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麒愣了一愣,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掌只是轻轻扫过绮年的鬓边而已,根本就没有用上力:“你这丫头,我根本就没——”
“阮麒!”阮夫人愤怒的喝斥隔着老远都听得清清楚楚,碧玺碧玉一左一右搀着她快步走过来,不待阮麒分辩,一记耳光已经落到他脸上了,“孽障!这是什么地方,你丢人丢到外头来了!”
“我没有——”阮麒只说了三个字,阮夫人已经指着碧玺,“立刻把大少爷送回府去,跟老爷把今儿的事好好说说,让老爷知道知道,他的儿子有多威风,逼得自己的表妹下跪求饶,还举手打人!我是管不了,就让老爷自己去管吧!”
李氏已经过去把绮年扶起来:“怎样,可摔着哪里了?”其实她想问被打到哪里了,只是当着阮夫人的面,到底把话又换了。
绮年慌慌张张站起来,顾不得回答李氏,先半带哭腔地向阮夫人求情:“姨母,表哥并没有很打着我,姨母就不要——”
“你不要管了。”阮夫人冷着脸,“碧玺,还不快送大少爷回去!”接着放软了声音,“好孩子,知道你受委屈了,快回去歇着,改日姨母再让你表哥给你赔礼。”
绮年低着头,从垂下的鬓发里瞥了阮夫人一眼。送了这个教训阮麒的机会给她,想必阮夫人心里还是蛮痛快的。这事跟上巳节出游冲撞了陌生人家的姑娘又不一样了,就算英国公再偏宠儿子,把自己的表妹逼得下跪,至少也显得你毫无家教,说不定还会有个欺凌孤女的名声什么的。
阮麒半张脸火辣辣的,盯着绮年的眼睛几乎也能喷出火来。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算计了!可是从头细想,他居然无可反驳。除了弯腰去扶的时候绮年轻声说的那句话之外,阮夫人看见的几乎就是全部的事实。而那句话——恐怕连身边的丫鬟都没听见,更没有人会给他作证。
“很好。你等着!”阮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阮夫人已经厉声道:“住口!”
绮年完全不打算把阮麒这句威胁放在心上。阮大少爷真是太看得起他自己了。叫她等着?他能做什么?一个十三四岁的小毛孩子能做什么?难道能买凶杀人吗?最多以后只要有阮家人出现的场合她就不参加,理由也是现成的——害怕嘛。
“姑娘别怕,姑娘别怕,咱们这就回屋去……”如燕半扶半抱着绮年,自己声音还有点发抖呢,却硬挺着在安慰主子。李氏看得不忍,转头对碧云道:“还不快带人把姑娘送回蜀素阁去?看看姑娘的膝盖,若是青了就去我那里拿紫金活血膏敷上,再去请个大夫,开两服宁神收惊的汤药。”
“舅母,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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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不用。”颜氏也在丫鬟们搀扶之下走了过来,大约是受旁边的郑氏那看好戏的眼神刺激,颜氏脸色也极难看,“虽说没了爹娘,在舅舅家里也不能让你受了委屈!”
绮年露出一脸的感激,演完了最后一出戏,才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被丫鬟们搀走了。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阮夫人怒发冲冠地喊:“去二门上把小厮们叫进来,送大少爷走!”要是没有散落下来的头发挡着,说不准碧云就会发现她在偷笑了。
回了蜀素阁,湘云和珊瑚自然是大惊,拿水的拿水,找药的找药。绮年掀起裙子看看,膝盖上青了一块。毕竟是石板地,她一下子磕下去,虽然自己拿捏着劲儿,也是怪疼的。不过小小一块青肿毕竟算不了什么,碧云看了,又见她目光清明,不像是会被吓出个好歹来的模样,也就放心回去禀告李氏了。
绮年又叫过珊瑚:“虽说外祖母和舅母都要给我请大夫,可是毕竟是姨母的儿子,又不是亲生的,若闹大了,万一有人说姨母苛待妾生之子,岂不是坏了姨母的名声?所以这大夫也不必请了,何苦闹到外头去。”
珊瑚连连点头。她自是知道颜氏疼爱阮夫人,绮年这一番话,说不得正中颜氏下怀,当即道:“姑娘真是体贴人,奴婢这就跟老太太说去。姑娘也惊着了,好生休息是正经。”
把人都打发了出去,绮年才惬意地往床上一倒:“哎哟,如燕啊,早没看出来,你居然还蛮聪明的嘛。”配合着她演了很好的一出戏。
如燕可没那么高兴:“可是,阮少爷会不会记恨姑娘?”
“随他便。”绮年轻轻一笑,“很快他就会发现,他其实干不了什么的。”
如燕不是很明白,但看绮年说得如此笃定,也就抛到一边去了:“其实姑娘当时不用跪得那么用力……”
“苦肉计苦肉计,总要苦一下的。”绮年打个呵欠,“你看着吧,一会儿老太太就叫人来送东西了,过几天阮家还会来送。”
“阮家为什么要来送?”如燕不解,“今儿这事,可是扫了四姑太太的脸……”
“怎么会,那扫的是阮大少爷生母的脸,还有阮公爷的脸。而且只要这脸面不扫到外头去,阮公爷也不会说什么。至于姨母,她只会高兴。估计有一段时间,阮大少爷是别想出门了。”
如燕这时候还不是很相信。毕竟之前在杏林闹的那一出就能证明,阮家兄弟是极得长辈宠爱纵容的,否则也不会养成那种跋扈的性子。就那天在外头闹成那样儿,也没见阮家怎么着,今天这一出还是在吴府里闹的,又不会传到外头去,恐怕阮家更会轻轻揭过了。
不过,几天之后阮夫人派人送了上好的雪莲膏和一对如意金钗来时,如燕就知道自己家姑娘料事如神了。阮麒从前只是庶子,如今却是名义上的嫡子,阮海峤原预备着再过两年等他满了十五就给他请封世子的,现在却在岳家闹出了这样的事。庶子犯错,说个顽劣也就是了,最多不过打几下板子。可是未来世子犯错,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自来庶子不能袭爵,阮夫人一直没生下嫡子,国公府其他几房颇有些人眼睛盯着这爵位呢。阮海峤开了祠堂把阮麒记到了阮夫人名下,已经有人不满,再听说了这事,登时流言四起,说是妾生的儿子就是上不得台面,将来若是袭了爵,阮家还不得败在他手里云云。
苏氏首当其冲,倒了相当一段时间的霉。阮家老太君叫了她去,命陪房老嬷嬷在院子里骂了她半个时辰,说她教子无方,连阮麟都不许再留在她身边,全部迁出秋思院,着人严格教导。苏氏哭了个半死,想找阮海峤闹一闹,阮海峤却是只顾着阮麒的教育,一连半个月没进过她的院子。
阮麒被打了二十记手板子,并罚禁足三个月思过。阮海峤痛定思痛,另外去请了严厉的文武先生来,制定出详细的课程表,把阮麒每天十二个时辰安排得满满当当,决心将纨绔改造成栋梁。</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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