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就让徐重卿怏怏闭了嘴。
先前在凌祁v审问那林覃之时,昭德殿前的宴席就已经散了,沈乐心抱着小馒头快速穿过那一片狼藉的桌子往外头撤,一众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他,却没有人敢动手,孩子就在他手上,谁都不敢冒这个险。
一直到出了宫门,凌祁v才再次开口:“把孩子放开。”
沈乐心嗤笑一声,真要现在放了下一刻他就要成为这些侍卫的剑下冤魂,就见他揽紧小馒头,没等众人回过神,就已经旋身跃起,跳上了一旁的平房的屋檐之上,就这么踏着层层屋檐,快速消失在了黑雾里。
南国人的飞檐走壁功夫也算是百闻不如一见,等到有人反应过来想去追,已经早就没有了人影,根本无从追起。
徐重卿气急败坏,叫嚷着吩咐人将宣王拿下,这一次凌祁v没有阻止,冷声下令:“宣王通敌叛国勾结敌匪掳劫太子,暂押入皇宫地牢,明日午时之时,于午门之外斩首。”
凌Z闭起了满是失望的双眼,没有反抗,任由侍卫将自己捆绑押下。
之后凌祁v又吩咐下去封锁所有城门,命人带兵马挨家挨户查找,并将宣王斩首的告示贴遍京城大街小巷,他的用意显然是要借斩凌Z引沈乐心出来,即使算不准凌Z在沈乐心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这也算是没有法子的法子了。
徐重卿低声提醒他:“陛下,之前洛王死了之后宣王就已经将世子送出了城,交给了他留在城外的那五百兵马……”
“你带江北军营的兵马去,将他的人包围住,务必将宣王世子拿下。”
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跟凌Z鱼死网破,他也完全顾不得了。
交代完事情,凌祁v转身就回了去,萧楚谦跟到昭德殿外,犹豫片刻,却没有进去,心知凌祁v这个时候一定不乐见自己,想了想,转身去了关押凌Z的地牢,也是他从前待了十个月的地方。
把守的侍卫见他是凌祁v身边的太监,给他搜了身就让他进了去。
一步一步走下去,凌Z低着头靠着墙呆坐在那昏暗潮湿的地上,整个人已然木了,听到脚步声也没有多少反应。
“你明知道他的身份,为什么要带他上京来?”萧楚谦在凌Z面前站定,皱着眉问他:“还是,你也想……”
“不,”凌Z脱口而出打断他的话:“没有,从来我就没有对那个位置产生过一丝一毫的想法。”
“……那为什么?”
凌Z摇头苦笑:“他在南蛮是败军之将,又是已经死了的人,他根本回不去,他跟我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一直是真心对他,他明明已经放弃了……”
“放弃?”萧楚谦无语:“他说放弃你就信了?”
“两年前他本来有机会离开我的,我已经答应了放他离开,是他自己选择留了下来。”
而且他还心甘情愿给他生了孩子,若说之前那些年一直都是他在强迫他,但从两年前他们真正心意相通,尤其是后来怀上孩子之后,沈乐心几乎已经忘了他南蛮人的身份,也所以,他才大着胆子带他一块上京来,但却怎么也想不到,一到了京里,他就又变了,三番两次地挑衅皇帝,下毒谋害,甚至这一次,明明还没有到鱼死网破的地步,他却劫走了太子,凌Z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他相信沈乐心之前跟自己说的那些话不是骗自己的,只是事情到底又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你觉不觉得,他与其说是想挑起我朝纷争内乱,更像是针对祁v这个人,而不是他皇帝的身份?”萧楚谦犹豫地说着,其实他也不能肯定,除了七年前跟他在战场上交过手,他对沈乐心了解的实在是不多。
凌Z再次闭起了眼睛,不用萧楚谦说,他其实一早就察觉到了,只是每一次他问沈乐心,得到的都是敷衍的应付话语,但若说沈乐心他和凌祁v有私仇,又怎么可能?
“祁v要是杀你,你说他会不会来救你?”
凌Z说不出来,到了现在,他实在是没这个自信了,最后又再次苦笑了起来:“一直以来,我都担心他身份曝光,你不是也怕我威胁皇帝的地位,一直用他的身份给我警告要挟我,现在都没有必要了……”
“……”面对这样的凌Z,萧楚谦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萧楚谦回到昭德殿时大殿里依旧灯火通明,凌祁v坐在御案前奋笔疾书,写完一张又把纸扔进一旁的火盆里,双唇抿得死紧,眼里一点温度都没有。
萧楚谦轻叹了一气,走上前去看他写的东西,根本就是一些无意义地狂草,单纯是发泄而已。
“祁……”
“你到哪里去了?”
凌祁v终于是停下了笔,冷冷抬眼看向他:“你之前就认识宣王和那南蛮奸细是不是?”
虽然是疑问的句式,他说的却很笃定。
萧楚谦低下了眼,沉默片刻,点了头。
‘啪’的一声,是笔杆被掰成两段的声音,凌祁v气得几乎浑身发抖:“你好……好……你和他们合起伙来欺瞒朕……朕的太子被劫走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当然不是!”萧楚谦很错愕,完全没想到凌祁v会以为他会因为小馒头被人劫走了而高兴,事实上他现在也很着急,就怕沈乐心那个疯子会当真对小馒头下手:“不是那样的……”
“那是哪样的?!你倒是说啊!”凌祁v一拳砸在面前的桌案上,一旁的茶盏被震得摔到地上,摔得粉碎,茶水也全部溅到了他衣裳下摆上。
外头的人想进来收拾,推门看了看里头凌祁v震怒的模样,吓得又缩了回去,阖上了门。
“我跟宣王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在江东,陛下应该派人查过我的身世吧,”萧楚谦说着嘴角扯起一抹无奈苦笑:“我娘死了之后我成了乞儿,跟一帮岁数差不多大的流浪儿靠捡垃圾偷东西为生,我因为打架厉害还成了他们的头儿,后来宣王外放去江东为王,有一回我带着几个小乞丐他府上偷食物,被他的管家抓到了,原本定是会打个半死,他却放了我,还送了吃的给我们,后来我又偷了他几回,一来二去倒是跟他熟悉了起来,还成了朋友。”
凌祁v不动声色地听着,萧楚谦见他没有过多反应,便继续说下去:“一个乞丐和一个王爷能做朋友,说出去别人也不信,不过宣王那人挺仗义的,我们一帮小乞丐也帮着他捉弄了几次那些因为他年纪小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官员,他便留了我们下来在王府里给他当差,一直到后来我家里人把我接进京,陛下没有查到我跟他的关系,也许是他故意把那段给抹了,没有让陛下派去的官员查到。”
“那沈乐心呢?”
“我十六岁外放去南疆带兵,因为先帝有意提拔升得快,四年之后,在原本领军的老将军因为伤病被调回京之后,我成了大将军,那场平城战役,沈乐心是南蛮国的领兵少将军,那个时候他才十五岁,在战场上的表现却很厉害,调兵布阵往往出人意料,他一直带着面具每一次出战都亲上最前线,被人称作鬼面罗刹,不过因为我们人多势众,最后南蛮还是败了,他也被我俘虏了,我第一次看到他的长相,说实话,确实没想到在战场上那么强势的一个人会是个面上看着比女人还漂亮柔弱的少年……”
萧楚谦说着眼见着凌祁v眼里流露出不悦之色,立刻回过神自己似乎说错话了,比女人还漂亮柔弱,他也这么形容过凌祁v,而这,显然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词,果然,凌祁v当即就嘲讽了起来:“所以你动了恻隐之心,把他放了?”
对当年那场战役凌祁v是有印象的,他虽然在深宫中养尊处优不代表不问外事,朝中之事也是有所耳闻的,萧楚谦上的军情报文里头,根本没有提到过他俘虏了敌军首领的事情,而是说他已经死在了乱箭之下。
萧楚谦无奈道:“动了恻隐之心的人不是我,是宣王。”
“他怎么会去了边疆?”
“他的封地过去就是洛王的岭北,翻过崇山岭就是南疆,他乔装打扮,带了几百人私下里跑去南疆找我,说是也想上战场看看,我也不好撵他走,只能让他扮作我的军师留在军中,后来我在战场上被南蛮人偷袭差点毙命,他还冒死救了我一回,他对沈乐心一见钟情,非要留下他,我只能还了他这个人情。”
“所以你替他隐瞒,即使知道那是南蛮国的奸细也由着他把他带走?”
听着凌祁v声音里的冷意,知道他还是不信自己,萧楚谦也很无奈,该交代的他确实都已经交代了:“不单是朝廷,连南蛮人也以为沈乐心死在了战场之上,他其实已经等同一个死人了,我原本以为宣王就算把他带走也没什么……”
“可就是因为你们留下了他!他现在掳走了朕的太子!”凌祁v的声音拔高,狠狠瞪视着他,眼里的怒意完全不加掩饰。
“是我的错,”萧楚谦道:“不过这事……”
“总之,你给朕听清楚了,朕的太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凌Z,沈乐心,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第 33 章
午门之外。
虽是春日,却没有多少阳光明媚灿烂之意,反是一片肃杀,层层列队的禁军中间,是被人押着跪在地上,捆绑住了手和脚一身囚衣候斩的宣王,他的上头,宫墙之上高悬着的篮子里面,哭得已经几乎哑了声音的是他的世子。
不远之外设御座,凌祁v靠在椅子里一动不动冷眼看着,漠然没有半点温度的双眼,让一旁的萧楚谦又想起那日逼宫犯上之时,凌祁v也是这般神情,不顾劝阻毫不留情没有半点犹豫亲手弑杀了自己的父皇和亲弟。
其实凌祁v当真硬下心来时,是真的可以不管不顾的,萧楚谦惊觉,他确实一直把凌祁v看得太弱势了。
“什么时辰了?”
凌祁v冷淡开口,小丑儿抬头看看天色,低声答话:“离午时估摸着还差一刻钟。”
萧楚谦清楚看到,在小丑儿话出口的瞬间,凌祁v一直漫不尽心把玩着左手大拇指上扳指的动作就这么滞了住,双眼瞳孔也微微瑟缩了一下。
萧楚谦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若是沈乐心当真一直没有出现,凌祁v是真的会砍了凌Z……
午时正,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喧哗骚动,萧楚谦猛地抬头看去,几十兵卫已经拔了剑,团团围住那大步走过来的人,正是沈乐心。
只有他一个,小馒头并不在他的手里。
沈乐心不管不顾大步往前走,一直走到凌Z面前才停住了脚步,凌Z慢慢抬起了头,看到他,黯淡的双眼里终于泛起了一抹亮光。
沉默片刻,沈乐心在他面前跪坐了下去,与他视线齐平,伸手过去帮他整理略有些散乱了的鬓发,眼眶已然红了:“我输了……”
“乐心……”
“我把太子带走,我可以杀了他的……我真的想杀了他,但是我下不了手……而且,我要是杀了他你一定不会再原谅我了……”
凌Z也慢慢红了眼睛:“你为什么……”
“我不该说要跟你来京城的,”沈乐心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我以为我都忘了,我以为我可以放下了,但是不行……我一看到他……我一看到他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我一看到这里这些人就想起从前……我根本就忘不掉……我……”
“太子在哪里?”
凌祁v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来,手里握着长剑,直指向沈乐心的咽喉,冷厉的双眼泛着寒光,沉声再次重复:“太子在哪里?”
沈乐心抬眸慢慢转向他,迎视着他的目光,许久,才勾起唇角放声笑了起来,却笑得比哭还难看一些:“陛下也会在乎陛下的太子吗?比起陛下的太子,陛下最在乎的难道不是自己的皇位吗?你和你那个昏君父皇难道不是一样的?你们眼里都只有权势地位骨肉亲情算什么?你弑父屠弟都做过如今又何必假惺惺地装着在乎自己的太子?”
凌祁v眼里的寒冰更深,剑尖也更往前送了一些:“朕的太子,到底在哪里?!”
沈乐心不答,就在凌祁v恨不得一剑直接结果了他时,终于有官员匆匆前来禀报,说是已经找到太子了,在一间小客栈的厢房里头找到的,不多时就有人快马而来,手里抱着的,正是已经睡熟了过去的小馒头。
萧楚谦一步上前去,接过了小馒头抱到怀里,小家伙脸红扑扑的,眼角虽有泪痕却并没有受伤,这会儿已经睡着了,萧楚谦看着,心里也大松了一口气。
凌祁v看着他的动作,眸色一沉,吩咐小丑儿:“去把太子抱过来,先送回昭缘钊ァ!
小丑儿领命,从萧楚谦手里抢过孩子,抱着先回了宫里去。
萧楚谦有些错愕地看着瞬间空了的双手,抬眼看向凌祁v,他却根本连余光都没有分过来过,手里依旧握着剑,冷冷看着地上的两个,往后退了两步,沉声吩咐:“来人……”
“求陛下暂且留着他们的性命,”萧楚谦突然开口,打断了凌祁v就要冲口而出的话,低头恳求他:“至少……留着宣王的性命。”
凌祁v手里的剑尖转了方向,指向了他,声音已经冷得不能再冷:“你要帮他们求情?”
“还请陛下三思,”萧楚谦硬着头皮道:“陛下之前要斩首宣王,为的是太子,如今太子已经回来了,还请陛下顾全大局,若是宣王死了,其他藩王……”
“他勾结外敌通敌叛国!朕为什么不能杀他?!”
“陛下您说沈乐心是南蛮奸细却也没有确凿证据,您若是以此处死了宣王,看在其他藩王眼里很大可能就是您先杀了洛王和齐王再诬陷宣王借机斩杀他,没有人会信服您说的……若是您能放宣王一条生路,只要他出面安抚其他那些藩王,他们就不会以洛王和齐王之事向您发难……”
“你是非要帮着他们与朕对着干是不是?!”凌祁v愤怒地大声质问。
萧楚谦抿了抿唇,坚持道:“我只求陛下三思而后行,放宣王一条生路,也是为陛下您好。”
凌祁v握着剑柄的手几乎在颤抖,狠狠瞪视着他只恨不得将之给抽筋扒皮,萧楚谦一直低着头却不忍看他愤怒的双眼。
“求陛下放过乐心和我的孩儿,”凌Z突然就开了口,跪直了身,也恳求起了凌祁v:“只要您能放了他们也放我一条生路,我可以不做这个藩王,我的封地可以都还给陛下,我带他们回江东去隐居,永远不再出现在陛下眼前……”
为了沈乐心可以不做藩王不要封地,凌Z开出这样的条件,不单是萧楚谦,连凌祁v亦是有些惊讶,虽然依旧握着剑与几人对峙着,眼里却已经出现了一丝冲动。
杀了宣王虽然能泄一时心头之愤,却也一如萧楚谦所言,并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现在小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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