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这东西一定是跟数量有关的,小宋偏执地想着,鹅老板第一次送老鹅来时,她只有感谢,接二连三地送老鹅时,她开始感动,她想或许再坚持几只,她就会对他有了感情,她就会邀请他到家中来做客,邀请他吃一顿晚饭,或者邀请他再看一场电影,总之,她开始期待了。
就在小宋还没邀请的时候,鹅老板邀请小宋了,鹅老板说带小宋去一个好地方。
小宋心旌荡漾了,突然责备自己错怪了鹅老板,人家还是蛮有情调的。小宋问,去哪里?鹅老板一脸神秘,说,一个好地方。
小宋为这个好地方一连失眠了几个晚上,她猜不出究竟是去哪里,需要携带哪些东西,三亚么?就要带上防晒霜;大连么?那得带上泳衣。早上醒来的时候,小宋眼睛肿得宛如桃大,鹅老板电话打来了,说,我到你小区门口了。
小宋拎着包匆匆跑下去,远远地看见鹅老板开着他那电三轮,心里有些发凉。她问,究竟去哪里啊?
鹅老板一脸笑容,这才说道,去参观一个养殖场,郊外,养鹅的,你肯定没看过,老鹅真多呢。
小宋愣了,脸不住地往下拉,她踟踟蹰蹰地,往后退缩,我不去了,我头疼了,突然头疼了。
说完小宋就往回走去,转身的那一刻,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和鹅老板之间相隔着什么?之前她也思索过这个问题,没有得出答案,但此刻她突然就明白了,是鹅。
(13)
江娜娜病了,大概是上次淋雨的缘故。下午,请了半天假,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去了医院。刚坐上公交,手机就响了,先是许光荣的,几句嘘寒问暖;再是母亲的,一阵询长问短。吃过饭了吧?身体好好的吧?胃口不错吧?最后,话题必然会落在小两口的问题上,母亲问,两个人好了吧?最近关系不错吧?
离婚的事,江娜娜一直瞒着家里,没敢告诉父母,她觉得这种事情对于老两口来说,绝不亚于三亩田颗粒无收的打击。母亲患有面部神经痉挛,要是得知离婚的消息,不定这脸会抽搐多严重。还有父亲,都不敢想象,他佝偻着,坐在门槛上抽烟,缭绕的烟雾里,然后死劲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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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着电话那头嗯嗯几声,含糊应着。
你那边怎么那么吵?母亲问。
我在公交车上呢。江娜娜回答。
哦。母亲沉默片刻,又问道,这个时候坐公车去哪儿啊?怎么没在公司?
江娜娜语塞了,支支吾吾,她说,有点小感冒,去医院开点药。
着凉了吧,怎么感冒了呢?一波呢?母亲问,一波没陪你去吗?
哦,陪了,陪了。江娜娜撒着谎,他坐在前面呢。
对方如释重负地嗯了一声,说,你俩好好的吧。母亲这回不是问句,而是感叹句,她说,有了小孩,就是不一样了吧。
江娜娜心不在焉地应着,她说,要不就这样吧,车里太吵,改天我给你打回去。临了,不忘加一句,我俩挺好的,你放心吧。
挂了电话,江娜娜一阵心虚,想着刚才那句“我俩挺好的”,很不是滋味。
到医院后,挂了号,就了诊,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开了两瓶水到输液室去输液。江娜娜找了个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然后就看着外面发呆。她开始想很多事情,想刚才的电话,想许光荣,想李一波,想恋爱那会儿,然后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一觉醒来发现瓶里快没药水了,唤来护士换水之后,这才发现窗外天色已暗了下来,她透过玻璃门看着对面的电梯口发呆,两侧的红色数字闪闪烁烁着,越发鲜艳。门打开了,吐出一个孕妇;门又打开了,吐出一对母女;门又开了,吐出一男一女。江娜娜就这样百无聊赖地看着,想着,这就好似人生缩略图,人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走过一生。
门关上了,江娜娜换了个姿势等待着,她想,这次该是一对老人了吧,相互搀扶的老人。数字闪烁了,停了下来,门开了,一对年轻男女走了出来,江娜娜眼睛转不动了,甚至呼吸都卡住了,电梯里走出了李一波和方蓉蓉。
李一波还和以前一样,只是头发长了一点,衣服是新的,她没见过的。方蓉蓉个头高了很多,穿了高跟鞋了吧,领口又是很低,一对乳房不可一世。
他们在过道里不知说着什么,然后方蓉蓉像右走去,李一波站在原处等着。
他把手插在口袋里,四处看着,眼神还是那种懒懒散散地,他看看右侧,又低头看看鞋尖,然后慢慢抬起头,眼珠停留不动了,他看见了自己。
江娜娜一动不动地,胸口开始起伏,那些压在身体深处的怨愤又不知从哪儿泄漏上来,有个哲人说过,爱的反面是什么?不是恨,而是漠然。她此刻没有漠然,全是恨,恨得心力交瘁,恨得筋疲力尽,也恨得软软的。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用眼神传递着几个月来的爱恨交加,然后他好像看到了她头顶的药水,眼神委顿下去,他张开嘴,似乎要说什么,突然方蓉蓉出现了,然后他低着头和她向过道一头走去。
江娜娜转过头,才发现眼角有些湿润,心口压抑得难受,她站起来,跺跺发麻的脚,却感觉身体有些摇晃,心里很堵,眼前一黑,就像面条儿似的软了下去。
醒来时,一个老护士正在翻她的眼睛,说,醒啦,你醒啦。
江娜娜问怎么回事儿?
老护士说,你吊水昏过去了,身体太虚了,肯定没吃饭,是吧。
江娜娜感觉不好意思,说,好像是,忘了。
把人吓死了,吊水吊得好好地就倒下去了。老护士似乎有些同情。
江娜娜坐直身体,准备下地。她问,我可以走了吧?
老护士阻拦道,不行不行,你打电话给家里人吧,我们得把你交给你家人才行。
江娜娜犯难了,她在手机里拨弄了一阵,都没找出一个合适的号码。老护士歪着脑袋看她,眼神里层出不穷的疑惑往外流,江娜娜犹豫了片刻,还是给许光荣去了电话。
很长一段日子之后,江娜娜回忆起那天,都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两种眼神,两种眩晕。一个是李一波的,一个是许光荣的。她思量那天李一波的眼神,像湖里的水草一样,飘摇和荒芜,说散就散了,说离就离了,一张红纸把两个人变成亲人,一张绿纸又把两个人变成陌生。她记得回来后,一直倚在床头嘤嘤地哭着,她不为这一段感情而哭,而是为这种变化而哭。
那天,许光荣一直陪到她很晚,说了很多,关于妹妹的,关于邻居的,关于老家小狗的,他不停地给她添水,然后给自己也满上,他坐在椅子上,向前俯着身子,时间似乎过去很久了,悄无声息地向黑夜流淌而去,?</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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