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你是在外头常走动的,你说,胭脂为什么要死?”
立春本来时刻准备着世子妃要惊慌失措乃至恐惧晕倒的,却不想她面对死人居然如此镇定,心里倒又多了几分佩服,低头答道:“小人觉得,她实在不该死的。虽然世子妃不允她入府,但说起来也并不是要逼死了她。”
“我就是奇怪这个。”绮年转头看着他,“胭脂确实是服毒而死?”
“确实。小人已然查过,确无挣扎打斗的痕迹。而且胭脂死时,伺候她的丫鬟就在屋外,也没听到半点动静,绝非被人所杀。小人已叫人去查那绣娘了,只是——只是那家针线坊里说不曾有这个绣娘。”
“那针线坊是哪一家?绣娘姓什么叫什么,长什么样子,有何特征?”绮年一连串地问,“把那两个丫鬟婆子叫过来,再准备一根炭一张厚纸。”上辈子学过的那点可怜的素描,竟然真的派上用场了。
绮年苦中作乐地弯了弯嘴角。当初写了那么多穿越文,素描是很多穿越女的必备技能,有靠着这个一鸣惊人引来贵人注目的,有关键时候画影图形缉拿刺客大盗的,真想不到她今天也真用上了。
两个丫鬟婆子既能来盯人,也不是那蠢笨的,当下你一嘴我一嘴地描述了一番,绮年拿着那根炭条,调动脑子里所有有关素描的可怜记忆,终于画出了一张脸。如果当年绮年的绘画老师看见了,一定会觉得惨不忍睹,但好歹能看出个模样来。
绮年转头叫过菱花,“你知道安师傅如今的住处么?立刻拿着这个去见安师傅,问问她可认不认得。”这绣娘年纪与安师傅相仿,若是早就来了京城的,或许安师傅真能认得。
派走了菱花,绮年又看了一眼胭脂:“这怎么办?要报官么?”
倘若是个有身契的奴仆也就罢了,胭脂现在却是良籍,死了一个良民那是必须报官的。可是这一报出去,谁知道后头操纵的人还想做什么?但是死尸也不能总放在这里。绮年叹了口气:“还是要报官的,只是你去打点打点,不要闹到——”
话未定没完,门外头已经乱了起来,立夏一步冲进来:“世子妃,是五城兵马司的人,说京城里有羯奴的细作,一路查到这边来了,您快避避吧。”
绮年确实没有料到,这件事居然来势汹汹,几天之内就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她给赵燕恒的书信才寄出去,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找到了郡王府门上。
“周氏,这是怎么回事?”昀郡王脸色阴沉,“怎么还扯到了你陪嫁的绸缎铺子上?”
绮年也没料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五城兵马司号称是捉拿羯奴混进京城来的细作,那个给胭脂做衣裳的绣娘就是其中之一,而胭脂也成了细作在京城之内的接应,连她的死都被说成是畏罪自尽。更糟的是,这个绣娘是小杨雇佣过的,利用进宅子做针线的机会打探消息。一时间京城内各宅门对绣娘敬而远之,而绮年的绸缎铺子也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小杨一家已经全部被五城兵马司的人带走了,幸而因为知道是郡王府世子妃的陪嫁铺子,尚未至用刑逼供的地步。
“儿媳雇佣绣娘不过是为了卖布料,实不知有什么细作之事。”一爆出绣娘打探消息的事,绮年就知道这件事跟永顺伯和华丝坊脱不了关系。赵燕恒从她这里知道了永顺伯打探消息的渠道,现在永顺伯又利用这渠道反咬了她一口。难道说赵燕恒在渝州已经令永顺伯如此为难,以至于要在京城掀起这样的风浪,让赵燕恒分心吗?
秦王妃冷冷地道:“你说不知有细作之事,可那绣娘就是羯奴的细作,单说一句不知就无事了吗?”
绮年平静地回答:“那绣娘在京城并非初来乍到,曾在几家针线坊供职,又曾在几家官宦人家做过针线,若是依着五城兵马司的说法,这些绣坊和人家也一样有嫌疑的。五城兵马司若无有证据指证我纵容细作,自不能定我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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昀郡王皱眉道:“说是这般说,但事涉他国细作,少不得麻烦。五城兵马司已将此事提交了刑部了!”
绮年低头道:“便是去刑部大堂上,儿媳也是这般说。国有律例,岂有无凭无证就给人定罪的呢?”
昀郡王焦躁道:“如今还不是定罪的事!外头多少议论,皆是自你而起!便是最后无事,郡王府的名声也坏了。”
“父王这话,恕儿媳不懂了。若是最后无事,谣言自然澄清,怎会坏了郡王府的名声?”绮年也有点焦躁了,“这明明是有人嫁祸!世子早将胭脂送走了,她却又跑了回来,世子便是怕伤及王府的名声才将她安置下来,却被人借此反咬了一口。如今正是该好生追查真相的时候,若只在家中抱怨,只怕是于事无补。”她正在绞尽脑汁地跟立春等人追查这事,昀郡王就把她提了来训斥了这么一顿,到底有什么用!
“周氏,这是你能与王爷说的话吗!”秦王妃提高声音,“还不快给王爷跪下请罪!一切事皆自你们而起,若是不与那胭脂纠缠,如何会有今日之祸?若是不开什么绸缎铺子,更不会与细作扯上关系!”
绮年不想跟她说话,向昀郡王福了福身:“父王请恕儿媳直言,儿媳知道父王焦急,只是此时第一要紧是查清真相,外头不过是闲言闲语,府里便先家反宅乱的相互指责起来,只怕是亲者痛仇者快。倒不如集中了全府的力量,尽快将此事查清为好。”
昀郡王看了她一会儿,摆了摆手沉声道:“府上的侍卫你可以调用一半,三天之内必须将此事查清!”三天之后,刑部说不定就要来提人了。
绮年拜谢过他,退出了正屋。秦王妃看着众人都退了出去,起身斟了一杯茶递到昀郡王手中,低声道:“王爷限她三日,可是三日后有什么……”
昀郡王哪有心思喝茶,叹道:“三日不能将此事平息下去,刑部怕就要来提人过堂了!”
秦王妃目光一闪:“王爷,这断不可行!若是世子妃抛头露面去刑部过堂,王府的脸面何存?便是能将此事查清,外头也要指指戳戳了。”
昀郡王将茶杯往几上一掷:“正是为着这个,才让她三日内必得有个交待!”按了按太阳穴,“我去五城兵马司和刑部再打点一下。”
“王爷——”秦王妃稍稍向前一步,欲言又止。昀郡王瞧她一眼,有些不快:“有话说便是,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秦王妃低了头道:“当初,原是妾身太过莽撞,匆忙就为世子定了这样一门亲事,说起来,全是妾身之误,以至王爷今日如此为难……”眼圈微微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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