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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年皱皱眉:“你怎么还唤少将军呢?莫非当着我们的面不好意思了?”
冷玉如默了默,随即道:“唤什么都无妨,无过是个称呼罢了。”见韩周二人都皱眉看着她,便笑道,“当着他的面我自然不是这般称呼,你们莫要如此。”
绮年越听越觉得担忧,忍不住道:“莫非是你们还有些不合?”
冷玉如终于敛了笑容,淡淡道:“我是恒山伯府的义女,又是那般与他成的亲,他防着些儿也是有的。终归如今外头看来我们是举案齐眉,便是公婆那边也挑不出什么来了。至于以后怎样——我还年轻,时间尽有,何况有些事也不是人力所能及,我不过尽我的心罢了。”
绮年听她说得通透,心又放下来一些,想了想低声道:“你可有身孕了?”
冷玉如一怔,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才成亲多久,怎就问得出这种话来。我且问你,你又如何?”
绮年干咳一声:“还好罢。”
冷玉如眼里闪过一丝黯然,随即就伸手掐着绮年的脸笑道:“瞧你这样儿,哪里是还好?怕是称心如意得了不得吧?”
绮年被她说得脸红,两人对掐起来,忽然听见有人重重咳嗽了一声,抬头看去,却是个穿着玉色素面袄子,深青色挑线裙的中年妇人,身边又有个穿海棠红褙子的少妇扶着,正跨进门来。这中年妇人她们不认得,却认得那红衣少妇正是郑瑾,随即也就明白,这中年妇人必是苏太太了。
苏太太年纪并不很大,也不过才四十岁,身上穿的却极简净,头上更是只戴着一套米珠素银头面,明明走路还很稳健,却拿了一根乌木镶银的手杖。这屋子里坐的多半都是年轻姑娘,有说有笑,她这一进来,众人不由自主都放轻了声音。
许夫人正与韩夫人说话,见这个大姑子进来不由得暗暗叹气,起身迎了上去,笑吟吟地将韩夫人引见给苏太太。苏太太与韩夫人见过礼,坐了下来便微微皱眉道:“今日是云丫头的大日子,怎乱糟糟的?”
许祭酒是极清廉之人,家资并不丰厚,故而给女儿办及笄礼也不以庄严隆重为主,倒是请了好些平日里与许茂云交好的姑娘们来,为的就是女儿不日出嫁,闺中姐妹们怕也就聚这么一回,将来做了人媳妇便没有现在自在了。许茂云性子爽快,交好的朋友多半也是相仿的性子,许夫人又不拘着她们,难免说笑得声音大了些。此时听苏太太这般说,便笑道:“都是小姑娘家,说说笑笑才是本性,我年纪大了,如今也喜欢热闹。”
苏太太皱着两道浓黑的眉毛道:“闺阁女儿以贞静为要,这样大说大笑的,哪里像个样子呢?”
韩夫人因苏家退了绮年的亲事,心里一直的不舒服,不过是看着绮年因祸得福另嫁高门,所以才不再提起此事罢了。今见苏太太这般的说话,便微微一笑接口道:“贞静固是好的,然而年轻姑娘宁可活泼些好,只要大礼上不差,没的拘得她们如槁木死灰一般,与积年老妇又有何区别呢。”
苏太太看了韩夫人一眼,因她是外客,倒不好多说了。旁边郑瑾站着,却听得心里暗暗痛快。她嫁到苏家,本自觉是低嫁,合该过了门便当家理事才是。却不想这位婆婆极是严格,时时处处拿着规矩约束自己。郑瑾在恒山伯府是娇养惯了的,出门交际又有人捧着,从来也没受过这般的拘束,强忍到了回门那天便到母亲面前哭诉。
恒山伯夫人自是心疼不已,但细问之后也无话可说了。因苏太太并未曾有意折腾郑瑾,也不过是如旁的人家一般要媳妇早晚请安,伺候用饭,站站规矩一类。且苏锐原本房里有个通房丫鬟,也是定亲之后就将人打发出去了,如今真是干干净净。苏太太平日里管家理事都要带着郑瑾,一一指导,便是再挑剔的媳妇,也实在找不出这婆婆的毛病来。
郑瑾却是有苦说不出。苏太太确实不曾刻意的折腾媳妇,但要求得极严格,比如什么时候请安,请安之后给婆婆冲沏茶水,水温应到多少才最合宜……诸如此类,不一而足。且苏太太性子冷静,平日里若非必要便不开口,更不必说逗趣说笑之类,只把个郑瑾拘得憋闷不已,只有回了自己院子与丫鬟们说话解闷。
再说苏锐,倒是个言笑晏晏的人,并不似苏太太一般刻板。只是他如今在翰林院供职,翰林院清闲,他却是以状元的身份进去的,众所瞩目,少不得要格外勤勉,每日甚晚才回来。且他回家之后先要去向苏太太请安,陪着母亲用饭,饭后还要奉一杯茶,夫妻二人才能回到自己房中。说不上几句话便要歇下,以便第二日晨起点卯。
日日如此,才不过成亲一个月,郑瑾已经被拘得要发疯。偏偏苏太太事事依着规矩来,她又是新妇,连回娘家松散一日都不成,每天伴在苏太太身边,少不得心里暗暗地骂。如今见苏太太这套规矩在韩夫人面前吃了瘪,自然是心里痛快得很。
许夫人见郑瑾在旁边立着,便笑道:“姐姐让外甥媳妇坐下罢,这里也没有外人,不必这样拘礼了罢。”
苏太太这才对郑瑾道:“你去那边与相熟的姐妹说说话罢,只莫要失了规矩便好。”郑瑾巴不得这句,连忙答应一声走了开去。
冷玉如悄声道:“这苏太太看着倒有几分本事,郑瑾娘也被管得这般老实了!”眼看郑瑾走过来,便起身笑迎。她是恒山伯府的义女,如今倒正经要叫郑瑾一声姐姐了。
郑瑾坐了下来,先看见冷玉如黑瘦了些,心里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心想西北边关可见艰苦,幸而自己不曾去。此时张淳张沁也过来见礼,张淳一双眼睛在郑瑾身上脸上转了转,发现郑瑾的饰物虽是不多,却样样贵重,不由得又看住了。冷玉如头疼之极,幸而张沁和赵燕好一起,借着说话将她拖开了。
郑瑾也是一双刁钻的眼睛,张淳那样子如何看不明白,心里更是有几分得意。说是西北大将,家里怕不知是个什么情形呢,才养出这样眼孔浅的女儿来。正得意着,转眼看见绮年静静端坐,身上穿一件洋红底子织银色碎花的小袄,下头月白色裙子,头上除了那朵橘黄色外皮的玉菊花外,就是零星点缀着几朵翡翠珠子与珍珠串起的珠花,乍看如同片片绿叶衬着那朵玉菊花,十分清雅。耳朵上坠一串火红的珊瑚珠,又不失新嫁娘的喜气,愈显得那颜面白里透红的娇艳。若细看,那珠花所用的珍珠颜色粉红,皆是上好的大颗南珠,翡翠又极剔透,瞧着不显,却比她自己头上插戴的还要贵重。不由得心里暗骂苏太太,说什么苏锐如今只是翰林,她出门穿戴皆要守着规矩不可逾越了,免得被人说轻狂。这规矩规矩的,害得她最好的那些首饰都不能戴出来,生生的就被人家比下去了。
心里有气,郑瑾不由得就笑了一声道:“世子妃也来了?不知世子身子可大好了?怎的不曾一起来呢?”
绮年懒得理她,何况还碍着冷玉如的面子,便淡淡道:“多谢苏少奶奶挂念,世子如今在六科里领了个缺,日日要去衙门,自是不能来的。”
郑瑾一怔。苏太太和苏锐从不与她说外头的事,这些日子她被拘在家里,竟是不知皇上在勋贵子弟中进行考核一事,此时乍听了赵燕恒有了差事,竟接不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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