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两人背着大人偷偷溜出来,那河水叮叮淙淙流淌着,他俩一看四下无人,就下了水。
两人在河中尽情玩耍戏嬉,竟然忘了回家吃饭。
江惠如就是在童母嘟嘟囔囔的责怨声中被派遣来唤他俩吃饭的。
两个光腚的小伙伴犹如赤条条的鱼儿,惶急之中竟然忘了水中潜伏着的水害,返身急窜把青白裸露的身体藏匿于水中。惠如就自觉地但又害羞地捂着眼睛说:“轩哥,嫂儿让你吃饭!槐哥……你也吃饭吧!”
童轩和蔚槐两个男孩一看是江惠如来了,可怜巴巴着又害羞着不肯出来,好半天都不响。
惠如知道这是男孩嫌她女孩子,就自作聪明地捂着眼睛又说:“你们不说话,我可要走了!再不穿衣服可要告婶儿了……不相信吗?那你们看看我,我蒙着眼睛呢!什么都看不到,骗你们是小猪,不是人;要不,是小猫儿,专会喵喵叫,不会说人话;再不,是小狗,只会咬人,只会汪汪叫……”
她稚嫩地絮絮叨叨着老不走,倒把蔚槐憋闷得受不了,他蹲在水中对童轩说:“她干啥说那么多啊,比我妈还要话多呢!我妈都没有那么多的话,她哪里来得那么多话?不行,我得撵她走……”
说完就赤条条地蹦了出来,有意识地还捂着,他说:“冲啊!冲啊!我可上岸来了,冲啊!我可要吃饭了……”
惠如一听那个大嗓门竟吓一跳,这一吓倒把眼睛给解放了,辙下去手的眼睛这么一瞧,那两个伙伴赤条条光溜溜地跳出来了,象两个直立蹦跳的鱼儿。她一惊惶,撒腿就往跑,边跑边说:“你们别怨我啊!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要是看到我就是小狗……”说完,象条伶俐的小牲灵溜之大吉。
在他们小小的世界里,小猫、小狗大概是最不守信诺,最上不了桌面的动物,就是破坏友谊,不能相互间团结着并且老做做不光彩事的无耻动物。那时他俩八岁,惠如七岁,一样无猜的年龄。
光阴如梭;一切虚幻的象做梦;他们在单纯、天真与欢笑中渡过了他们互相厮混又很快乐的成长历程——快乐的童年生活,直到中学。
高中时,两个大男孩虽不和惠如同班,但按多年的积习他们依然似孩童那样,一如既往地关心、呵护着他们的小妹妹江惠如。他们间独特的赌咒发誓语“小狗、小猫、小猪”也由年龄的成长变为“爬的”,这个字眼象个开心果,无论从谁的嘴里偶然说出,都会引起会意的开怀大笑。
……
……
但是现在——
那么对于这场猝然而降的不幸与意外,要不要通知蔚槐呢?江惠如看着仍未醒转过来的童轩,焦急地想。
看小说就去翠微居。
第005节
童轩、蔚槐与江惠如这三个一块儿玩泥巴、过家家长大的朋友,打小起就那么的亲密与友爱。江惠如既无兄妹又无父亲,在她生活里每遇到什么困难,总是童轩和蔚槐给予最热心得力的帮助,在她的心里他们就象兄长般一样关心呵护她。
不觉一个小时已过。
她沉痛地、可怜巴巴地、满怀心事地呆坐在哪儿,看着熟睡的童轩,心里默默祈祷着:“轩哥,可别出什么事,轩哥啊,你快点好起来吧!家里不能没有你啊……”
门悄然无声地开了,童父一脸沉痛地走进来,后面跟着木木般的童宇,再后面是更加木然的童母。
童母清儿脸上的泪痕犹湿,好象刚哭过,她失神的眼里充满根根红血丝,神情显得异常的木然与无助。
后面是童宇和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童父童玉厚哀痛地看看熟睡中的童轩,又神色凝重地看看惠如,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清儿凄哀的神情里还带着绝望,几近疯狂,那样子如秋季快成熟的果实横遭冷霜摧残后的那般绝望。
她走着走着,却忽然又背转身向外面走去,童母一走,忧心忡忡的童父就不安地跟出去了,童宇看他们那样就驻脚站在哪儿;就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们,后来也跟出去了。
江惠如见他们都一个一个出去;顿感蹊跷,就悄悄尾随在他们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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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童母赶上一位大夫,说了句什么,然后,她抓住医生的手,两眼发红几近神经地说:“张医生,我的儿子童轩才25岁,25岁的年龄,他怎么会得这样的病呢,这是不可能的,对吧?这怎么可能呢?”说着说着,又神情几近可怜巴巴地哀哀说:“你们错诊了,你们一定错诊了!我的儿子活蹦乱跳,怎么会得那种病?这是不可能的!我……好医生,好护士……你们……他才二十五岁,多年轻啊,豆芽子才长啊!”
医生平静地喊:“大婶,你先安静,安静点,我们已经采取了措施,高烧已开始退了下去,他的体温正在向正常恢复,现在他需要的是休息。你们这样,他……”
江惠如听到这儿心惊肉跳,一股冷气从脚底直窜头顶。医生满是同情与无奈地转身要走,童母似要缠着医生不放,被后面赶过来的童宇连搀带扯地拉定了。
可童母还是安静不下来,不知怎么又挣脱了童宇,如寻救星般追上医生,捣蒜般哀告:“医生,还有什么办法能救救他呢?救救他吧!救救他吧!你们一定再想想其它办法啊!”医生看看她那样子似也不忍,低低地说:“大嫂,你先别那样着急,孩子的病已经确诊了,现在要紧的是转院治疗,尽快转到省肿瘤医院,接受新的治疗。天有不测风云,人活一辈子呢,很难说祸福的事,谁也不知啥时会出大问题……”
童宇上去扯住母亲,医生走了,童母却又纠着童宇的胳膊,凄凄咽咽悲痛已极地哭开了,边哭边低声嘟囔:“童宇呀,你说这是怎回事啊?老天怎么对我们这么不公平啊!妈为你们受罪受苦也心甘情愿呀!情愿呀!只要俺娃们活得好!可轩儿……轩儿,苦受了这些年,才活得好点,就要丢下妈,丢下妈不管,要走……”
她嘟囔不下去了,就低哑了声音颤动着肩胛悲泣,缓不过气来的样子,而后终于凄凄地禁了呜咽声,任凭泪水在脸上流淌。
医生见她这样,只好同情又愁肠百结地转身对同样流着泪,但还能沉住气的童宇与赶上来的童父低声吩咐着什么,他说:“伯父,很抱歉,我们这个医院不能治疗这个病,医疗技术与设备还没有达到那个水平,须转院,手续要尽快办,以免耽搁病情。”
惠如疲惫不堪地、情不由已跟到走廊,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儿,她从童母与医生的对话中觉察出童轩病情的严重。她看到童宇手里握着白单,接过一看,是一份诊疗手册,一张化验单,医院红戳,病症一栏填写着的血象、白细胞、红细胞、血红蛋白、血小板等一类化验项目,呈不良的栏目,却是白纸,黑字,红印家属签字,那么鲜明,如利刃般割裂着她头顶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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