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见“耳语者”急匆匆地走进来——总算来了——他的那个愿望,即希望获得联邦十字勋章的愿望,马上就变得次要了。他请市府委员独自小坐一会儿,自己则飞快地朝心腹走过去:“情况如何?”
“耳语者”凑近他悄悄耳语:“‘色子鲁迪’输了七万。够他垂头丧气的了。”
格拉夫满意,微笑。现在,他终于可能实施扩大他那个“爱神中心”的计划了。为此,他需要鲁迪·克朗佐夫的那幢房子。而扩大该中心的其他可能性是不存在的,因为毗邻的波斯勒制药厂没有地皮可卖,只好打鲁迪及其“蓝香蕉”的主意,很遗憾。鲁迪的这些财产是圣保利的一段古老历史。可现在牵涉的是一大笔钱,鲁迪伤感至极,实在无法承受,只好出卖自己,恐怕能在该中心混上个业务经理就知足了。他也并非不通人情,至少在明年,该中心将拥有另外的一百个房间。额外的资金给扩建提供了美妙的前景。
格拉夫兴致高昂,打手势把儿子招到身边来。儿子同年轻的儿媳坐在一张偏僻的桌边。“陪维廷到‘阿芙洛狄蒂1’去玩玩。”格拉夫对儿子耳语,“他被选入市议会,也就赢得了一种靠佣金过日子的生活。”格拉夫笑了,他毕竟是依仗着市府成员维廷才在半年之前拿到了扩建色情中心的批准书。
1阿芙洛狄蒂是希腊神话中爱情和美的女神。这里是一家夜总会的名称。
马克斯遵从父命,急匆匆地去了衣帽间。格拉夫这时又挨着维廷在桌边坐下。
“也许又到了咱们探寻新的肥沃牧场土地的时候了,”他津津有味地呷了一口酒,“在圣保利以外的地方!”
维廷身体前倾,充满好奇。
“在海港边修建了一家豪华旅馆!大有油水可捞呀,”格拉夫喃喃而语,“大堆大堆的钱啊!”
维廷贪婪地舔舔嘴唇,格拉夫抓住他的手臂。
“咱们瞧着吧,咱们俩不久就可以到达那地方——最上层。”
两人爆发出一阵哄笑。格拉夫要是继续投资和扩张,并且一直对他的政治靠山和恩人慷慨捐献,这对维廷是再合适不过的。
格拉夫的儿媳坦雅此刻已跟随丈夫来到衣帽间。两口子的关系早已严重动摇了。丈夫又要到哪里去,她现在硬要知道,还气得直打哆嗦。马克斯听得不耐烦,一蹦三尺高地制止她,说这不关她的事,她最好不要用愚蠢的嫉妒来打扰他。坦雅叫嚷道,丈夫有那么多毫无头脑的“野鸡”,她可不是“野鸡”。他至少该对她说实话,这要求不管怎么说都是正当的。
马克斯不能自制,掴了她一个耳光,一把将她拖到身边,说别人不是“野鸡”,就她是,没什么可说的!格拉夫这时过来干预两口子的争吵了。“什么事?”马克斯出去了。坦雅用手揉揉自己发烧的面颊,不愿让公公再说下去,就说争吵都怪她,是她先惹起来的。格拉夫当起和事佬来了:“走,我送你回家,你男人还有事呢。”可坦雅并不想就此罢休,说他用不着花力气,她知道她男人有啥事。最近,他把她送到最昂贵的时装店,比如“霍默斯”、“阿尔玛尼”、“谷茜”和“维萨斯”等等,让她在那些店里当模特儿小姐,上台表演。而他自己却乱搞女人,不受良心的谴责。她拎起塞得满满的购物袋,挽住公公的手。公公目光严厉地打量她:“我不喜欢你使用这些字眼。”
坦雅发笑,笑得有点儿恶狠狠。她出身于埃彭多夫一个富有的资产阶级家庭,在开设拉丁语、希腊语的高级文科中学就读过,还学过几学期的艺术史,然后爱上了仪表堂堂、衣冠楚楚的马克斯·格拉夫。有时,她忘记了这个事实:红灯区充斥着浓烈的小市民庸俗气息。
鲁迪·克朗佐夫回家,步履沉重,十分沮丧。店堂里传出乐声和说话声,几个醉鬼怪腔怪调地哼唱,一个女孩尖声叫喊。这是海伦大街惯有的旋津。每当夜幕降临,这多声部旋律就开始了。从“蓝香蕉”传来有跺脚节拍的音乐。显然,拉雅娜这时已开始她那远近闻名的表演了。此女子是红灯区没有加冕的女皇。鲁迪没有进表演厅,他不愿碰见任何人,而是疲惫地走上嘎嘎作响的通向二楼居室的楼梯。他埋怨自己,心想怎么会输得这么惨,偏偏又在他由于搞新的表演已债台高筑的时候。但赌钱一开始是相当顺利的。
他打开房门,也不开灯,就躺在长沙发上。他一生中常常输钱、赢钱再输钱。但是他知道,处境从来没有像眼下这样严峻。贪婪的格拉夫是否派那土耳其人诱他参赌,因为觊觎他的“蓝香蕉”和这幢房子?鲁迪闭上双眼。他是不会交出这娱乐场所和他喜爱的住宅的。
对面马路上的霓虹灯广告将斑驳的影子投射在带小花图案的墙纸和青春时代罗伯特·克朗佐夫的照片上,照片装在银质镜框里。从下面传来多声部音乐中的低音。
拉雅娜双唇微张,眼神迷离,富于性感的优美身材,令人神魂颠倒的动作,多年来在脱衣舞女演员中保持着无可争议的首席位置,是红灯区里极富感召力的女人。现在,她正在小舞台上围着男伴旋转。场内只有一半的上座率,但星期一还能期待更多的观众吗?电视业的竞争力在红灯区已愈益明显了。
拉雅娜脱掉乳罩,跃身骑在男伴身上晃来晃去,两只丰满的乳房颤颤悠悠。她知道,台下的男人这时都会屏息静观。马克斯出现在通往舞台的侧面过道上,满意地微笑着。拉雅娜很喜欢男人们,尤其是影响力大的格拉夫之子像苍蝇逐臭似的追逐她。她喜欢马克斯,喜欢他的激情和活力,但她也知道,这小子永远难于做到违抗父命和离开妻子。所以,她与马克斯的关系是没有前途的。拉雅娜最终需要的是某种可靠而持久的东西。毕竟,她也不怎么年轻了,天生丽质的资本她要在最后阶段好好地利用利用,以便余生有个保障。这样的时候不知不觉到来了。她既然没有遇到娶她的男人——因为男人毕竟挑选踏实可靠的——那就下决心尽量赚钱,以确保日后生活无忧无虑吧。由于有此打算,今晚她约定了同一个素有交情的女友会面。那个女友已婚,丈夫收入丰厚,很有影响力,在上流社会很受尊敬。
拉雅娜感觉到她胯下的男伴疲软下来,遂勃然震怒地冲下台。她可不愿让一个“软蛋”败坏了自己的首席声誉。那个肌肉发达的男舞蹈演员跟在她身后,一副尴尬的模样。这时,轮到一个胖女孩上台脱衣了。那男演员唧唧咕咕地请拉雅娜原谅,可是她不依不饶,把衣帽间的门砰然关上,差点儿砸到那个人的鼻子。“我像傻瓜一样卖力,你这个不中用的家伙却没了身架。”
马克斯笑着说:“你为何不挪挪窝,到我们哪儿去?”
拉雅娜摇头:“那你不就可以当我的老板了?随时吓唬我了?这可不行。”
马克斯凑近她:“别犯傻,我们拥有红灯区最好的娱乐场所。再说,那个鲁迪·克朗佐夫反正不久就要完蛋了。”
拉雅娜匆匆瞥他一眼,一边当着他的面换衣裳,无拘无束。她想,他这么说纯粹是在显示自己吧?
马克斯想拥抱她:“咱们去吃点什么,好吗?”
她微笑:“我还有一个约会。”
马克斯认真起来:“同谁?”
拉雅娜就喜欢看他吃醋的样子。
蕾吉娜·菲舍尔促成了这次会面。她说,一定要对女友谈谈自己的建议,她说得有点神秘兮兮。会面的地点是一家豪华的餐厅,那儿清静,饭菜可口,店外风景绝佳。
墙上挂着这家餐厅的许多照片,以及餐厅所在的这幢楼宇的照片。只有极少的人知道拉雅娜是这家餐厅的股东,她为了防老而入了股,当时也正好手头宽裕。但是,现实常常与希望存在很大的距离:餐厅生意清淡。
拉雅娜一如往常很时髦,亲切地向侍者头儿问好,将帽子挂在衣帽间。蕾吉娜老远就发现了她。蕾吉娜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服饰华贵,魅力无限,她的丈夫正啜饮着饮料。“她从那边来了,你得显出点魅力才行呀,宝贝儿。”她用此话激励丈夫,又对丈夫说,这是个顶尖的女人,像猫一样敏捷,身材独一无二。
蕾吉娜对女友赞不绝口:“我瞧见男人们对她都有瘾。她一上台,满台就充满性感,是个非同寻常的角色,真的。我还从未见过这种情形。她有一种辐射的魅力,是一朵黑暗中的鲜花,充满激情,但也很危险。这样的女人将毁掉无数男人啊。”
拉雅娜发现了她,径直朝夫妻俩走过来。两个女士热烈拥抱。蕾吉娜道:“你真可爱,咱们很久没见面了,你真漂亮!”又向女友介绍自己的丈夫,“曼弗雷德·菲舍尔博士,我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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