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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之垣脸上的肥肉再一次僵硬,年富继续说道,“直隶巡抚这块肥肉估计是掉不进你的嘴巴里了。”赵之垣连连谦虚的摇头,口称,“不敢!”赵之垣也没有奢望这一次能官复原职,毕竟将他一撸到底的人是他年羹尧。所以只要不像现在这般成了光腿的平头百姓,做什么官相信这二十万两能买个差强人意的。年富淡笑道,“你倒不是个蠢人。”说完扬长而去,徒留赵之垣呆在原地,努力睁了睁,那咪咪小眼之中充斥着对权利、财富还有女人的贪婪与渴求。

既然前门被跑官的堵死了,年富晃晃悠悠来到了后门。老远就见后门门监里跑出来一位年不过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做下人打扮。一见到年富就跟见到久别重逢的爹娘般哭出声来,“少爷!您老总算没有忘了小人年禄!”年富倒真是忘记了眼前这个有些婴儿肥的书童兼小厮,前阵子因受自己牵连被发配到清冷的后门监,地位也从一等家丁变成了末流下人。

“这京城之中可有什么清雅之处?”年富跨出了府院后门,年禄像只被放出笼子的麻雀,活蹦乱跳的闹腾。此刻听年富突然问及“清雅之处”,年禄乍惊,反手捧住自己刚褪了痂的嫩臀可怜兮兮道,“少爷可不能再去胭花巷了!”年富讶然,淡笑着摇了摇头,随即缓缓走向前街。落在身后的年禄呆了呆,总感觉今天的富少爷与往日有些不同。

这个瞧一瞧,那个望一望,年富走马观花,步履轻雅,每遇新鲜物事必驻足观看,却绝不伸手去触碰,对于商贩的兜售,年富也只是淡笑着摇头。前面就是月松苑,莺莺燕燕的笑声隔着两条街都能听得到,年禄更是紧张的小脸都白了。一袭清爽淡蓝色衣裳,长身而立,加之笑灿如花,眉目似秋月含情,年富刚刚出现在月松苑的楼下,姑娘们便含羞带怯,蜂涌而至向年富发出热情暧昧的邀请。一时间香粉漫天飞,写着姑娘们名号的绢帕从天而降,如满天飞舞的彩色蝴蝶,色彩斑斓,煞是好看。

年富伸手探出,轻轻抓住一块素雅白色绢帕,凑近鼻端嗅了嗅,淡淡的梨香带着果味的香甜,沁人心脾。展开丝帕,素白之中只在丝帕的右上角秀有一束小小的梨花。随着年富展开绢帕,月松苑楼上倚栏揽客的姑娘们发出一声声嬉闹声,其间隐约有位女子不胜娇弱的嗔怪道,“不要再闹了――”

年富抬起头,刚好看到被姑娘们嬉闹着推到最前面的女子,皮肤白皙娇若梨花,身姿妖娆恰似弱柳,眉眼如画流转还羞,见年富正微笑着望向她,女子白皙的脸蛋上悄然染上一朵海棠羞色。年富将女子绢帕纳入袖口,继续向着西边街巷走去,身后是姑娘们热情的挽留声。年禄一步三回头,那个长得像梨花般秀丽甜美的女子正痴痴的望着年富离去的背影。。。。。。

“少爷咱们还是回去吧――”年禄有些担心,不知不觉居然走出了西城门,这要是回去晚了,少不了又要挨顿板子。年富扬了扬手中鱼竿,怡然道,“鱼竿都买了,自然要钓上一钓才能回去了。”年禄垂头丧气,不明白好端端怎么想起要钓鱼了呢。再则钓鱼这种事,是少爷们该干的事情吗?!

出了西城门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眼前出现一条宽阔的湖面,湖水清澈,苇草碧秀,遥目四望,芳草熙熙,满目j□j,深吸一口气,仿佛浑身的骨头轻了三两,“年禄,去找些饵料来!”说完年富兴致盎然的找了块石墩坐下,摆弄手中的鱼竿和鱼线。年禄苦兮兮着一张圆脸,目光从天上落到树上,又从树上望向地面,最后无奈找了根粗壮的树枝猫进了灌木丛中。

年禄望着荷叶上扭成一团的红色小蚯蚓便觉心口泛起一阵呕意,而年富却浑然不觉,直接徒手将还在蠕动的蚯蚓窜到了鱼钩上,在年禄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将鱼钩甩了出去。瞧着年富娴熟的手法,和怡然自在的表情,年禄发现他真的不认识眼前的年富了。这一坐便是一盏茶的功夫,年富保持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这其间年禄从蹲下、站起、再到蹲下反复了三四次。

突然鱼线动了,水面上微微荡漾起一圈圈的波纹向四周扩散。年富动作迅速将鱼竿提起,一条银灿灿、活蹦乱跳的鱼儿被提出水面,带起一溜的水花,年禄兴奋的大叫,“啊!好大的一条鱼啊!”熟练的抽出鱼口中的鱼钩,年富反手就将刚钓上来的鱼儿投进湖中,惊慌失措的鱼儿很快消失在水下。年禄懊恼的大叫,“少爷,好不容易钓上来的鱼为什么又放了呀!”

“你想带回去?”年富优哉的反问道。年禄一想,这要是真带回去了,让老太太夫人知道少爷跑出西城门垂钓,打得屁股开花是小事,恐怕连如今值守后门的职务也要丢了,直接发配夜香房刷马桶倒夜香去!虽然眼馋那鱼的肥美,可一想到自家小命,年禄还是很识时务的选择了后者。

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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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嫌弃,我这个石墩倒是可以分你一半。”年富的目光悠然的落在湖面上,突然说出这番没头没脑的话令年禄感动莫名,连忙使劲摸着屁股,担心自己腌H的身躯玷污了少爷的衣裳,讷讷的有些不好意思,“少爷不嫌弃我小禄子――”年禄话未说完,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自然不嫌弃!”年禄猛地回头,从齐人高的芦苇丛中走出来的男人约莫而立之年,相貌英伟,气质风流,瞧那身装束好似平常富贵人家,可见惯封疆大吏的年禄敢用他刚刚褪痂的屁股打赌,眼前气度非凡的男子定然身份不俗。

来人大大方方坐到了年富身侧,年富微微翕动鼻子,眉头微蹙,这种熏香很熟悉,淡却醇,冷却不腻,端的是上等品香。男人自顾自说道,“钓鱼钓鱼,自然为着鱼而钓,你又是为了什么而钓呢?”年富崔然一笑,“自然是为着钓而钓了。”男人哈哈大笑,“古有姜太公为了明主而钓,今有一少年人为了心境而钓,当真是有趣的很。”

“非也!姜太公钓明主,宁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而少年人钓心境,可曲中求,却不可直中取!二者南辕北辙,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年富的话有些饶舌,年禄是彻底糊涂了,倒是男人的脸上露出淡淡的欣赏,“这又是为何?既然钓得是心境,大可效仿那姜太公,直钩垂钓,还省下些许麻烦。”这麻烦,自然指的是荷叶包里缠绕一团,貌陋恶寒的饵料。

“还是心境,没有胜利的刺激,何来努力的动力!”年富话锋一转,“再则,直钩垂钓,前人已有先例,我又何故做那拾人牙慧的事情!”说完年富遥望天际,暮色西陲,霞光万丈,该是回去的时候了。于是从容的收杆起身走人,连声招呼也没有打,正如男人闯进其间,也没有打招呼一般无二。

“很有意思!”男人望着年富飘然离去的背影,微笑着说道。在男人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草木拂动的声响,走出来的居然是位皓然白首的老者,“此子非池中之物!”男人点头,“锐气太胜,却非常懂得掩藏,不知道是谁家雏虎?”男人扭头望向西边霞光如血,突然兴致盎然道,“洪老先生可有兴趣杀一盘?”老者风轻云淡道,“固所愿尔,不敢请尔。”

年富第一眼看到年羹尧的感觉,便是此人跋扈专横,杀伐果断,太过锋芒毕露,却不懂珠宝藏于匣内,宝剑封于鞘中的道理。在年羹尧犀利的眼神逼视下,站在阶下三子及一众宗族子弟战战兢兢,不敢抬头。借由眼角的余光,年富见那年羹尧身材伟岸,气势逼人,凛冽目光所及之处,尽皆瑟瑟。

按例训话,年羹尧的声音不高,却冷硬有力,“尔等戮力读书,不忘皇上之恩德,祖宗之基业,上报朝廷,下孝双亲,行之有度,言之有礼,恪守家规。。。。。。”在一片寒蝉瑟瑟之中,年羹尧结束了简单的训话。接下来各自回府,少不了要秉烛夜读,刻苦一回。这边人潮刚刚散去,年羹尧便一脸神情凝重的来到老太太的院落。此刻幽静的院落里响起一声声木鱼声,声音轻缓有序,令年羹尧急劲的步伐不知不觉间缓缓慢了下来。

“进来吧,外面风大露重。”里间传来老太太慈祥的声音。年羹尧轻手轻脚推门而入,昏暗的灯光下,银发童颜的老太太端坐正前,一手持念珠,一手执木鱼,香案之上三炷香烟袅袅。年羹尧来到近前,双膝跪地,“儿不孝,令母亲担忧。”老太太眼眶湿润,颤巍巍将年羹尧扶起,“你知我担忧,便更要千百倍的小心,沙场之上刀剑无眼,箭矢无情啊!”

“儿不孝――”年羹尧愧疚的低下头去。老太太仔细端详近前的儿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眼前儒雅俊秀的儿子变成如今这般健硕锐利,煞气逼人。可不论他怎么变,儿子总归是儿子,老太太慈祥的望着年羹尧,“黑了,却壮了。”年羹尧隐下眼中孺慕之情,“西陲荒蛮之地,日照胜,风沙大。”

年羹尧说话的时候,老太太一双眼睛便这样柔和的盯着,“可曾去拜见你父亲?”年羹尧点头,眉宇间但见惋惜,“父亲为何愿意独处禅房,终日青灯古佛与禅卷为伍?”老太太叹息,“亮功应该体谅你父亲的一片拳拳之心,一门二公三翰林,这等荣耀,大清朝开国百年,咱们年家是独一份的!越是荣宠贵极之时,越要谨小慎微,切莫得意忘形,失了臣子分寸!”老太太字字珠玑,奈何被连番大捷冲昏头脑的年羹尧此刻又能听进去几个字。

知儿莫若母,老太太沉沉叹息,双眼微阖,木鱼“笃笃”声再次响起。年羹尧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道,“母亲,明日皇上在翊坤宫设下家宴――”老太太睁开眼睛,“受封的斌儿熙儿自该去宫中谢恩。”老太太话音刚落,年羹尧眉头皱得更深,“皇上没提谢恩的事,却指名想见一见富儿!”老太太原本昏聩的老眼陡然间铮亮,随即又荧荧熄灭,“可还说了些什么?”年羹尧摇了摇头。

老太太道,“那就带富儿去吧。”年羹尧口中称“是”,见老太太双眼微阖,纵然有一肚子的疑惑也只能暂且搁在肚中,就在年羹尧悄悄告退,临出门时,老太太突然说道,“你该去瞧瞧纳兰氏,她毕竟是你的正妻,纳兰性德的女儿,身份何等清贵!”年羹尧恭恭敬敬道,“是!”年羹尧退出去后,木鱼声声,在这静寂的小院中响了很久很久。

“灵玉!”从屏风后转进来一位女子,二十出头的年纪,神采内敛,举止端庄,静立螓首时如一朵开得正艳的白荷袅袅婷婷,端的是一位出生朱门的大家闺秀。灵玉莲步轻移来到老太太跟前,“老祖宗有何吩咐?”老太太道,“去把富儿叫来,不用惊动旁人。”灵玉领命而去。

年富的书房内绿萼和兰馨两个贴身婢女此刻特别的兴奋,兰馨性格跳脱,一会儿起身朝西跨院张望,一会儿又去桌案上摆弄瓶颈插花;绿萼则帮着年富收拾书架,时不时瞪了眼静不下来的兰馨,“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兰馨道,“婢子替夫人高兴,老爷已经很久没有去夫人的房间了!”绿萼红了脸颊笑骂道,“好一个不知羞的丫头。”

年富揉了揉眉心,缓缓合上书册,端起书案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香气正浓,温度正好,年富朝着绿萼投去欣赏的一瞥,果不其然,绿萼的脸红了。就在这时,兰馨讶然道,“咦,灵玉姑娘来了!”绿萼赶忙放下手中书本,与兰馨垂首立于书房门口。虽同是丫鬟婢女出身,然而灵玉是老太太跟前使唤惯了的,年烈宵想了许久未得逞,可见老太太喜爱的程度。

“富少爷,老祖宗正在佛堂等着您呢!”灵玉欠身福了福,年富疑惑的问道,“老祖宗还未休息吗?”灵玉答,“老祖宗尚未休息,此刻正等着富少爷过去。”年富不敢怠慢,点了点头道,“容我去换件衣裳。”说完年富折身走进里间厢房,绿萼告罪一声紧随其后。五月的夜晚,风很凉,加了件披风在身,年富感觉温暖多了。腰间挂着的仙鹤玉坠,随着年富匆匆的步伐,在幽幽的月光下泛起淡淡的乳白色。

青灯黄卷下,老太太慈眉善目,神情专注,偌大的佛堂里除了“笃笃笃”浑然悠远的木鱼声,便只剩下老太太徐徐缓缓的呼吸声。年富眼观鼻、鼻观心,神情之间不见丝毫的不耐与疲倦。时间悄然流逝,莹白的月光从窗棂间照射进来,在地上留下拉长的阴影,年富看着那阴影一点点的缩短,缩短,直至消失。。。。。。。

远处隐隐传来雄鸡的第一声报晓。

“笃――”一声重锤,年富缓缓抬起头,上前一步,垂手而立,恭恭敬敬道,“请老祖宗示下。”老太太幽幽睁开眼睛,嘴角是掩饰不住的欣慰与满意,“纳兰揆叙故去快七年了吧?”年富道,“整整七年零六个月。”老太太一愣,随即笑了,“你倒是看得透彻。”年富疑惑的仰起头望向上方端坐的老妇人道,“孙儿不明白。”

“不明白才好,有些人就是因为太明白了,幽禁了自己,却得意了别人。”老太太目光深邃,一眨不眨望着阶下垂手而立的年富,年富恭恭敬敬回答道,“孙儿明白了。”这次年富是真的明白了,她比谁都清楚,堂堂正妻的纳兰氏如何在这年府难有立锥之地,只因为她太在乎自己的生父,而忘记了她真正的继父纳兰性德是何等清贵人物。人往往在只看到自己的短处,而自惭形秽时,便更容易让对手占了空子,并且以此为攻击的弱点。

“明白就好!天亮了,回去好好休息。”老太太艰难的站起身,一夜的静坐,让老人家身体渐渐吃重。年富刚想上前搀扶,屏风后的灵玉紧走几步搀扶住老太太。老太太疲倦的冲着阶下站立着的年富摆了摆手道,“回吧,记住今晚老祖宗跟你说的话。”年富道,“是!”直到屏风后的人走远,年富依然立在那里,静静思索了许久,直到第一缕阳光突破黎明前的黑暗照射进来时,年富才从容的走出了佛堂。

回到自己的卧房,年富倒头便睡,再一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年富尚未起身,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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