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婪的认为这幸福来得太晚,他突然害怕死亡来袭。

就在此时一颗流星划过漆黑的天幕,留下昙花一现的尾翼。年富阖眼许愿,再次睁开眼睛时周围依旧静谧无垠,年富淡笑摇头,“没想到这一病,当真病弱西子般显出几分女儿态――”话音刚落,年富突然感觉天地一片漆黑,一头栽倒了下去。远远的,他好像听到来自遥远天边的呼唤,“竹韵,你等等我!”

“噗通,叱――”天降异物,行驶在郊外的一辆黑色奥迪突然急刹,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一股塑胶燃烧的焦糊味刺得车上之人咳嗽连连。驾驶员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此时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汤――,汤助,咱们好像撞到人了!”

被唤作“汤助”的男人四十出头,戴着边框眼镜,身形颀长,只是神情之间略有慌张,却极力克制,“先下去看看!”说完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黑色的车头撞得凹进去了一大块,顾不上心痛,年过四十的汤闻书目光移向车轮下的白色身影,直到此时汤闻书才确定他们的确撞到人了。瞧着那身影一动不动,恐怕伤势不轻。汤闻书小心翼翼靠上前去想查看伤情,口中却急忙吩咐道,“赶紧拨打120急救!”可话说完良久也不见身后司机小胡动作,扭头一看,这孩子脸色刷白,早已吓得六神无主。

汤闻书靠上前不敢大力拨弄,担心造成二次伤害,语带轻颤道,“喂,你没事吧!”躺在地上的人无应答,若非胸部微微起伏,汤闻书还真的以为今晚摊上大事了。慌忙掏出手机拨打120急救,“是120吗?这里是sh市市郊盘山路与318国道的交界处,刚刚在这里发生一起车祸。”“有一个人受伤了,伤情?”汤闻书蹲□子,无奈摇头,“一动不动,估计伤的不轻,好!好!我明白。”挂断电话,汤闻书半晌没吱声,一旁小胡惨白着脸讷讷道,“汤助,这荒郊野外的,您是想――”

汤闻书断喝,“胡说些什么呢?!车上有照明的东西吗?”司机小胡点头,急忙钻进车内,一阵翻箱倒柜之后拿出一只黑色的手电筒,交到汤闻书手中。打开手电,汤闻书惊讶的发现侧卧在地的伤者穿着白底黑面的皂靴,一身素服在悠悠的光线下泛起丝绸的光润。腰带嵌金丝蚕线,缀满玉片玛瑙,端的低调奢华,尤其袖口一株韵竹刺绣摇曳生姿,根本不似影视剧里那些粗制滥造的道具所能模仿。

司机小胡长长的松了口气,“汤助,这人八成是疯子。”而且还是个酷爱清装戏的疯子。汤闻书的目光移向伤者腰间系挂的圆形玉佩,只淡淡的一瞥,略有些眼力见的汤闻书敢拿下一部电视剧的收视率赌咒发誓,这是一枚价值不菲的和田古玉,其上流转的滟滟华彩又岂会是古玩市场上那些赝品所能比拟。

借着幽幽灯光上移,汤闻书看到了男人的半张脸,略显清瘦苍白,眉宇微蹙,似是郁结难梳,却不可否认这个男人的长相万里挑一,尤其那薄消的嘴唇微微上挑,透着无尽的冷意与孤桀,紧阖的双眼虽然看不到那浩如星辰的眼眸,但是汤闻书似乎能够想象得出那是怎样的冷酷、高傲与自信。

突然一个霸绝天下的身影刺破重重黑幕出现在汤闻书的脑海,他的出现令汤闻书脑海中一场场瑰丽的片段有了生命的灵动。那是怎样一段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的历史碎片,虽时过境迁却依然闪耀光芒,在滔滔历史星河中犹如昙花一现般的绚烂,“太真实,太符合这个形象了!”汤闻书激动的尖叫。

就在此时急救车呼啸而来,在急救医生的一番检查之后,伤者被抬上了担架。汤闻书急切问道,“人没事吧?”急救医生摇头回答道,“四肢及肋骨无明显骨折,至于颅脑腹腔还得等核磁共振成像结果出来才知道。”跟着急救车一路呼啸,来到了林氏(香港)德馨医院,这是国内首家私立医院。汤闻书出于保密的考虑,将伤者直接送到了这里。虽然收费是贵了点,可不可否认这里的医疗设备及医生素养远超国内。

一番挂号缴费下来已是凌晨两点,考虑到早上九点还要与国内一位一线女星会面,汤闻书不得不将脑海之中疯狂的计划暂时搁置,急匆匆离开了林氏德馨医院。

年富醒来时闻到了百合花的清香,紧接着他看到了雪白的屋顶和明亮的窗户,这熟悉的场景却令年富恍若隔世。就在年富直愣愣盯着输液软管中一滴滴液体滴落,半只手臂感觉冰冷异常之时,一个娇俏的白衣天使来到了年富跟前,动作娴熟的换下药水瓶,语带欣喜道,“您醒了?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吗?”

乍见病床上羸弱苍白男人的一双眼睛,那黑暗深邃犹如幽谷的寒潭,令小护士的心脏猛的一惊,顿时连说话也说不连贯了,“您,您稍等,我这就去叫李主任。”说完撒腿就跑,连医药推车都不要了。年富动作迟缓的伸出右手,指骨修长有力,皮肤白皙细腻,指甲薄如蝉翼,只在无名指指背留下一层薄薄的茧子,那是常年练习毛笔字所致。

“喂!新来的,你把我们的女神悠悠给吓跑了!”就在年富尚未搞清楚怎么就连同身体穿回来的时候,突然邻床上传来气哼哼的质问声。年富扭头看到一颗滑稽的大脑袋,之所以说他滑稽,因为那颗脑袋上缠满白色的纱布,只有一双眼睛,两只鼻孔还有一张嘴巴露在外面。

滑稽的大脑袋瞪着一双黯淡浑浊却异常狡黠的眼睛看了眼年富,半晌才感叹道,“原来女神悠悠不是被吓跑的,她是被爱神阿芙洛狄特之箭射中了心脏,噢――,我可怜纯洁的悠悠女神――”

滑稽的大脑袋双手抱住心脏,一副心酸难当的模样。本以为自己出位的表演定能博得临床病友忍俊不禁,却不想年富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目光又重新回到输液软管之上。滑稽大脑袋顿觉无趣,百无聊赖之际打开了电视机,在连续换了十几个频道之后,大脑袋颓废作罢,“就不能拍点不脑残不雷神的电视剧嘛!”

“本台消息,10月18日cq市中级人民法院终审判决唐秋容犯故意杀人罪罪名成立――”“唐秋容”三个字像三把厉剑刺穿年富的耳膜直达心底。年富猛地抬头望向悬挂在白墙上的液晶屏电视:cq市中级人民法院门前人山人海,其中不乏来自全国各地的官方媒体人,他们的镜头聚焦之处,那个曾经风华绝代的女人满面病容如行尸走肉般被推上了审判席。

“可怜那个绿帽书记没有在波云诡谲的政坛倾轧下败下阵来,却倒在了自己老婆的枪口下。真想送那绿毛书记一副挽联:勤政为民甘为孺子牛,廉洁奉公却做绿毛龟,横批:英年早逝。”滑稽大脑袋颇为得意的摇头晃脑,此时中央新闻一闪而逝,转播下一条新闻。

“怎么判的?”年富淡淡问道,时过境迁,看到那个女人如今这般憔悴,年富心如铁石也不禁生出一丝怜悯。滑稽大脑袋见临床病友不耻下问,多少有些来了劲的得瑟,“像这样背着丈夫偷汉的女人本该千刀万剐,更可恶的是这女人暗中收受贿赂达三千万之巨,就是为了包养奸夫,事败之后居然还买凶杀人,宋朝那个勾搭西门庆的潘金莲亦不过如此狠毒!社会影响极其恶劣,所以死刑立即执行。”

“她认罪了?”年富疲倦的阖上双眼,滑稽大脑袋怪叫道,“就这罪行,认不认都得下十八层地狱。”强悍如年富黯然无语,只是堵塞许久的鼻子终于有些松动,留下淡淡酸涩的液体。旁人或许无法读懂女人的狠毒与绝情,而这一刻年富终于可以放下前世种种。他依旧是那个完美终生无败绩的年富,女人偷情养汉无非是以不贞报复自己的利用,爱到极处自然也恨到了尽头。

死在这个女人手上,年富不冤。只是那下落不明的三千万,是年富死前挪用公款补偿那个替自己顶罪的男人的家属。而这个亲手摧毁他一生的女人将贪污受贿罪名一并揽下,年富相信这也是爱。只是他们的爱都太霸道,霸道的从来不问对方的感受。

“10月18号吗?”年富喃喃,一旁滑稽大脑袋抢舌道,“新闻是转播的,今天应该是10月19号了。”言下之意那该死之人也已经死了。

“2013年?”年富依旧喃喃,滑稽大脑袋点头,突然有点伤感,“也不知道能不能过上2014年的情人节。”话音刚落推门走进来一个男人,颀长的身形穿着一件白衣大褂,悬胆鼻梁上戴着一副无边框眼镜,嘴角含笑竟似如沐春风,举手投足间尽显从容自信,这是一个令女人痴迷的男人,年富心里想着,微微颔首,算是礼貌招呼。

“你好,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叫李长风。”李长风说着开始翻看新近建成的病历档案,深刻眉骨之间不显山不漏水,令身为病患的年富也不禁好奇自己的病究竟发展到哪一步了。年富很坦然,“还有救吗?”年富问的很随意,死或不死对年富而言似乎都赚到了。

“你很幸运,肿瘤的位置很特殊,周围又无结缔组织,是良性的。不幸的是这良性肿瘤还在生长,首先压迫到了你的味觉神经,进而侵入视神经,现在似乎连呼吸也不够顺畅了。”李长风将病历档案合上,嘴角带笑目光柔和望着年富道,“所以你必须尽快手术,多耽误一天对你而言都是致命的。”

年富点头,很认真的思考了片刻道,“那贵医院需要我做哪些配合呢?”李长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随即从那名叫悠悠的护士手中接过一份文件递到年富跟前,“请将你个人资料填写完整,另外直系亲属需要在这份术前协议书上签个字,最后手术需要三十万元的前期费用。”

年富打开文件,飞速的在姓名、性别、出生年月日一栏填写上“年富”“男”“1982年10月10日”至于家庭住址,联系方式,现工作单位,家庭成员等等,年富楞了片刻,最后径直在术前协议家属签名空白处签上自己的大名。将文件交给李长风,年富淡笑,“至于手术的费用,我会想办法。”

李长风点头,“好好休息。”说完退出病房。悠悠在撤掉了年富手臂上的输液管之后也匆匆走了出去,偌大的病房间又只剩下年富与滑稽大脑袋两个人。只是这会儿大脑袋正双眼冒星星,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炯炯有神的望着年富,“大哥,您老混上流社会的?”

“为什么这么问?”年富随意敷衍。大脑袋兴奋异常的坐起身,“一种感觉!您老和李医生站在一处,居然没有在李大医生的夺目光辉下黯然失色,反而自有一股――”大脑袋好一番想象之后才道,“不张扬,却实实在在高高在上的清贵,那气质、那强调、那做派,十足的官架!”

“李大医生?他很有名?”年富问道,却惹来大脑袋的大呼小叫,“天呐,什么叫有名,是超级有名!在这里,李医生是神经外科主任,想挂他的专家号得提前三个月预约;在全中国,李医生身负神经外科‘神之手’的美誉;在世界,‘英格兰医学杂志’‘柳叶刀’‘科学’等极富盛名与影响力的医学杂志上都有他老人家的著作论文,他的文章甚至是美国约翰普希金医学院的教科资料。您说这李大医生能不有名吗?”

“对于这位李长风医生,你倒是如数家珍。”年富笑道,同样的大脑袋,同样似乎与生俱来无知无畏的乐观派像足了年禄。

大脑袋撇嘴,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道,“等你在这里住上半年,说不定连李医生喜欢什么颜色、哪种款式的内裤你都会了解的一清二楚。那些纯洁烂漫的天使姐姐一遇见李医生,个个瞬间化身花痴,仿佛只要李医生回眸一笑,死了也甘心。哎,做男人当如李医生才不枉男儿‘带钩’在世上走一遭。”

年富蹙眉,“带钩?什么出处?”话一问出口,年富黯然失笑,以今时今历,年禄那小子恐怕早已是一堆枯骨了。大脑袋摇头晃脑,竖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学着那戏文中的青衣小生的架势,字正腔圆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年富哑然失笑,“原来是这么个出处。”只是古文中的“吴钩”到了眼前神似年禄的小伙子口中居然带上了男性身体上某个极其部位的影射,若是换个时间空间,年富定要问问年禄有没有个流落异乡的兄弟。年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周同,现正就读于sh医科药大学,大四的学生。”滑稽大脑袋颇为得意的自我介绍,望着年富光秃秃的脑门后那条异常扎眼的长辫子,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好奇,周同陪着傻憨的笑脸问道,“老大,您老在哪里高就?”

“一别经年,早已物是人非。”年富感慨,这是他的时代,却没有他的容身之所。而年富的感慨在周同的眼中,更多了些许神秘与沧桑,若是衣锦还乡,瞧着年富如今的光景没钱没亲人,根本谈不上衣锦;若说落叶归根,有点扯,眼瞧着年富的年龄不过三十左右。可那双深邃寒潭般的眼眸深处似乎早已饱经沧桑。这是个有故事的男人,而有故事的男人,却是最具男人味的男人。周同傻乎乎的想着,心中对年富多了丝敬重。

“大哥,您那三十万的手术费?”周同有些替男人着急,很自然将彼此关系更近一步。年富摸向腰间的和田古玉,“会有办法的。”男人说的轻巧,可在周同看来三十万可不是三十块,于是神情奸猾道,“大哥,您进来的时候好像是因为出车祸,那肇事司机留下一点钱又急匆匆的走了。只要抓住这条不放,定能让那个穿阿玛尼的土豪吐血三升。”

“车祸?”年富抬起手腕,看了眼缠了白纱布的左手臂,心中略有所思。住院三天,除了吃喝拉撒睡,年富发现他的脑子里充斥着一个人的身影:白衣胜雪,站立湖光月色之畔,任由清辉落下满目的霜雪。

又是一日清晨,晨曦晓露,枝桠婆娑,突然“咔哒”一声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吵吵嚷嚷走进来一大群人,倚靠在病床上的年富微微蹙眉,淡淡的目光扫向来人。众人不禁齐齐禁声,甚至有几个刚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实习小护士低垂下脑袋,不敢与年富对视。这一幕,只一眼便能让人惊若寒蝉,临床病友周同彻底拜倒在这位新认“大哥”的西装裤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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