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凡笑过,又让乔洛来画,乔洛只跟着温凡学过几天的素描,本来就不精通,他也不怎么练,手早就生了,可是碍着温凡的面子,乔洛只好苦着脸开始画。
画着画着,温凡站在一旁一边看着,一边就开始叹气。
乔洛奇道:“温凡哥你叹什么气?谁给你气受了?是潘家人为难你了?”说到后面,语气不自觉的的拔高。
温凡怔了怔,微微笑道:“他们不敢。潘家……”他又忍不住叹了声气,摇了摇头,不提潘家事,只看着乔洛的画道,“你那么想见他,为何还要搬家?”
“温凡哥你说什么?什么……我想见他?”乔洛现在是板寸,好不容易养了几根头发,可是看着更像劳改犯了,他侧头看温凡,温凡就有些想笑。
他指了指乔洛画的素描道:“这不就是么?你看着我的脸画,都能画出他的神韵,你说你不想见他,是要骗我还是要骗自己啊。”
乔洛看着画板上画的四不像的人,张开就想说不,可是他再看第二眼,却发现画中人,丑是丑了些,多少还真有些秦牧铮的影子。他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温凡道:“阿洛,我们不一样的,秦牧铮不管怎样,他都没有真的伤害过你。最多,也就是威胁。如果你不喜欢他便罢了,可是现在……你明明喜欢着他,为什么还不肯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一个机会?”
乔洛嘴唇微张,想说些什么,可是看着温凡格外认真的目光,他想了想,也只摇了摇头,道:“太累了。”
他活了两辈子,难得将病治好了,他不想让自己太累了。
喜欢是一回事,可是谁说喜欢,就一定要在一起呢?
乔洛心道,他或许余生都会只喜欢秦牧铮一个,或许始终不肯让别人陪伴,可是即使如此,他也不愿意选择和秦牧铮在一起。
太累了,也让他,太不甘心,太愧对于他的前世了。
温凡怔怔的看着乔洛,他想,或许别人不懂乔洛的选择,可是他应该懂得。
他确实也听懂了。
可是他还是问道:“如果他肯改呢?”
这下轮到乔洛怔住了。
他忽然想到之前看到的那句话,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十全十美的爱情。或早或晚,人们总要学会妥协。
他该,妥协么?
☆、81?正文完
他该妥协么?
乔洛怔怔出神,想到自己的身体,沉默了半晌,终是摇头。
妥协?妥协做什么?没必要的。
于秦牧铮来说没有必要,于他自己来说,就更加没有必要了。
乔洛这样想着,很果断的就拒绝了温凡的“建议”。温凡见乔洛坚决的模样,也不再勉强,只是嘱咐道:“现在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你要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来找我好了。”然后他又笑道,“保证随传随到。”
乔洛也笑了,将温凡送走,然后坐在电脑前,发了一会呆,就开始“噼里啪啦”的开始打字。他总要留些什么在这世上。
温凡可以留下他的画,而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他能留下的,只有自己的文字,或许不会有人在意,或许不会有人发现,可是这是他的故事,他想写出来的故事。
三天后,乔洛还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家。因着身体不算太好,他收拾东西的速度极慢。只是三天后,他打算出门去看新房子的时候,就看到门缝地下,不知被谁送进来了一张小纸条。
乔洛犹豫着将纸条捡了起来,就看到纸条上写了一个人的日程。
礼拜几,几点钟,上天台,等等。
这是秦牧铮的字。乔洛一眼就认出来了。而秦牧铮这样做,大约就是让他错开两人相遇的时间。
乔洛愣了愣,轻轻摩挲着纸条上的字,坐在地上,靠着门,不知在想些什么。
乔洛终于还是没有搬家。
他也没怎么遇到过秦牧铮。
只是秦牧铮有时会在天台上留些东西,譬如温度刚刚好的咖啡,譬如正好适合乔洛口味的小点心……
固定不变的是每天一支玫瑰,还有一本日记簿。
秦牧铮每天早上都会早早的上天台,放好玫瑰,煮好咖啡,然后就开始打开日记簿写日记,又或者说是试着和乔洛交流。
乔洛开始时还能管住自己的嘴不去动咖啡和点心,管住自己的手不去碰别人的日记。
可是日子久了,十天半个月过去了,秦牧铮每天都在做着这些,更可恶的是,秦牧铮还将那本日记簿大喇喇的敞开,任由旁人观看――当然,这个“旁人”,特指乔洛一个人就是了。
二十天之后,乔洛还是没能管住自己,首先去碰了咖啡。
秦牧铮的时间掐的刚刚好,乔洛端起咖啡的时候,温度适宜,乔洛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这样的味道,他有多久没有享受过了?
凡事有一就有二,然后又过了三天,乔洛去碰了点心。
再过了一周,他已经将秦牧铮的那本日记簿,转到他的面前,开始一页一页的翻看着了。
“四月三日,晴。他应该是收到了我的‘合约’,愿意和我达成协议了。他不搬走了。很高兴。另,温凡……要我去看心理医生,温凡说,他和我在一起很累……我很抱歉……可是我会改,真的,我会改……”
“四月七日,晴。他没有动我准备的东西。一点都没动。可是,他似乎很开心,脚步很轻快。”
“四月十七日,阴。医生说,我的确病了,我想,的确是我错了。我甚至在想,我错了那么多,他还会原谅我么?我还应该守护着他么?”
“四月二十七日,阴转晴。犹豫了几日,我想,我还是没办法放弃他。我知道我不好,知道自己有病,可是,我还是没办法放弃他。我爱他。或许他一辈子都不会爱上我,可是,这并不能改变,我爱着他这个事实。”
乔洛翻看着日记簿上的文字,神色微怔。
再往后看,秦牧铮显然已经做了决定。
“五月三日,晴。我找人去试探他了――我大概又做了错事,可是,这是我忍不住的。我找人去问他,还会不会娶妻生子。他说不会。我想,我真的是个可恶至极之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很高兴,非常高兴。他不会娶妻生子,也不会喜欢上别人,那么,我来守护他,他也许……会默许?我会改掉过去的坏习惯,会让他自己选择自己想做的事情,会放弃在他身边一个又一个的安插人手,如果我肯改,那么,他会接受我么?又或者,不必接受,他只要默许我待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乔洛看到这一页,心中微微有些怒气,将日记簿一扔,就下楼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乔洛宁可在屋子里憋着,也不去天台放风了。
可是房子的位置在高,在能居高临下的看楼下的风景,也比不得天台开阔,能放松心情,于是他又去天台了,傍晚,而不是早上。
玫瑰枯萎了,咖啡摆在那里,味道已经很难闻了。
乔洛皱了皱眉,然后下意识地去翻看秦牧铮的日记簿,发现日记簿上的内容,停留在了五月四日,之后就没有了。
他的手停在四号的日记上――
“他看了我的日记,这没什么,这原本就是给他看的。可是,他似乎又生气了。我想,我大约,一辈子都想不明白,我的阿乔,为何会时不时的生气。不过这也很好,总比过去的时候,我说什么他都觉得好的要好。他会生气了,也是……与我更亲近了不是?明天上午要出差,后天才回来……我在想,要不要把明天的日记一块写了……”
乔洛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他才想起来,今天已经是十号了。
秦牧铮这几天又跑去哪儿了?难不成出事了?
乔洛忽然打了个喷嚏。
“怎么打喷嚏了?是不是感冒了?”张教授上楼去看儿子,结果乔洛不在,这才跑到天台上来,她忍不住抱怨道,“以后傍晚不能出来了。要出来也只能白天出来,要是感冒了……”
她忍住没说下去。
乔洛却笑道:“我记住了,没有下次了。妈,咱们下去罢。”
张教授嗦嗦了一路,乔洛也只能耐心听着,待张教授说完了,乔洛的晚饭都在张教授的嗦下吃完了。
为了防止张教授继续,乔洛想了想,还是问道:“妈……你这几天,来看我都来的少了。”
张教授喝了口茶,润润喉,笑着看向乔洛:“然后呢?洛洛是想问妈这几天去看什么人了么?”
知子莫若母。
任是乔洛拐了几个弯,张教授也一下子就听出来,乔洛想问的到底是什么。
他表情讪讪,听张教授叹气道:“是阿牧。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乔钰的,乔钰他……乔钰他开车要撞你的车……对了,你的车现在是阿牧在开,所以,出事的就成了阿牧。乔钰大概也没想到,他运气也不好,在那些人到之前,阿牧逃出车,就给了乔钰几枪。阿牧也不要乔钰的命,专挑乔钰的手腕脚腕处去打。”
乔洛心头一跳:“那现在呢?”
“现在,两个人都活过来了。阿牧只是轻伤加脑震荡,那个乔钰……估计要在病床上躺一辈子了。阿牧让温雅柔去照顾他,说是会给乔钰一直付医药费什么的,让他放心躺一辈子行了。”张教授说到最后,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阿牧还在医院,他脑震荡有些严重,这几天还一直说梦话,你……要不要去看看他?正好,你的身体,也要复检,算是顺路了。”张教授小心翼翼的问道。
乔洛想到秦牧铮的那本日记簿,还有秦牧铮大约没有做完的心理辅导,不由自主的就“嗯”了一声。
乔洛到的时候,秦牧铮还没有醒。
他坐在床头放着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秦牧铮。
乔洛发现,好像他已经很久没有认真的去看秦牧铮,没有去看这张脸上,些微的变化了。
秦牧铮瘦了,整张脸更显得瘦长,锁骨越发清晰,手臂上的青筋若隐若现,瘦的可怜。
乔洛伸出手去,无意识的戳了戳秦牧铮的脸颊,一点肉都戳不出来――
乔洛抿了抿唇,还要去戳的时候,秦牧铮忽然动了动睫毛,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奇怪的是,秦牧铮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人是乔洛之后,先是惊喜,随后就是伸出手,半坐起身,就要去探乔洛的腿――
“阿乔,你的腿……”秦牧铮有些紧张,声音都在发颤,“能站起来么?”
乔洛一怔,不动声色的道:“当然能,它又没被人打断过,当然能站起来。”
“那……你能站起来,给我看看么?”秦牧铮身子还很虚弱,一个半坐起身的动作,已经让他满头大汗了,可是他还是直直的盯着乔洛的腿,紧张而在意。
乔洛沉默了一会,伸出手去,将秦牧铮的床位调高,方才站起身来,过了片刻,又重新坐下,看着秦牧铮道:“你怎么了?”
秦牧铮脑震荡有些严重,现在脑袋还晕晕的。
他按了按额头,看着乔洛确实很轻松的站起来了,才苦笑着道:“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做梦。每次做梦,都是断断续续的。总觉得自己是在回忆我们过去的日子,可是梦里的情形又不完全和现实一样,我记得,我在梦里……把你的腿打断了……而且,在梦里,你,很厌恶我,非常非常的厌恶,你一直在从我身边逃跑,我把你抓回来,你安分一阵子,又从我身边逃走了……阿乔,你其实,就是很厌恶我的,是么?”
乔洛静默了片刻,方才道:“你还梦到了什么?”
秦牧铮倒吸了一口,才缓缓开口道:“我梦到,是乔家将你送给我的。你很不情愿,可是还是跟了我。后来,日子久了,大概是我太过分了,不肯让你多出门,你就……逃跑了,我将你找了回来。有一就有二,很快的,你又第二次、第三次的逃跑,我那时脾气不好,你的性子也倔,中间又有其他人的挑拨,在你又一次逃跑,我将你抓回来之后,我把你的腿打断了……”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爸妈……也都走了。你更加厌恶我了,一次又一次的,从我身边继续逃跑。我开始想,是不是我做错了,于是我也一次又一次的放纵你离开,再将你抓回来。我在梦里,一直以为我们大概会这样一直下去,一个跑,一个追,就这么过一辈子,等待你老了,跑不动了,我们就可以安稳的生活了。只是在你二十九岁的时候,突然生病了。”
秦牧铮抓住了乔洛的手,感受着乔洛手上的温度,仿佛如此,才能清楚的知道,乔洛是活着的。他还在他的世界里。
“可是在梦里,你死了。”秦牧铮语气里有听不出的涩然和悔意,“我亲眼看着你,从十二层高的楼上跳了下来。阿乔,你就这么死在了我面前。”
乔洛没有将手抽回来,也没有去安慰秦牧铮,而是平静的问道:“那么接下来呢?我死了,那你呢?”
这是,他一直想知道的事情。
他死了,那么秦牧铮呢?是不是痛苦了几天,几月,或者是几年,然后又枯木逢春,重新找到了新的“阿乔”,然后又快乐幸福的生活着呢?
又或者,干脆就和乔钰在一起了呢?前世的乔钰,可没这一世这么能折腾。
秦牧铮语气顿了顿,良久,才道:“我还活着。”
“活了多久。”
“六十年。”秦牧铮干巴巴的道,末了又加了一句,“一个人,单身。”
乔洛蓦地笑了出来,讽刺道:“还真是,祸害遗千年。”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秦牧铮忽然道:“我的梦,其实是真的,是上辈子的事情,是这样么?阿乔……洛洛,你其实,一直都记得前世的事情,对不对?”
乔洛心中一惊,然后果断摇头道:“不是,那只是个梦。你不要想太多了。”接着他就站起身道,“我该走了,你,好好休息。还有……”
乔洛自己发了一会呆,看着窗外的阳光,忽然认真的看着秦牧铮道:“那真的只是个梦,都是假的,你不要真的傻乎乎的当真了。”
秦牧铮却苦笑道:“洛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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