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中了定身术,一动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有神智还是清醒的,眼睁睁地看着容微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把一支银色的小手枪塞回了口袋。
锦锦:“……”
锦锦愤怒的快把牙咬碎了,但是什么都做不了,容微不理会他恼恨的神色,走到跟前,弯下腰,将他抱了起来。
熟悉的清凉馨香霎时占据了呼吸,锦锦一下子懵了。
容微把他放到床上,锦锦还是动不了,只能愤怒地瞪着他。
容微半跪着,一边膝盖压在锦锦身旁,在身上随手一摸,摸出来一个盒子,他毫不避讳锦锦,打开盒子,拿出一支注射器。
锦锦:“……”
锦锦心里泛出难以形容的恨意,伴着尖锐的酸楚和绝望,汇成一股洪流充满了胸膛,几乎窒息,他艰难地喘了口气,再也抑制不住,眼泪流了下来。
容微顿了顿,慢慢伸出手,手心抚上他的面庞,静默地抹去了泪水。
锦锦没办法避开,也不愿意示弱,努力睁大眼睛,然而眼泪还是不断地涌出来,把容微的脸染的有些模糊,似远似近地变幻,一刻海角一刻天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容微静静地说,“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段晨晨也不行。”他的手掌渐渐地暖了起来,轻柔地摩挲着锦锦的脸,“十年前,我亲眼看着他们做出了你的身体,八年前,我亲眼看着明岚殿下从遥远时空将你召过来,亲眼看着你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睛。”
“我给你伪造身份,为你规划一切,把你送到远离帝都的城市,看着你一天天适应,健康地生活。”容微慢慢地说道,“你的喜好和梦想,每一次成功每一次失败,我都知道。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我让付沉沙把你带来帝都,让你认识了我,我带你写下婚约,让你名正言顺的和我住在一起,每天都能看到,也让你每天都记着我。”
他喃喃地叹了口气,“你是我的。”
锦锦僵硬着,容微的话每个字都听在耳朵里,但是他没办法思考,满头都是冷汗,因为容微一边说着话,手上也在忙活着。
他拿出了一个拳头大的瓶子,里面有半瓶泛着粉色的药剂。
然后他把注射器往自个儿腕上一扎,抽出了大半管血。
接着也推到瓶子里,晃了晃,把原本淡粉色的药剂染成了鲜红。
跟着他又换了个注射器,从混合后的药剂里抽了一管出来。
然后――
锦锦手臂一痛,惊恐地看着那混着容微血的鲜红药剂被完全注入自己血管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麻痹这是神马!!!锦锦差点疯了,这个神经病!!又想干什么啊!!锦锦急的泪水盈眶,根本听不懂容微在那里叽歪什么东西。
他不能动,不能说话,满心里除了恼恨就剩恐惧,眼泪根本止不住,无声无息地哭到哽咽。
第二天早上醒来,容微又摆出一桌饭菜的时候,锦锦自觉地坐到了对面,虽然没有胃口,还是乖乖地吃了饭。
下午容微带他去明珠海岸。
晴天浅海,海天同色,柔软的沙滩蜿蜒地延伸出去,惬意的游人三三两两,海浪温柔地冲刷着脚踝。
然而锦锦一丁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
容微给他带了相机,锦锦不敢不接,但是直到傍晚回去,他还是一张照片都没有拍。
接下来的日子就好像曾经那两年朝夕相对,锦锦不再反抗他,容微也没有再做什么过分的事,两人住着相邻的房间,微妙地和平共处着,容微提着各种简单的建议,锦锦完全听从他,一日三餐,柴米油盐,一起散散步,逛逛街,打打酱油买买菜,你看电视我看书。
过了几天,容微带着他离开了夏州,还有聂云和耿耿一起,长途跋涉一整天,到了个古色古香的小城镇。
容微似乎早有准备,直接把锦锦带到一个古朴雅致的庄园里,安顿下来。
当晚,跟着容微踏出大门,没走出多远,锦锦就发现这个城镇似乎在举办什么古会,处处张灯结彩,家家花团锦簇,喧闹声此起彼伏,人群熙熙攘攘,欢声笑语直冲云霄,沿街摆开的各种摊点望不到边。
锦锦被这种盛世欢腾的景象震的眼花缭乱,几个小孩子打打闹闹地跑过去,锦锦连忙让路,结果不知道踩到了谁,一个踉跄。
眼看就要脸着地,手腕一紧,有人及时拉住了他。
锦锦一扭头,容微的脸在夜色灯光里十分清晰,眉眼如冰似玉,被光影照出浓浓一段清雅与哀愁。
锦锦不自觉多看了几眼,一晃神,容微的手顺势下滑,握住了他的手。
锦锦条件反射,猛地抽出来。
他们随着人群随意走了走,没有走出多远,找了个冷饮店坐了一会儿,便原路返回了。
锦锦去洗澡。
披着浴袍走出来,一抬头,吓一跳。
容微正坐在他床上,漆黑的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锦锦立刻停住了,警惕地看着他。
这一段时间锦锦一直很听话,虽然大部分是迫于容微的手段,怕他再干出什么事,也有一点是因为他发现容微比从前收敛了许多脾气,似乎是在有意识地改变着什么,具体是什么,锦锦说不上来,但是,就感觉上说,他好像是想改善自己的形象(?呃……
反正,不管因为什么,就说身体关系这一块,容微没有再强迫过他。可是现下是怎么回事?又想吃黄牌么?
锦锦胡乱推测着,容微只是静默,过了半晌,他忽然手心一展,一张攥的变形的纸条飘落在地。
锦锦:“……”
锦锦退了一步,脸色煞白。
容微看着他,慢慢地道:“随随便便就能塞出去,这种求救的纸条,你准备了多少张?”
锦锦闭着嘴巴。
容微皱起眉,他的眉长而纤秀,皱起的时候显得很是怨怒,声音却是温和平静的:“你还想回费因?那是个伤心地,回去做什么?段晨晨有方少言了,不用你陪伴,他过得好好的。”
锦锦还是闭着嘴。
容微道:“你那么喜欢摄影,长年累月做重复的工作有什么意思?天地宽广,无边无际,有多少秀水绝峰远远超乎你的想象,我可以带你去看,想去哪里都可以,最远的路,最高的山,最美的花,最大的海,我都能带你找到……你不是很喜欢么?”
锦锦沉默半晌,目光落在地上的纸条上。
那上面有晨晨和方少言的联系方式,他在拥挤的人群中塞给了一个路人,虽然并没有抱着多大希望,但是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转眼就落在了容微手里。
万事尽在掌握,如同跗骨之钉。
是不是永远都不能脱离他?锦锦茫然地想,心头陡升汹涌的绝望,再也忍不住,他猛地一咬牙:“我不喜欢!哪儿都不喜欢!你快放了我!”
容微一愣:“什么?”
锦锦对他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这是非法拘禁!”
容微脸一沉,倏地站起身来:“你――”
锦锦骂道:“你什么你!你他妈有本事杀了我啊!王八蛋!”
容微慢慢地说:“我不会再伤你一分一毫了,你好好的待在我身边,我以后都会保护你。”
锦锦冷笑:“真恶心!我干什么要在你身边要你保护?难道你喜欢我么?!”
容微眼色一暗,沉默了。
锦锦大声道:“耿耿说你喜欢我,是他说的还是你说的?这种话你也敢说?麻痹你要不要脸啊?”他干脆豁出去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么!那时候你骗我跟你结婚,就是因为明岚王子吧!因为他不喜欢你,看不起你,所以你一直记恨他,可是又拿他没办法,正好我跟王子是一样的身体,你就利用我来羞辱他!”
容微咬着牙不吭声,苍白的脸慢慢涨红了,呼吸也急促起来。
锦锦冷笑一声:“他先骗你喜欢他,后来又狠狠拒绝你,让你在很多人面前丢脸,所以你对我也这样,先骗我喜欢你,等到我真喜欢你了,你就在我脸上割一刀!这一刀其实是给王子看的,对吧!他当年怎么对你的,你一模一样还在我身上!因为我是他的复制体,是他的替身!”锦锦说着,心痛欲裂,眼前渐渐模糊起来,他咬牙忍着,“但是结果呢?人家根本不在乎!他以前不在乎你,现在还是不在乎!就你一个人死死地记着,有什么用?你处心积虑,把你受过的苦对我做一遍,人家有半分反应么?他是他,我是我!你做的那些事,他不在意,我不明白,所以你拼着自虐,赔上你自己,把过去重演一遍,有什么意义?从头到尾就是你一个人的事!”
容微一言不发地听着,胸膛剧烈起伏,手握成了拳头,眼睛渐渐泛出了血红色。
锦锦胡乱抹了一把脸,满手的泪,大声道:“你总算知道自己多傻逼了吧!痛完了解脱了,要做的事也成功了,王子殿下说到做到,再也不会约束你们家族了,再也没有人能让你低头了!想去哪里去哪里,自由自在!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绑着我干什么?我都没有利用价值了!”
“晨晨说,你算个什么东西啊?根本没必要恨你,反正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就随便讨厌一下就好了,以后我们回家了,会有更好的生活。”锦锦哽咽,“我知道他说的对,可我还是恨你!你以前吃过苦,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骗我害我!”
“凭什么你要怎样就怎样?凭什么你忽然又喜欢我了?凭什么你喜欢我我就要听你的话!你设计绑架我软禁我,不让我跟所有人联系,稍微说点什么,你一个不高兴就有办法整治我!”
锦锦恨的咬牙切齿,哭着喊道:“还待在你身边?呸!我恨你!我恨不得杀了你!你去死吧!”
他情绪很激动,话才说完,猛地一阵咳嗽,几乎喘不过气,倚着墙蹲了下来,咳的撕心裂肺,忽然有鲜红的血沿着嘴角流下来,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容微一直都没有说话,到此时才开口:“我知道了。”
锦锦咳了一阵,手背往嘴角一抹,抬起头。
容微还在原地站着,脸色惨白,神情木然,就像一株衰败的黑色丽花。
他一扬手,砰一声,扔过来什么东西,正好落在脚边,锦锦一看,是之前见过的那个银色的小手枪。
“我明白了,我放你走,”容微声音低哑,“但是我没办法看着你离开,这是麻醉枪,你见过的,要走的话,就用它开一枪,把我打昏吧。”
锦锦:“……”
锦锦怔了怔,捡起银色的麻醉枪。
容微后退两步,坐在床上,一副毫不抵抗的模样。
锦锦迟疑着,慢慢举起枪。
容微道:“保险是开的,直接按下来就好。”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犹豫什么?说不定再过片刻,我就改变主意了,到时候你就没有机会――”
“啪”。
一声轻响。
容微倒下。
锦锦心里猛地一跳,有些呆愣,看到他倒在床上,不由自主地跑上前,一下搂住肩膀,叫道:“容微!”
容微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嘴唇动了动。
这种麻醉剂的厉害锦锦是亲身体验过的,这短短片刻,他就说不出话了,锦锦咬着嘴唇盯着他,勉强分辨出来他的口型。
你,走,吧。
锦锦脑海中瞬间千回百转,但也只是片刻的事,他随即点点头,放开容微,走了两步,又回过身,说:“以后可能不会见面了,请你珍重自己……祝你以后平安幸福。”说完,再不回头,快步离开了。
穿过回廊,直奔大门,走了几步却见耿耿和聂云迎面走来,心想还是告诉他们一声,于是也迎上前,耿耿道:“锦锦你去哪里?”
锦锦道:“耿耿,聂大哥,我要走啦,容微还在房里,你们去照顾他吧。”
耿耿和聂云都是一怔:“走?你要去哪?”
锦锦简单地概括道:“我说我要回家,他说可以,就给了我一支麻醉枪,让我把他打昏,然后自己走。我就打了他一下――”
耿耿皱眉道:“麻醉枪?”
锦锦道:“我放在他身边了,你们一看就知道,就是他之前用的那个,银色的,小小的。”
“什么?!”耿耿脸色大变,聂云也一下子变了脸色,猛地推开他,向容微的卧室狂奔过去,锦锦被推的踉跄后退,耿耿一把抓住他,“容少真把那支给你了?你――你打他了?!”
锦锦点头道:“是啊,他自己说的,怎么了?”
耿耿急的手发抖,抓的锦锦肩膀生疼:“你!!你这是要他的命!――跟我来!”
☆、第五七章
锦锦不明所以,被耿耿和聂云的反应吓了一跳,来不及再问就被耿耿抓着手腕往回跑,他略微挣了挣,但是耿耿情急之下抓的很紧,他挣不开,于是也不费劲了,这时他心里也不怎么惊慌,反正容微已经答应了放他走,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出尔反尔,耽搁一下也没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跑回楼上,卧室门半开着,耿耿一把推开,抬眼一扫,看见先返回的聂云背对他们蹲在床前,锦锦瞄了一眼,隐约看见容微还在昏迷着。
耿耿紧张地大声问:“容少怎么样?!”一边问一边往里走,刚走进两步,聂云忽然站起来,回转身。
看见他的表情,锦锦怔了怔,一下子站住了。
聂云是容微身边最亲信的侍卫,锦锦认识他的时间和认识容微差不多一样长,平时他和容微关系不好,也是更亲近聂云一些,互相都很了解,但是这么久以来,他从来没有见过聂云像现在这样复杂的神色,阴沉而冷漠,还有掩不住的焦虑。
耿耿也站住了,不过不是被吓住的,聂云对他做了个止步的手势,阴暗的神情一闪即逝,语气平淡地吩咐耿耿:“你带上几个人,护送锦少回费因,现在就走。”
锦锦闻言松了口气,果然容微还是讲信用的。
耿耿却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看了锦锦一眼,皱起眉头,问聂云:“那容少怎么办?那枪里不是――”他说着又踏前一步,想看看容微的状况。
聂云挡在床前,面不改色地地打断:“他没事。”
耿耿皱眉盯着他:“那你闪开,让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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