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的众人。
聂阳不过是望了一眼过去,竟不觉连气息都为之一滞。这样的女子,根本不
需学剑,便足以杀死全天下所有的男人,她一个眼波,一抹微笑,便远胜于她名
动天下的佩剑烟雨。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三笑散人魄,天女门的绝世武学
飞花三笑若是由面前的美人使出,才称得上是名副其实。
看着她抹红冰玉般的素净娇颜,聂阳实在不愿相信这便是谢烟雨,一个近乎
达到女子剑术顶峰的武林高手。
她实在更像是一个已对红尘感到无比厌倦的待归仙子。
聂阳无法想象,当年嬉笑花丛的冷师叔究竟是在怎样的情形下,才会将这样
一个女子拒之千里。
云盼情大步走上前去,一反方才没大没小的架势,恭恭敬敬的伏身拜下,在
谢烟雨身前叩了三个头,肃容道:“师父,不肖弟子云盼情,给您请安。”
谢烟雨粉唇轻启,嗤的笑了一声,道:“你这丫头,次次都要来这一套。快
起来,叫师父看看瘦了没有。”
“是。”云盼情这句答完,便又笑了起来,过去靠在了扶手旁边,道,“师
伯教的,平时再怎么都成,但不能坏了规矩。”
谢烟雨妙目流转,斜斜瞪了谢清风一眼,揽过云盼情搂在膝上,笑道:“我
不早就告诉过你,当年谢家的规矩,就你师伯坏的最多。现在不也一样是人人称
赞的一代宗师。”她略带调侃的续道,“所以现在顾什么规矩,只管把功夫练好
便是。将来名满天下之时,什么男扮女装,什么偷鸡摸狗,什么风流浪荡,便都
不会有人再提了。”
云盼情咯咯笑道:“师父,您不能一有生人来了,便拐着弯说这些给他们听。
太毁师伯的形象了。”
谢清风哈哈笑道:“无妨,若叫他们以为我谢清风二十年间一直是个整日抱
着剑不苟言笑的老头子,那才是天大的惨事。”
谢烟雨微抬水眸,眼波径直锁住了谢志渺身后的聂阳,问道:“丫头,那便
是聂阳?”
云盼情点头道:“是。”紧忙又补了一句,“师父,你可不许也开人家玩笑。”
聂阳只好上前,躬身行礼,道:“晚辈聂阳,给谢前辈问安。舍妹承蒙前辈
关照,感激不尽。”
“没什么,月儿在这儿陪我,我也高兴的很。”谢烟雨轻描淡写说道,“你
用的也是剑?聂家剑法?还是影狼的迅影逐风?”
显然她对剑法更有兴趣,不过三句,便问到了聂阳的武功路数。
聂阳谨慎道:“晚辈都有修习,不过师父的剑法精妙艰深,晚辈修习不深,
最多也不过六成火候。”
谢烟雨拍了拍云盼情的肩膀,向着聂阳道:“来,你走近些。”
云盼情面露喜色,立刻往旁边让开。
聂阳不明所以,但还是走到了谢烟雨面前。离得近了,才看的出躺椅上确实
是一位病痛缠身之人,衣衫下的娇躯极为消瘦,莹白如玉的手背肌肤近乎透明,
青色脉络明晰可见。
“现下不比当初,我连练功也懒得起身,你也不要怪我托大。我便就这么坐
着了。”谢烟雨嫣然一笑,抬起右腕并指为剑,缓缓刺向聂阳胸前。
聂阳只道是试探武功,便依样并拢二指,斜斜一划,算是凌空格挡。
谢烟雨微微蹙眉,似乎不甚满意,素手悬空,沉腕比出上扬之势。
聂阳一愣,旋即心中一惊,不用仔细推演,便知道方才自己这全无用心的一
招格挡,已被对方剑抵喉头,连忙收摄心神,撤肘缩肩,使出聂家剑法的守招,
谨慎应对。
谢烟雨这才微微点头,第二招出手,依然是缓缓指向聂阳最为明显的破绽空
门。
聂阳不假思索,变招抢攻,顺势转为迅影逐风剑的招式,只不过两人动作极
慢,让这以快见长的剑法变得颇有几分可笑。
谢烟雨面色如常,一只右手变化莫测,开始一招招破去聂阳的攻势,每次不
过是毫厘之间的简单变化,却让聂阳背后一阵发凉。此刻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
剑法中的破绽竟有如此致命。若是和谢烟雨真正交手,十招之内,他的人头便要
搬家九次。
这还是在速度相当的情形下,事实上谢烟雨成名多年,出手一击凌厉迅捷决
不在谢清风之下,若不是刻意放缓,恐怕他都无从看清对方的出手。
转眼迅影逐风所学前招已尽,之后招式聂阳并不熟悉其中变化,也一直没能
参透关键,此刻只有硬着头皮施展出来。毕竟聂家剑法除了最后杀招之外不值一
提,那杀招也受特质所限无法放缓,自然不敢在这剑术宗师面前使出。
谢烟雨轻描淡写的化去聂阳威力大减的生疏新招后,微微一笑,道:“方才
那招,你再试一遍。”
聂阳怔了一下,依言照办。
这次谢烟雨换了一招,舍近求远,指向另一处破绽所在。聂阳正要自然而然
的变化为连接招式,才惊觉这一招竟如钉蛇七寸,封死了他之后所有的变化。若
要保住右臂,竟只有撒手后跃。
他仔细思索,沉吟良久,却依旧不得其解,额上出了一层细汗,连招式也僵
在半空。
谢烟雨青葱玉指缓缓逼近,到了最后,却做了一个反守自身的抵御动作。
顺着她所防备的那个来势,聂阳心神急转,骤然醍醐灌顶,失声道:“原来
是这样么?”说着立刻收回右手,将刚才的招式重新递出。
谢烟雨微笑颔首,仍是一模一样的指向他那处破绽。这次聂阳了然于胸,影
返招式融于剑路,斜身直指,连消带打将谢烟雨攻势化去。
苦苦思索数年的一处谜团,竟被她如此轻易地点破重重阻碍,聂阳喜不自胜,
心知这恐怕是此生再难一遇的天赐良机,登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将迅影逐风
和影返之中尚未钻研通透的部分尽数使了出来。
谢烟雨也不用开口,只不过靠着一只素净玉手,凌空缓缓指点。一些本就有
了八九分火候的招式,一次便能点破,而遇到聂阳只不过得了一个架势的招数,
她也能在三五次内点透其中要害。
余下的三十余招尽数这般使完,聂阳已是满头大汗,但所得助益之巨,就算
让他立刻跪下叩头,也不为过。见谢烟雨收手之后微微摇头,他紧接着便深深躬
下身去,激动道:“多谢前辈指点。我……晚辈……”
谢烟雨微笑摆手,道:“举手之劳,不必大呼小叫。我与你师父也算有些交
情,他不嫌我逾矩就好。你若有心报偿,那这里地方还算宽广,不知道你聂家剑
法的那式绝招,能不能教我看看。”
聂阳犹豫一下,握住剑柄道:“那晚辈献丑了。”
这招浮生若尘在聂家剑法中的确是极为出类拔萃的绝招,不过前无引导,后
无接续,在谢家兄妹眼中,恐怕不值一哂。就算加上此前不久悟出精妙后招,也
仍及不上现下被指点彻悟后的迅影逐风剑,更不要说名满天下的清风十三式了。
退到中心广阔之处,聂阳也不愿多费冗招,呛的一声拔剑在手,运力于腕,
剑芒骤起,转眼化为一蓬银星,变幻莫测的扩散开来。
这一招浮生若尘极为耗费,聂阳方才过招已经大耗心神,此刻使出并非巅峰
状态,不过既然是使给人看,也就不必计较太多。
最后那一招变化他不愿施展,便还如以前一样将这招终结于最后凝力一剑。
谢烟雨微侧螓首,饶有兴致的说道:“聂阳,可以再使一遍么?有几处关键,
我还未看明白。”
聂阳微微皱眉,转眼看到谢清风竟也仔细看着这边,眼底隐隐也带着疑惑,
只好道:“好。”
这次使完,谢清风抬手托住下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而谢烟雨沉吟片刻,
竟又道:“不成,你得再使一遍。”
聂阳不解的看向云盼情,云盼情也不明所以,只有略显尴尬的向他笑笑。
不过单就之前的一番指点,就已值得让他将这一招演练上百遍千遍,他点了
点头,抖擞精神重新来过。
而足足将这一招浮生若尘使了七遍,谢烟雨才微带歉意的说道:“辛苦你了,
这样便可以了。”
聂阳心中隐隐觉得不妥,收剑之后擦了把汗,问道:“前辈,敢问晚辈这一
招剑法,是否有哪里不对?”
谢烟雨沉吟片刻,反问道:“你聂家先祖,是否都如你一般天赋异禀?”
“天赋异禀?”聂阳一愣,谨慎道,“我聂家先人武功平平,并没什么天资
过人的高手。”
谢烟雨轻声道:“创下这一招的人武功不错,却实在谈不上聪明。”她看了
谢清风一眼,缓缓道,“他创出这招式的时候,难道就没想到,除非和他一般腕
骨异于常人,否则怎么可能使得出来。他这么设计,出招变化倒是讨了巧,走了
捷径,五分功力的剑客,也能打出七分的威风。可换了与他不相似的人来练,五
分功力最多也只能使出二分有余。”
她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真正高深的武功从无捷径可言,凡是捷径,
必为岔路歧途。也许走的会比旁人快些,但到了终点,是否还是你原本该去的地
方呢?”
聂阳平顺气息,皱眉道:“谢前辈,你是说我能顺利练成这一招,全是仰仗
天赋异禀腕骨异于常人么?”
谢烟雨微微颔首,道:“我若是没自信断定,也犯不上叫你使上这么多遍。
至少,你妹妹月儿,就决使不好这招。”
聂阳心中愈感惶恐,勉强克制住不教语声颤抖,问道:“那是不是往往只有
一家亲眷,才可能有相同天赋?”
谢清风插言道:“那倒未必,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天赋根骨之事,虽也受
血脉亲缘影响,但终归是仰赖天生良材与后天勤奋,否则那些个武林奇人,岂不
是要世袭罔替,无穷无尽。”
聂阳这才心下稍安。
可谢烟雨又道:“天赋根骨虽是如此,你这种异样骨骼,却又有少许不同。
聂家剑法既然有此一招,你又练得十分顺畅,想来你养子的身份,多半有其余内
情。聂家能创下这招剑法的人,应该与你有莫大干系才对。”
聂阳垂下双目,心中转过千百念头。比起传闻中练成过这招的聂家先辈,他
反倒更切实的知道另一个练成的人——邢碎影。
他闭上眼,勉强将那个可怕的念头压下,在心底撕碎,抹去,不留痕迹,只
剩下仇恨的标记。这才睁开双目,缓缓道:“多谢前辈指点。晚辈铭记在心,感
恩不尽。”
谢烟雨托着莹白玉颊,微笑道:“小事,不必放在心上。我还要提醒你一句,
这招剑法如果真是只为自己考虑的小家子气剑客创下,那应该还有威力更大的后
招变化才对,毕竟常人力有不逮之处,你却能靠那近乎脱臼的灵巧强运过去。只
是这种变化太过匪夷所思,我不知如何指点于你。如果你想仔细参详,我建议你
去寻个善使短棍或是分水峨嵋刺之类短兵刃的高手,那类功夫对腕部要求远在剑
法之上,恐怕能另辟蹊径,叫你恍然大悟。”
聂阳想起邢碎影教给赵玉笛短棍功法,和他亲自以折扇施展的诡异武功,唯
有在心底一阵苦笑,口中道:“晚辈记住了。”
“那便再好不过。盼情,你满意了么?”谢烟雨向着徒儿微微一笑,又将她
揽回自己身边,就好似宠溺孩儿的母亲一般,露出慈柔的神情。
云盼情眨了眨眼,勉强笑了笑,低声道:“我被搞糊涂了。总觉得好像哪里
不太对劲,和我想的不一样呢……”
谢烟雨抚着她的秀发,柔声道:“傻丫头,世事难料,人心难测,今后行走
江湖,可要牢牢记住才行。”
“记得记得,师父说过这么多遍,徒儿一定记得。”云盼情撒娇一样说道,
转而看向聂阳,“聂大哥,我陪陪师父,你不是有话对月儿姐姐说么,我就不打
扰你们了。”
聂阳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聂月儿愣了一愣,拽着哥哥袖子问道:“什
么事啊?不好当着人说么?”
看谢志渺有意跟来,聂阳只有道:“谢兄弟,我有些家事要和月儿私下谈谈,
失陪了。”谢志渺这才悻悻停下步子。
云盼情伏在师父怀中,略感担心的望了一眼聂月儿和聂阳,苦笑着摇了摇头,
随即看向谢志渺,吐了吐粉嫩舌尖,在心底骂了一句活该。
叫你平日在江湖风流快活,遇上现世报了吧。
下到一楼,月儿拉着聂阳走进一间卧房,微笑道:“我这阵子就住在这儿,
真说要走,可还有些舍不得呐。”
聂阳此刻也无心看她住的怎样,心中乱麻虽能暂且搁下,但总有一天要拿起
勇气面对。而当下,如何告诉月儿聂清漪的死讯,才是更加头痛之事。
“哥,你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上回见你,你还不是这样子啊。出
什么事了么?”聂月儿见到聂阳的喜悦之情渐渐冷静下来后,终于注意到哥哥眉
宇间的凝重,登时觉得不安起来。
怕她情绪激动后无法问出有用的讯息,聂阳整理了一下心绪,拉着她坐到桌
边,问道:“月儿,有些话我要问你,你一定尽心去想,无论是想到什么,哪怕
不过是些不明所以的词句,也要告诉我。懂么?”
月儿微蹙柳眉,虽然很想先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耐下了性子,嗯了一
声。
聂阳觉得口中一阵发苦,干涩道:“月儿,你和姑姑在一起待得多些,她对
你讲从前的事,也讲的多些。那她,可曾提过有什么对不住咱们母亲之事?”
想来,最初的疑惑,本就是听到赢二石头后聂清漪的异样反应,那慌张失言,
叫聂阳断定她必然对她嫂嫂有什么亏心之处。
聂月儿歪着头思索片刻,摇头道:“没有。怎么可能有啊,我的好哥哥,你
可比我记事的早,姑姑和娘有多亲,你难道不知道么?姑姑还未出嫁之时,就和
娘好的情同姐妹了。”
“有没有可能,是姑姑瞒的较好,不曾叫咱们知道?”聂阳仍不死心,追问
道。
“没有啦,哥你真是奇怪,怎么问些这个。姑姑就连说梦话,都是想着咱们
娘亲的好,你这是被谁蛊惑了心思啊?”聂月儿有些生气的扁了扁嘴,多半是认
定聂阳被谁吹了枕边风,才会怀疑一手把他们二人带大的聂清漪有什么问题。
不愿向妹妹吐露太多,聂阳只是随口带过,道:“没什么,我一时心血来潮。
那……你可听姑姑谈起过姓嬴的人?”
“赢?输赢的赢?”聂月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看聂阳点了点头,犹豫道,
“我只见过一眼,也不好说是不是,那字笔画那么多,我一眼看岔了,也不是没
可能。”
“你看到了什么?”聂阳屏住呼吸,探身问道。
“哥,你这么认真干什么,是很严重的事情么?”聂月儿皱了皱眉,道,
“我只看清了那是个小小的灵位,姑姑偶尔会拿出来供奉一下,不过从不让人见
到,连我也是好奇偷瞧见的。上面的字难认的要死,我哪儿知道是写的什么。你
说起赢,我才觉得那灵位上的首字好象就是个赢。”
姑姑……偷偷供奉着赢家的灵位?聂阳心中愈发沉重,内息奔走鼓荡,耳中
一片微微轰鸣之声,心神险些脱缚。
“你到底是怎么了?哥,这些事情有什么紧要么?”聂月儿疑惑之心愈浓,
蹙眉道,“这些事情,若是和报仇有关,你直接去问姑姑不就好了?”
“若是还能问她,我又岂会这么急匆匆赶来找你。”聂阳额角抽痛,心中烦
乱异常,不小心脱口而出。
聂月儿心思本就敏锐,听到这话登时脸色煞白,紧紧盯住聂阳,颤声问道:
“姑姑……她出什么事了?”
心知此事终究也不能永远瞒下去,聂阳微一咬牙,闭目道:“姑姑,独个儿
去找邢碎影,已经……已经遇害了。”旧事重提,依旧是一阵无法抑制的悲痛,
此刻仅有妹妹在前,一直苦苦压住的热泪终究还是流出了眼角。
一霎那,耳边聂月儿的气息消失了。他担忧的睁开眼,就看到妹妹死死的咬
着下唇,甚至咬出了一排血珠,连呼吸都仿佛已经停顿,直勾勾的盯着他,双手
颤动着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有手指凌空用力的扭曲。
“月儿……你……”他想要出言安慰,可他自己的声音也是哽咽而黯哑。
“哥、哥哥,哥哥……”聂月儿面上紧绷的神情随着这凄楚的呼唤崩溃,她
紧抿着嘴,眼中的雾气霎时凝成了珠泪,绵延坠落,她伸出手,向着聂阳的方向
伸直了胳膊,口中不停地唤着,“哥哥,哥哥……你……你莫骗我……”
聂阳起身走了过去,终于无法克制的,紧紧地抱住了她。
她猛地把头埋进聂阳的衣襟中,憋闷的嚎啕大哭起来,这苦闷而哀痛的号泣,
恍惚间把他拉回到了那改变了他整个人生的日子。
那一天的月儿,在他松开手后,也是这样不停地哭泣,也是这样紧紧地抱着
他。就像在这失去一切的绝望之中,唯有这胸膛,才是她唯一可以安定下来的庇
护。
这一刻,她不再是习武有成的坚强女子,而是崩塌了虚无的外壳,露出了只
会在哥哥面前呈现的脆弱姿态。
父亲、母亲、姑父……到如今,姑姑也……眼泪仿佛无止境一样的奔流,她
把脸埋在哥哥胸前,紧抱着他的腰,紧抱着这世上剩下的,唯一的亲人。
也不知哭了多久,聂月儿才转为了断断续续的抽噎。
身前的衣服上,已被温热的泪水浸透,那温度灼烫着聂阳的血液,让他本就
一片阴霾的神情,渐渐坚定下来。
也许……这才是他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哥,我要和你一起报仇。”渐渐安定下来的聂月儿,缓缓抬起了头,杏目
红肿,泪痕满颊,但她眼中的杀意,却已经连满溢的泪水都无法掩盖,“你要是
不答应,我就自己动手。”
聂阳捧着她的脸颊,替她擦了擦泪,嘶哑着声音道:“我本不愿将你牵涉进
来。”他顿了一顿,眼中的迟疑渐渐消逝,“你知道么,邢碎影一只想要对你下
手。所以,我宁愿你在安全的地方等我的好消息。”
这些话他知道一旦说出来,就等于是坚定了妹妹涉险的决心。
但他还是说了。
果然,聂月儿立刻便道:“那再好不过,他想找我,我便给他找。我来做饵,
就算我武功全废,四肢皆残,我也要一口一口咬死他!”
父母双亡之时,她毕竟年幼,悲伤和仇恨被时间冲淡了不少。而聂清漪与她
情同母女,新仇旧恨一并齐发,让她白皙娇美的容颜都显得有些狰狞,仿佛一尊
五官清秀的怒目罗刹!
既然事已至此,有些事总该让她知道,聂阳安抚了一下妹妹的情绪,便将应
该叫她知晓的关键之处细细讲给她听。只不过关于赢家的事,他含糊带过,隐瞒
了大半,虽明知这样隐瞒会造成不少纰漏,奈何心底就是隐隐觉得不安,让他不
愿讲明。
幸好聂月儿此刻心神剧荡,一门心思只想着如何报仇,对这些事情到也没有
追问更多。知道孔雀郡的麻烦如不解决,哥哥不论是道义还是心念都无法专注于
报仇,她立刻便道:“咱们今日便往回赶,将董家那捣乱的老鬼拖出来废了!你
若是碍着嫂嫂情面不忍下手,就让我来!”
毕竟牵涉到董家,聂阳不得不多了几分顾虑,只是微微摇头,并不答话。
聂月儿眉头一皱,突然道:“哥,按你方才所说,所有董浩然还活在世上的
线索,都是董凡直接间接表明给你的,对不对?”
聂阳此前并没有此一想,在心中稍加验证,才发现妹妹所说不假,果然是旁
观者清。
聂月儿直接道:“你就不怕,其实董浩然早已一命归西,这董凡不过是扯起
虎皮,叫你们碍着情面不好出手么?”
如此一来……倒是解释了为何董凡会将幽冥邪功这种自损八百的功夫毫不犹
豫的教给董剑鸣。可若说董凡背后没有那个大老板,一是心里也无法接受。
难不成……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着了那厮催心术的道儿?
想到此处,聂阳不禁背后一阵紧绷。
“回去与慕容他们好好商议一下,再做决定吧。你既然要跟我一起,便一定
记住不能任性妄为,”聂阳满怀担忧的叮嘱道,“邢碎影武功深不可测,心思又
古怪难以捉摸,他一门心思要对付你,你便是最危险的那个。若不是无计可施,
我实在不愿让你出来,你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就没脸下去见咱们爹娘了。”
聂月儿咬牙道:“哥,我听你的就是。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去做。”
聂阳盯着她的双目,默然片刻,才轻轻叹了口气,道:“好。”
他本还有话想说,打算再细细嘱咐一遍和邢碎影相关之事。只是还没来得及
开口,门外已经传来云盼情的柔声催促,“聂大哥,老爷子还在等咱们呢,你和
月儿姐姐说好了么?”
“老爷子?”聂月儿一来便被直带上山,倒并不知道南宫盛的存在。
聂阳简略解释道:“那是我方才提到的南宫盼的祖父,也算是昔年赢北周之
事最有可能的知情者。你也一同去吧。”
聂月儿摇了摇头,从听说了南宫盼的事情开始,她就有些闷闷不乐,连带对
南宫盛似乎也有些排斥,强挤了一个微笑,道:“你和盼情妹子去吧。我哭成这
副模样,可不好见人。休息休息,我便去向谢姑姑和谢前辈道别。到时我叫谢志
渺带我去找你们。”
聂阳也不勉强,点头道:“也好。待到将来一切事了,你再来向两位前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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