个说到做到的角色,别忘了,她是献给你主人的。你敢害死她小紫舔了舔指尖的鸟血,不屑地说道:你胆子也很大啊。知道她是鬼巫王的女人,还敢破了她的身子。你以为鬼巫王大人会收下一个被人用过的烂货吗还有那个冒充的花苗新娘鬼巫王大人说不定会剥了她的皮哟。程宗扬一把朝她手臂抓去,他这一抓已经用上全力,五指如钩,带出强烈的风声。
小紫精致的面孔闪过一丝狠辣的神情,那只带着紫色水晶戒指的右手在腰间一抹,一条泛着皮革光泽的紫色长鞭从丝带中脱出,鞭梢轻轻一提,朝程宗扬腕间缠去。
小紫再怎麽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程宗扬不信她力气超过自己,当下也不变招,只是收指握拳,运力於臂,硬生生接了她这一鞭。
小紫的鞭子细若手指,长度却超过两丈,鞭条表面覆盖着一层细细的鳞片,宛如鲛皮,一缠到腕上,细鳞随即翻起,钩住皮肉。
程宗扬仗着力大,翻手拽住鞭身,用力一夺,细鞭随即绷紧。小紫纤美的小手微微一震,竟然没有松开。
长鞭成为两人的较力场,程宗扬没想到这丫头力量居然不弱,自己力道十足的一扯,竟然没有夺下长鞭。
僵持片刻後,小紫长力下足的弱点暴露出来。她随即改变策略,鞭身翻起的细鳞同时伏下,变得滑不溜手,泥鳅一样从程宗扬腕上滑脱,只在他腕间留下两道血痕。
小紫力量终究不及程宗扬,这时果断地撤回长鞭,一边皱了皱眉,口气不层地说道:看不出来,你比姓乐的笨瓜还高出一点点。程宗扬沉着脸从衣角撕下一条布,裹住手腕的伤痕,然後翻手握住刀柄。自己一时大意,吃了暗亏,好在小紫力道不足,不然自己手腕就不仅仅是勒出两道血痕的问题了,很可能会皮肉不保。
小紫衣襟斜披,雪白的右膀暴露出来,不等程宗扬拔刀,便一抖长鞭,重新攻出。
程宗扬不再客气,钢刀以刚对柔,将小紫的鞭影硬生生劈了回去。
太阳穴上的伤痕霍霍跳动,丹田气息鼓荡不已,弥漫在空气中的死亡气息不住流人体内,程宗扬只觉浑身都是使不完的精力。武二郎的五虎断门刀听着虽然不爽,用起来倒是简单直接,很符合程宗扬现在的修为,一连数刀,把小紫逼得步步後退,稳稳占据上风。
小紫的鞭影越来越窄,从两丈收到丈许,然後八尺五尺逐渐被逼到角落里。
从见到这丫头起,接连被她摆了五六道,几次都命悬一线,还有石刚和云氏商会几名护卫的命债也该记到她身上。以命抵命,就算杀了她也不为过。
但这会儿真让程宗扬痛下杀手,还真有些为难。
抛开谢艺和岳帅的关系不谈,小紫从生下来就被当成累赘,连亲生母亲都把她扔到一边,不加理睬,从小在族人的歧视中长大。这样的童年也够悲惨的,产生扭曲的报复心理也可以理解。当然,更主要的是这丫头长得有够精致,就像上天恩赐的稀世珍宝,真要伤到她分毫,自己都觉得心痛。
程宗扬一个虎扑,钢刀荡开鞭影,随即跨前一步,这时他与小紫的距离已经缩近到三尺,小紫的紫鳞鞭已经完全丧失空间。
程宗扬执刀蓄势待发,一边沉声喝道:把鞭子扔掉,我给你找个人来好好管教你在程宗扬的压力下,小紫表情也没有开始那样从容,她挑起眉梢,管教谁能管教我谢艺小紫父亲死得早,母亲虽然在世,但还不如没有。既然自己下不了手,乾脆把她交给谢艺,让他去头痛好了。
小紫撇撇嘴:那个傻瓜他整天缠着我,说要带我去一个很好的地方,还给我糖吃,哼,以为我很好骗吗怪不得谢艺下肯向自己透露消息,原来他已经找过小紫,还被当成诱骗无知少女的怪叔叔,真够失败的。
少废话你干了那麽坏事,找个人管教你已经是轻的了。小紫盯着他,忽然狡黠的一笑,我很坏吗你错了呢,凝羽也和我一样,只不过她太笨了,所以只好被人欺负。程宗扬勃然大怒,关凝羽什麽事小紫笑嘻嘻道:因为她和我一样啊。说着她手指一动,握着的鞭柄弹出一截半尺长的利剌,闪电般扎向程宗扬的胸膛。
间不容发之际,程宗扬倒转钢刀,用刀柄硬生生挡住尖剠。锋利的剌尖微微一震,硬将铸铁的刀首剌穿寸许,如果不是被自己的力道带偏,已经透柄而过,在自己胸口留下一个血洞。
程宗扬惊出一身冷汗。这样锋利的金属自己也有,但留在背包里,谁能想到这丫头鞭里还藏着珊瑚铁制成的暗器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个美妙的声音。小紫带着共鸣的喉音响起,歌唱般吟诵道:锦予呼召接着眼前一片金光闪动,她左袖那条金黄色的锦鲤脱颖而出,朝程宗扬面门扑来。程宗扬刚避开她的暗算,这会儿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
眼看那片金光就要掠到程宗扬脸上,小紫眼中透出兴奋和残忍的光芒。
忽然,一抹月色般的刀光飞来,与那片金黄的光芒一触。金光随之一折,退回到小紫的衣袖上,回复成金灿灿的锦鲤形状。
小紫脸色终於变了。如果说面对程宗扬自己还有一拚之力,再加上这个人,自己只怕想脱身都不可。
仿佛空无一物的阴影中浮现出一个高挑的身影,彷佛她已经在那里立了一生一世,可这时才被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凝羽雪白的面纱垂在耳际,那张皎洁的面孔仿佛水底浮现的明月,在黑暗中散发着蒙胧的光辉。
凝羽月牙弯刀凝在中空,刀锋指向小紫,我和你一样吗小紫眼睛飞快地转了片刻,如果你有我这样的机会,你会比我还要坏一千倍。你错了。
我永远也不会和你一样。小紫怕冷一样抱住赤裸的右臂,手指攀住手臂上端那枚绋紫色的珊瑚臂环,一边撇了撇嘴,说得好听。你不恨那些欺负过你的人吗
恨。你不想杀死他们报仇吗想。如果有选择,你会一刀给他们个痛快吗不。我会希望他们痛得越久越好。你瞧,我不过是把你想的都做到了。嘻嘻,那些活下来的碧鳗人,一看到我就发抖。玉盏铃花和方才的鹦鹉又怎麽得罪了你它们对你没有任何威胁,凝羽道:
你的作法连泄愤都不是,只有纯粹的残忍这种事我永远也做不出来。
小紫笑道:所以你活该被人欺负话音刚落,小紫右手指上的紫水晶射出耀目的光芒。
凝羽张开手,招出一面月光般晶莹的光盾。浑圆的盾面浸在紫水晶的光芒之中,就像雪一样迅速融化,刺目的紫光使凝羽和程宗扬连眼睛都无法睁开。
就在凝羽无力为继的时候,紫晶戒指蕴藏的力量耗尽。凝羽手中的光盾只剩下薄薄一层,而对面的小紫早巳踪影全无。
怔了半秒钟的时间,程宗扬先反应过来,大叫道:小香瓜钢刀旋风般劈开帘子,帘後的温泉池中,乐明珠已经芳踪杳然,只剩下阿夕伏在池中,雪白的背脊被锐器刺穿一个血洞,鲜血染红了泉水。
第五章炎煞
别出声程宗扬低喝道。
吴战威也在纳闷,谁在哭在他们身後,商队和花苗族剩下的所有人都隐藏在黑暗中。
程宗扬後悔不迭,自己因为乐明珠那丫头,匆忙带走小紫还出手,却让小紫从自己手心里溜走,众人顿时陷入巨大的危险中,随时都可能鬼王峒一网打尽。
但後悔一点用都没有,程宗扬当即和凝羽赶回驿馆,把濒死的阿夕交给花苗人,立即带着众人撤离,躲在自己和乐明珠曾经待过的山洞中这也是他唯一知道的藏身之地。
这里空间足够容纳众人,而且也很安全,洞窟两端的出口极为狭窄,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最大的麻烦也在这里,鬼王峒如果寻来,要堵住他们也轻而易举。
程宗扬知道这个地方不能久留,但总要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可刚进洞不久,不知是谁发出哭声,让人心烦意乱。
那哭声还在持续,程宗扬压低声音暍道:朱老头朱老头缩在角落里,委屈地说:不是俺。谢艺悄无声息地长身而起,擦肩而过时,一托程宗扬的手肘,游鱼般从洞口钻出。
果然,那声音还在耳边萦绕,看来是这些彼此相连的山洞结构特殊,让传进来的声音仿佛在洞内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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