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苏移光莫名觉得膝盖一痛。
这处鬼穴极深,三人走了一会,白将离忽道:“师兄,你看我们方才绕得那三长一短,若联系起来,可像九宫?”他这一说,徐岫倒也真的觉得像了起来,便点点头,白玉英只四下看着,生怕哪里跑出什么脏东西来。
白将离又道:“日月精华,鬼属阴,应是月华为盛,可他们又怎么摆得出这样的地方,恐怕这里是一处引灵阵,后来荒废,又因山体坍塌掩盖,被那些孤魂野鬼占了。”
“即便是,可那又如何。”徐岫淡淡道,“与咱们又无干系,不过是一个小小引灵而已,且不说此处孤魂野鬼已被除去,独留一个红姬娘子,便是都在,又能成什么气候。”
“红姬娘子?”白将离将这个名字放在舌上说了一遍,缓慢至极,“师兄说得是方才那名穿红嫁衣的女子?”徐岫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白将离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倒没有再说什么,只回头去看了有些惊怕的白玉英,却忽见一道红影闪过,吓得白玉英脸色发白,紧紧抓着徐岫的袖子。
徐岫见她模样分外可怜,却忍着不叫出声,也不跟自己与白将离诉苦,心里难免柔软了点,只拍着她的手臂,轻声道:“你莫怕,我与你将离师兄都会护着你的。”白玉英用力的点点头,手上的劲儿松了,却是紧紧的跟着两人后头,任乾坤云光图转成圆形,将三人护在中心。
“走!”
说来似乎漫长,其实也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白将离仗剑在手,离开云光图的范围往前追去。徐岫跟白玉英也只好跟在他后头,只是白将离速度极快,不消片刻便没了踪影,起初还是单道可以顺着追下去,可现在……
徐岫为难得看着分开的两处岔路,不知该怎么追下去,先不说前期的剧情他只记得大概,就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白将离是一个人,鬼知道他怎么跑……
……不过也许真的就只有红姬娘子知道……嘶,这个笑话真冷。
“玉英,你想分开找,还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徐岫轻声问道,虽然他觉得白玉英不大可能选第一个,但恋爱的妹子战斗力都是爆表的,鬼都不知道她们心里想什么。……而且如果玉英真的选了第一个,那自己在这个地方,环境虽然对他这个恐怖片爱好者来讲是渣渣,但是要是蝙蝠啊老鼠啊什么的出来,或者有个遗留的恶鬼出来嗷呜一口卖个萌顺便吃个人……
徐岫抖了两抖。
还没等他先发制人,白玉英就靠近了两步,紧张的拉着他:“师兄……你别丢下玉英,玉英怕。我们两个人一起去找将离师兄好不好,慢就慢一点,我想既然是九宫,那最后应该都会归于中宫。我们去中宫找将离师兄吧……”
徐岫不禁热泪盈眶,真是个好妹子啊!居然爆发了你的小宇宙猜出了最后打架是在中宫,送你一朵小红花!
内心永远汹涌澎湃但表面从来叫人看不出猫腻的徐岫温温柔柔的一笑,态度瞬间好上了几倍:“嗯,那咱们一起走吧。”
“师兄,你别这么笑,玉英好害怕……”
“…………”
活该你喜欢白将离!
第二十三章
地宫诡秘阴森,纵有乾坤云光图庇佑,白玉英还是心中畏惧,只抓着徐岫的袖子,轻声问他:“师兄啊,那个新娘子……到底,到底是什么人?玉英觉得她有点疯疯癫癫的,好可怕。”
徐岫一呆,绕过一个岔路口,只淡淡道:“玉英可知这世上千万种人,有些适合做情人,有些却适合厮守一生……”
这句话不免孟浪,听得白玉英“呀”了一声,脸颊浮起两团红晕来,松了手,捂住自己的脸颊,小声道:“师兄说什么呢,玉英才不知道。”她眉目含春,双眸灿烂,心生摇曳,也不知道是想到了心尖子上那个人还是什么,只低下头去,几分不好意思与赧然。
徐岫:=L=妹子麻烦你不要这个时候脱线好吗?
“我们修道人虽断绝七情六欲,却也不乏双修者。”徐岫镇定道,“恰如凡人婚嫁一般,都应择其正气凛然之辈,而绝非满心歪门邪道,心思不纯之人。红姬娘子大婚之日,遭情郎出卖,被丈夫杀死,自然满怀仇恨绝望,人生来便有三口气与三把火,她死不瞑目,一口气堵在心口,后被丢入乱葬岗,巧引得月华之精入体,才慢慢修成如此模样。”
白玉英听了,却义愤填膺起来:“她既有情郎,又为何嫁给她丈夫,两方皆是不忠不信不义,这样的女子,应当浸猪笼才是。”
徐岫听她这么说倒新奇,只笑道:“我还以为你会为红姬娘子说话呢。”
白玉英一怔,只黯然道:“她自然也可怜,只是由因结果。是她先对不起自己的情郎与丈夫,也活该落得如此下场。”徐岫一看便知晓,纵然玉英觉得红姬娘子“脚踩两条船”罪有应得,但她心地善良,也颇为怜悯被情郎与丈夫同时抛弃杀害的红姬娘子。
“你错了。”徐岫叹气道,“这是一个悲剧的巧合,倒说不上是谁的因,谁的果。”
两人走了一条狭窄的岔路,只容得一人过去,便一前一后跟着。徐岫手上凝着一团青火,照亮了前方无尽的黑暗,神色淡淡,让白玉英有一种听鬼怪志异的感觉:“红姬娘子生前是个利落有主见的,又有着女子的矜持与保守。她喜欢青梅竹马的情郎,却也不愿背叛定亲的未婚夫。便与情郎果敢的断了关系,只是大婚那一日,那情郎却误以为她是被逼,喝了酒壮胆后凑在她丈夫跟前说些混账话,想与她私奔。”
徐岫这次突兀转过头来看着听入迷的白玉英,又转回去说道:“她丈夫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这么大的面子,又以为红姬娘子已经不洁,一时酒气上头,便抄了刀子将红姬娘子杀了。她情郎酒醒后才知自己做了错事,悔恨万般,不久也去了。杀人虽要偿命,但红姬娘子算是犯了七出之条,人人唾弃,衙门便也不追究那丈夫的罪责。夫家不理,娘家闭门,只有好心下人赠了草席,卷了这刚过门的少奶奶丢去了乱葬岗。”
白玉英听罢,只觉这地宫鬼穴又添了几分惆怅与森然,不禁往徐岫那处凑了凑,半晌才叹:“真是孽缘……竟连谁,也都怪罪不得。红姬娘子何其无辜;情郎却也是一腔真心爱意;那丈夫本是欢喜大事,却乍闻此事,自然心中痛苦愤怒……”她心中辗转想起白将离的英姿与身影,只捂住心口,心中难过不已,“若我有喜欢的人,便什么也不求,只看着他欢喜平安,就足够了。”
有些事徐岫也不好插手,便不言不语,只举起青火,四下察看路径。白玉英却在他身后问道:“师兄……你呢?你有没有,喜欢的人。要是有了,会怎么样?”
徐岫侧过脸来看她,神色有几分莫名难测,半晌才无奈笑笑:“师兄是修道人,注定断七情绝六欲,这样的问题并无意义。”
白玉英不甘心,继续纠缠:“那如果师兄有了喜欢的人呢?会为了她不顾一切,哪怕与天地对抗吗?会为了她舍尽清修,断去大道的念头吗?那些志异小说上写的,都不外如此,玉英想知道,是不是一心向道如大师兄也会这样。”
徐岫都要给白玉英跪下痛哭流涕求女王大人放过了,他一个大宅男真心没有谈过恋爱,鬼都不知道遇见真爱会怎么样啊!顺提姑娘你小说看多了……那是后期成魔的白将离,不是他。
不过眼看着白玉英得不到答案就不放弃的气势,徐岫还是认真的想了想,最后得出一个诡异的可能性:会因为害羞变得冷冰冰的……吧……
白玉英看不见徐岫变脸,只在后边见着他被青火印着的半边脸色有些难看,不由担心问道:“师兄,你怎么了?要是你不想回答,玉英就不问了……”
徐岫瞬间感动的热泪盈眶,多好的妹子啊!可是你怎么在我想出回答之后才告诉我你不问了……
“无妨。”徐岫淡淡摇头,“于我而言,情爱之事,并无多大干扰,恐怕要叫师妹失望了。佛家有句菩提偈,为: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师兄心头本就虚无,又哪会多做什么绮念妄想,随缘……随心罢。”
还好他是X点蹲坑专业户,装B卖萌扯淡文艺风骚都能来几发。
“好深奥……玉英听不懂。”白玉英看着徐岫一脸高深莫测,无奈的摇摇头,实话实说。
徐岫微微一笑,不言不语,心道:其实我也听不懂,随口说说的……
两人谈话期间,又辗转走了几处,前方竟忽而空旷明亮了起来,四处以青砖搭垒,因日久消磨,透出一种古朴的沧桑。中心有个高台,四方都有阶梯,四周的墙壁上点着长明灯,盖着蒙蒙的白纱,有些许腐朽残破。
“看来,我们抵达地宫的中位了。”徐岫灭去青火,淡淡看着蜷缩在地上的红姬娘子,她满头青丝散乱,面色苍白,神情之中既带怨恨又有悲伤,凤冠掉在一旁,上头的银链与珠子装饰洒了一地,狼狈不堪的哀哀哭着,口中只叫道:“侬恨,侬恨啊!”她的裙摆有些被焚烧的痕迹,裸露出的部分手腕伤痕累累。
白玉英觉得她极可怜,便不忍看:“师兄,她是对上将离师兄了吗?”
徐岫只道:“恐怕不止,还另有熟人。”
“谁?”白玉英问道。
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声极为熟悉的男音从东处暗道传来:“哎呀呀,荀道友真是慧眼如炬,叫移光好生敬佩。只是不知道兄如何断定是熟人的?”
徐岫笑了笑,只说:“我那师弟生性淡漠认生,你若与他不相识,想邀他一同参战,简直是难上加难。”
“啧啧啧,荀道兄对你师弟倒是真了解,可惜移光没这个福气,有这么好的大师兄喽。”苏移光笑嘻嘻的摇着手中竹简,慢慢移步出来,果不其然,他身后还有白将离。白将离似乎心情不差,脸色稍霁,大步走到徐岫身边去,也不理会苏移光在那儿胡言乱语哇哇大叫些“见色忘义”诸类的混账话。
却说红姬娘子抬眸看见了苏移光,面带恐惧,竟努力撑起身子来欲往后逃开。苏移光正与众人说着笑,神色未变,只掀开竹简一角,徐岫一看,竟是两片竹简写一字,浓墨重笔,铁画银钩,气势澎湃,每个字皆有不同含义,叫人观之心潮汹涌,不敢再直视,当即收回目光来。
苏移光将一卷竹简都摊了开来,仅有十字可见,其余竟是一片空空。他只轻喝一声,那竹卷悬于半空,似雷厉,如风疾,眨眼间层层叠叠密密交织成一道屏障,将红姬娘子困在了中间,竹简末端还在苏移光手中,他往空中一抛,断绝了红姬娘子最后的生路。
虽然不大符合现在这个情况,但是徐岫还是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当年生理学时教过的:DNA双螺旋结构…………
虽然不知道大师兄在想什么,但莫名就觉得苏移光很可怜的白玉英深深的低下了头。
第二十四章
尘归尘,土归土,亡者已逝,生者何辜。
存者为生,离者为魂;其归乎万物生死,复归于无物者,古今圣贤皆如兮,独不见夫累累乎旷野与荒城……
苏移光单手抓紧了最后一尺竹简,下盘稳扎;然后咬破舌尖一点鲜红,喷出精血点点,用双指揩了,抹在竹简最后一字上,引动法诀,低下头念起咒法来。
被束缚在重重竹简之中的红姬娘子伸手捂住喉咙,神色痛苦,大红的衣裳暗了不少,白玉英不忍再看,只跑到白将离那处,站到他身后去。
“为什么!为什么!侬不要轮回,侬不要轮回!将侬的魂丹还来……侬的魂丹……”红姬娘子面目狰狞的在地上翻滚,触及竹简时却被一阵金光弹回,狼狈不堪,痛苦难言,她声嘶力竭的吼叫着,满身的血污尽数凝结到她的腹部,隐约可见她那双苍白玉手之下腹部的阴郁颜色。
只是苏移光心无旁骛,唇中道法未曾断绝,红姬娘子大汗淋漓,身体渐渐虚化透明,绕是她平素胆小内敛,此刻也说不得要搏上一命。还未等她起身,却见白将离上前一步,玉吟剑虚空而指,幻化数十道庞大剑影,剑气凛然,将竹简外层重重笼罩。红姬娘子见他便心惧上几分,又兼时间长久,身形已变得透明,便拿一双怨恨的眸子直直盯着苏移光。
只待一颗艳红珠子从她腹中升起,红姬娘子已是蜷缩成小小一团,浑身的嫁衣变作了素服,神色不复哀怨妖娆,倒添几分清丽病容,惨淡却又惹人怜爱。
一直没有出声的徐岫心想:哇靠,这御姐变少女,魂珠还有这功能啊。苏移光拿回去肯定是给瞻波……难道他是打算把瞻波变成小正太……咳咳,想什么呢。
“姑娘,我并无伤你之心,只净去你浑身怨愤,你且入轮回去吧。”苏移光收了珠子,只用大袖一挥,那漫天的竹简自行卷曲了起来,纳入他袖中乾坤。红姬娘子坐在地上,泪珠涟涟,神色凄凉伤痛,忽又失笑起来,夹着泪珠,看起来极为诡异,苏移光倒也不介意,只伸出手去,将她一把拉起来。
白将离撤去剑阵,神色淡淡的看向那颗红珠,似乎有些疑惑。
“何必用他人的罪孽,叫自己受苦。”苏移光看着红姬娘子,神色清然,“世上负心人薄幸人何其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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