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点点头,“说得在理。”
梧栖似想到了什么一般轻轻一笑,“本以为眼前为青录铺的路不过是无用功,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殷天华不解这突来之语。
梧栖也未隐瞒的开口解释道:“我曾在中林城小住了一些时日,今年年初离开林中林城时特地去拜会过那里的城主,若无意外,他能让青录的身份不被人发现。”
殷天华一听就对他的话中之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徒媳真乃深思远虑。”殷天华含笑称赞。
“殷前辈过赞,对于青录的事梧栖怎敢大意?”
殷天华对他面露赞赏之色,其中还有欣慰之意――有个处处为他的徒儿着想之人,他也该放心了。
……
九十七章
应青录等人在冰冷刺骨的寒夜里一路行驰到梧栖所在的破庙附近已是三个小时之后,庙里的殷天华耳力惊人,察觉到有可能是他们到了,他连忙叫醒半睡半醒的梧栖。
梧栖一个激灵瞬间清醒,“青录到了?”
殷天华点头站起身来,“快了,你先在此处等着,老夫这就去看看。”
“我随你一同去。”
……
应青录等人到了此处一直未找到殷天华留下标记,便断定他们在附近落了脚。欲让影卫去找,就听到殷天华的笑声从不远处传过来。
应青录顺着笑声传来的方向看去,见到熟悉的两个身影从树林里走出来不由得面上一喜,“师父,梧栖。”
殷天华笑道:“你怎生此时才到?为师与徒媳在此地等候你多时了。”
应青录拉动缰绳催马向他们走了过去,“京都正乱,处处重兵,出城之时耗去不少时辰,让你们久等了。”
见他风尘仆仆满身寒霜的摸样,梧栖的眉头微蹙了一下,待他走过来翻身下了马,连忙伸手在他的脸上一摸,好冷。
“庙里生了火,先过去暖暖身子再说。”
应青录握住他的手深看了他一眼之后转过头看向跟过来的段靖等人,“今夜就在这歇脚,明日天一亮就要赶路。”
“那我与紫影先去探一下路。”赤影上前一步。
“不必了,天黑之前老夫已去探过,天寒地冻的你们赶了一夜也累了,先去庙里歇着。”一旁的殷天华出声打断。
见他开了口,应青录也不再多言转头看向身边的梧栖。天色虽黑,可影卫们手中的火把仍是照出了梧栖脸上的苍白,“几日不见,脸色怎会如此难看?”
梧栖浑然不在意的轻笑了一下,“我虽生在寒冷的壅戊,可这身子仍是畏寒,今日这一骑就是几个时辰,你到是说说我这脸色能好到何处去?走吧,先到庙里再说。”
“也好。”应青录点头。
……
次日天一亮,会和的一群人分成两路离开。
巫黑与一半的影卫被殷天华带回北漠,剩余的一半,如同以往隐于暗中保护应青录。至于应青录与梧栖,自是昨夜商量之后南下中林城。
同日,皇宫中的新帝平息景王造反之后发现应青录不见了,他赶紧差人去允王府查问。还未登基之前,瀚帝就在允王府插下了眼线,原本徐公公想隐瞒,可惜当他看到新帝身边的李公公时就知道隐瞒不下去,不能说出实情,就只能面做不解的回话道:我家王爷自前几日进宫之后,就多日未回,老奴也不知王爷的去向啊。
消息传到瀚帝的耳中,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起,为此,他私下出宫亲自去了趟允王府。
经过翻查,他四哥的卧室里什么也未少,就连他四哥最喜爱的红色衣衫也未少过一件,可是偏偏他就是觉得不对劲,于是他又去了他四哥的书房。
当年他四哥从宫里搬出来时,他曾亲手为他四哥布置过,书房里的什物他最清楚不过,他一一翻遍,书房里的什物比当初他亲手布置时只多不少。
到底是那里不对劲?瀚帝的心里一阵阵发慌,突然想到什么,他快步出了书房直往马厩而去。
不见了,他四哥的爱马氐良不见了!
“徐公公,我四哥的爱马氐良在何处?”
跟在他身后的徐公公心里一咯噔,“回、回皇上,王爷的爱马一向在府中放养,只要不出王府大门,谁也不曾注意过它啊。”
瀚帝面上一紧,忍不住怒喝:“还不去给朕找!”
……
……
大应一百三十八年正月二十九,朝廷正是宣布瀚帝的四哥――允王失踪的消息。消息遍布整个大应,所有子民都在私底下猜测允王失踪的原因。
此时大应正乱,先帝在位时先是屠了两个城,先帝驾崩之后,又趁着新帝未登基加强兵力直逼中州,大应气数上遭劫,先是去年的南方地动造成上万人伤亡,无数的灾民在朝廷的安抚之下刚刚有了喘息的机会,今年又遇到了数十年不遇的雪灾,雪深及膝,严重影响了人们的衣食住行不说,还影响了整个大应的小麦收成。在这样的国情之下,又有多少人真正去关注一个微不足道的王爷?是而允王失踪,不过这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打牙撂嘴的话题之一而已。
中林城祁府。
那传言失踪的允王,此时正身着一袭大红色衣袍静静的徐立在一棵腊梅树下。腊梅花色为桃红,在整个大应也是少见的。
腊梅的花期是由地方气候而定,依中林城的气候,腊梅的花期应是在一二月,可是如今都快三月了,腊梅依旧怒开着,这天……不正常啊。
伸手拉下花枝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淡淡的香气辗转在鼻尖。
“夫人,老爷让你去堂屋见见贵客了。”
程福的声音从走廊处传来。
应青录缓缓地的转过身看过去。“贵客?有几位?是何身份?”
他的相貌本就异于一般男子的俊美,如今为了隐瞒身份男扮女装的成了祁‘夫人’,那一袭大红色的女装穿在他身上,不但不觉别扭,反倒是为更添了几分风华。他男子摸样时,寻常人见到他的摸样都要为之着迷,如今化作了女子,这惹人眼的程度自是不用多说。
打他来到祁府,这后院就成了祁府的半个禁地,没有梧栖或是住在里边的祁夫人传唤,府里的下人是不敢随意进出后院。
程福也是头一次来,程福年近花甲,为人稳重,此时见到作为祁夫人的应青录也不由失态的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他连忙低头回话道:“回夫人,一共有两位贵客,一位是这里的城主凌渐宏凌城主,一位中林城的知府曹越曹大人。”
城主凌宏渐倒是听梧栖提起过,至于那知府曹越又是何人?应青录的那狭长邪魅的凤眸微微一挑,薄唇边勾起玩味儿的弧度,“你先回堂屋去回话罢,我稍后就到。”
“是,夫人。”程福低头回了话就急急离开了。
……
双蝶:“夫人,你走路莫要这么豪气。”
双燕:“夫人,莫要扯掉面纱!”
双蝶:“夫人,小心脚下的裙摆。”
双燕:“夫人,可到了之后千万莫开口说话。”
双蝶:“夫人,施礼时要留意!
双燕:“夫人,待会儿要留意我们做的这个手势,一看到这个手势,你就赶紧找借口离开。”
双燕:“夫人……”
应青录黑着脸倏地转过身来,“你们真是够了!”
“……”双蝶双燕互看一眼赶紧闭上了嘴,她们可没忘记他的真正的身份。
耳根终于清净了,应青录凤眸一眯,转过身施着莲步款款的向堂屋走去,至于这两个丫头,他有的是机会收拾。
九十八章
“老爷,夫人到了。”
正在堂屋招待贵客的梧栖听到应青录到了本能的站起身来。
他这举动引起了另外二人的注意,到底是怎样的佳人让一向稳重的祁梧栖失了分寸。
二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大红色芙蓉锦绣华服,头挽妇人发髻,面覆红色面纱的高挑女子从门外款款地走了进来,那潋滟的眸子从他们脸上一扫而过,最后停在梧栖身上。
梧栖忍着笑意握拳放在唇上干咳一声,“容祁某向二位大人介绍一番,这是祁某的拙妻应青,青儿,这位中林城的城主凌渐宏凌城主,而这一位,是中林城的知府曹越曹大人。”
应青录似笑非笑的与梧栖的看了梧栖一眼,随后又转过身对着凌渐宏和曹越福身施礼。
待他施完礼,梧栖面色不改的继续开口道,“凌城主,曹大人,祁某的拙妻自幼不能言语,还请二位大人莫要介怀。”
正看着应青录的凌渐宏面露诧异之色,“那倒是可惜。”
可惜?梧栖走到应青录身边牵过他的手握在手里,“凌城主说笑了,别说拙妻口不能言,就算他眼不能视耳不能闻,我祁梧栖仍会娶他为妻。”说到此处,他转过头对着应青录温和一笑。
面纱之下,应青录轻轻勾起唇角,似回应一般,相握的手又紧了几分。
“祁夫人可否取下面纱?”一旁的曹越突然开了口。
二人相握的手又是一紧,梧栖不动声色的跟应青录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过头时,脸上的笑意有所收敛,“曹大人孟浪了吧 ”
曹越拱手一笑, “曹某难得孟浪,还需祁老板多多担待。自祁老板带回祁夫人,这中林城上上下下都在传说祁夫人不俗的容貌,如今曹某到了祁老板的府邸若不见上一见,这无论如何也说不去啊。”
上座的凌渐宏闻言眉头一挑。
他与曹越打了多年的交道,对曹越的性子也算是有几分了解,一向稳重的人突然孟浪,倒是不知欲意何为?
梧栖看似温和,实则对上应青录的事就会变得异常强势。拉着应青录坐下来,他垂下头理了理衣衫下摆,“知府大人要看拙妻的容貌又有何难?不过知府大人今日到祁某的府邸是来谈生意的。祁某虽是一介商人,可也不愿事事依人落了个下层。知府大人你选吧,你是要看拙妻的容貌,还是要低价的粮草。”
这不温不火,却缺乏恭谨的语调让一旁的应青录会心一笑。抬眼看向曹越,杀机从他的眼底一闪而过。
曹越似有所感的向他看来,他不躲不避的与之对上。
应青录的那双上挑的凤眸犹自带着三分媚三分魅,余下四分,却尽是与生俱来的皇家贵厉之气。
与之对视,曹越只觉心头猛跳。好一双厉目,寻常人家出生的女子,怎会有这般气势凛然的目光?片刻之后,他若有所思的收回视线。
无论他心里如何怀疑,可眼下的情形到底还是粮草重要数倍。
“祁老板,曹某此番前来是为粮草之事,至于尊夫人的容貌,曹某只是一时好奇而已,既无缘得见,曹某又怎能强求?祁老板开个价罢,你囤积在城东的所有粮草要多少银两才能卖给官府。”
闻言,梧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城东所有的粮草?知府大人的胃口不小啊。”
“豫东,郝丽两省遭受雪灾,出征的大军也在前方受冻挨饿,朝廷连连向我中林城催纳粮草,胃口不大,我们中林城又怎向朝廷交代。”曹越苦笑,“中林城虽是大应的经济枢纽,可必定不是粮草的高产之地。这朝廷隔三差五的向我们要粮草,除了收购还能怎样?且说今年遭受雪灾的最严重的地方,正好是我们大应粮草高产的豫东和郝丽两省,如今两省拿不出粮草反倒要其他地方供应粮草赈灾,这朝廷要的粮草量不必曹某多说也能料到……”
梧栖皱着眉头不着痕迹的看了凌渐宏一眼,“曹大人,中林城的粮商米铺也不少,你怎会找上祁某?”
“自是本城主告诉他的。”凌渐宏哈哈一笑,“祁老板莫要怪罪本城主多嘴才是,这实在是形势所迫。如今大应缺粮的消息都已经传遍天下,若非官府控价,那些粮商米铺只怕会坐地起价。官府要大量收购粮草也要考虑城里的百姓,若是因此引起动乱怕会得不偿失。”
果然是他。
梧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悄悄囤积粮草的事又怎能瞒过这地方霸王?
“凌城主,去年你答应祁某的事如今可还算数?”
凌渐宏闻之一怔,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你让本城主在力所能及之下保全一人,如今你提起来,想是那人出了什么事,说吧,你要本城主保全何人?人又在何处?”
“当初祁某曾言,只要城主你应下此事,祁某定会报以重酬。” 梧栖缓缓地站起身来,“祁某胸无大志,唯一所求就是祁某的拙妻一生安稳。拙妻的身份确有不便言明之处,不过祁某可用性命作保,拙妻绝非江洋大盗,更不是什么朝廷重犯……若是凌城主能给他一个能见人,合情合理又不引人注目的身份,那城东的粮草,祁某愿以成本卖给官府。”
梧栖囤积在城东的粮草足足十万石(dan),要知道在这农业不发达的年代,一亩地均产量在一石左右,好一些的地方顶天了也不出一石半。
那十万石的粮草,是梧栖近两年耗尽钱财,从钟丰游那处赊欠大笔银两,托付冯玉逍自各地乃至他国收购才聚少成多的囤积而成。
当初他囤积粮草是为了给青录铺后路,如今青录用不上了,在不亏本的情况下还能换能换得青录短暂的安稳,他又何乐而不为?而这批粮草,他还有其他的用处……
凌渐宏与曹越震惊了!那么多粮草以陈本卖给他们,那可是实打实的重酬!先不说成本几何,单说囤积粮草时所需的人力物力就已非同小可,这……
二人的目光在梧栖和青录的脸上来回游移似在确定虚实。
就在此时,当着他们的面,应青录拉过梧栖的手,纤长的手指在他的手心划来划去也不知在写什么。
凌渐宏在心里打了个转,不待应青录写完,他就放下手中的茶盏开口道,“好!既然祁兄弟如此的快人快意,本城主又何须泄泄沓沓。别说尊夫人不是什么江洋大盗朝廷重犯,就算是,本城主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做没看到。至于尊夫人的身份……明日自见分晓。”
正在看着应青录划写的梧栖抬起头来,“凌城主痛快。祁某乃是商人,遵循的是钱货同交,既然你说明日见分晓,那祁某明日便在城东的祁家粮仓恭候大驾。”
听着二人的对话,一旁的曹越眉头微蹙了一下。按理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可是为何他心里就是不放心?转头看向应青录,不巧的是,应青录也正好在看他。对上应青录那双似笑非笑的凤眸,曹越心里更添凝重。
“曹大人对拙妻还有疑虑?”正在和陵渐宏说话的梧栖突然转头向他看来。
曹越一怔,还未开口解释,凌渐宏就打趣的插话道:“看来曹大人还是对尊夫人的容貌好奇不已。”
听出凌渐宏话中的警告,曹越只能无奈的压下心中的疑虑轻笑道:“罢了,既然祁老板不愿让尊夫人露面,那曹某也不愿强人所难。”言罢,他站起身来拱手道:“既然事情已经谈妥,那曹某也该告辞了。”
凌渐宏也跟着站起身来,“曹大人要走,那本城主也不叨扰了。”
“什么叨扰不叨扰,倒是祁某多有怠慢。”见他们要走,梧栖也站起身来,“二位大人身居高位想来也是诸事缠身,那祁某也就不多留二位了。”
“你倒是不客气。”凌渐宏的剑眉一挑。
“客气作甚?祁某看城主大人你也不是个客气的主。”十万石的粮草成本卖给你,你却一句客套话都没有。
凌渐宏闻言大笑一声,随后豪气的摆摆手,“走走走,再不走,祁老板又有话说了。”
“……”他哪来那么多话说?梧栖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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