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凤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影。明明只是一团黑漆漆的影子,乐至却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高傲之气。
乐至自然不能视而不见,恭敬地对着那团漆黑道:“公子您好,我是乐至,这几日便代九凤姑娘照顾您。”
乐至想要靠近,突然从那漆黑的凤凰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乐至推出了房门。
“砰”地一声,那门猛地关上。
乐至有种感觉,凤子似乎特别不待见他。
乐至敲门,又等了许久,门都未打开。凤子如此不待见他,九凤姑娘怕是所托非人了。
乐至无奈离去。
待乐至的身影消失,便一个雪白的身影落在了门前。
九凤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您为他受伤,他照顾您本是应当。”
“滚!”里面发出一声怒吼,紧接着是一阵咳嗽声。
九凤叹了口气,这本是主上的主意,却惹来少主的发怒,主上终究不够了解少主。
当年主上因一心修仙,生了少主,却从未养过他,如今再回头,即使是亲母子,两人之间终究生了嫌隙。
☆、第叁陆章 再见沈漫
后来的几日,乐至又去凤子的院子中看了几次,那门都是紧紧闭着。
乐至也尝试着敲了敲门,只是在门口站久了些,乐至便能察觉到从屋子里散发出的冷气,很明显的,凤子十分讨厌他,并且极其不想看到他。
转眼五日过去,乐至见了九凤姑娘,便将这烫山芋又还给了她。
九凤姑娘没有说什么,只是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这几日门都是紧紧闭着,根本无法入。”乐至解释道。
“少主脾性如此,我去看看他。”九凤没有多言,转身往凤子的院子里去了。
乐至与秦苏的五日之约也到,乐至便去那酒肆中等秦苏,只是从白日等到夜里,还不见秦苏的影子。
乐至心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莫非秦苏宁愿应了那赌咒,也不跟秦太和回逍遥仙宗?
修真者与普通人不一般,这许下的赌咒终有一日会应在自己身上。
乐至又在这酒肆中等了十多日,那往日的预感渐渐成了事实,秦苏果然是不来了,真是个疯子。
乐至便在这虚冥府中等着。
虚冥府灵气比幽草宗足了许多,乐至便每日炼丹修炼,这样便过了几个月。
直到有一天,他坐在这酒肆之中,又遇见了一个熟人。
那人穿着一身黑衣,面容冷峻,与往昔那翩翩佳公子模样相比,变了许多。
那人正是沈漫。
“老板,要两坛清元酒。”沈漫声音低沉,含着几分寒意。
老板给了沈漫两坛清元酒,沈漫便转身离去了。
乐至起身,跟在他身后。好在街上人多,沈漫并没有发现他。
沿着街市走了许久,四周之景渐渐荒凉起来,也不见了人影。
乐至小心翼翼地跟在沈漫身后,不远不近地距离,可以看到沈漫,沈漫却又察觉不到。
乐至不知道沈漫和秦苏到底是何关系,秦苏宁愿应了赌咒也不愿回逍遥仙宗之事,不知道沈漫知晓默许,还是如何。若是真的默许了,沈漫便不会带自己去见秦苏了,所以乐至选择偷偷跟着。
乐至看着沈漫进了一座洞府,这洞府并不大,位置却不错,灵气重,适宜修炼。乐至走到了洞府门口,往里张望了一下,蜿蜿蜒蜒地看不见尽头。
或许秦苏便住在这洞府之中。
乐至往洞府里走去,洞府的边缘处开着一簇簇红艳艳的花,蝴蝶在上面飞舞,独有一番风味。
再往前走去,便是豁然开朗,巨大的洞府中一应俱全,最为显眼的便是一张玉床,璧上挂着几把宝剑,还有一处潭水,散发着雾气。
沈漫去了哪里?他明明看见沈漫进来了。
乐至心中一惊,突然有一个冰凉的东西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是谁?”那声音低低的,却带着冷意。
脖子上的剑让人发寒,魔修以魔气修炼,魔气也为灵气的一种,本是至寒之物,所以魔修即使无恶心,却也让人胆寒。
乐至全身发冷道:“秦苏可是住在这洞府之中?”
“你究竟是谁?”那人问道。
乐至小心地避开了剑,转过了脸,与沈漫四目相对。
乐至看到那双眼睛中带着寒气,沈漫与沈其玉倒是真的越来越像了。
想起以前那翩翩公子一般的沈漫,乐至心中突然有些感怀。
不过沈漫身上带着魔脉,带着魔脉之人强行修道最后会血液倒流而亡,所以他只能成为魔修。
乐至露出一个笑:“沈漫,变了一副样貌,你便不识得我了吗?”
沈漫那冷冰冰的目光在乐至脸上停留了许久,淡眉细目,肤白如玉,这般相貌的少年却是完全陌生,沈漫紧紧盯着那张脸,突然觉得那笑十分熟悉,沈漫脸上的疑惑越来越淡,最后露出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你是乐术……乐至!”
沈漫脸上的表情变化了许多次,最后竟显得有些狰狞。沈漫的手抖了一下,差点在乐至脖子上划出一道口子。
沈漫脸猛地一白,连忙将手中的剑放下,呆呆地看着乐至,似是不确认,又叫了声:“乐至……”
乐至点头。
沈漫脸上的表情更呆了:“乐至,这是你本来的样貌吗?”
乐至点头:“比乐术的如何?”乐至自然笑得自己这副样貌比乐术好看许多,但是以前沈漫偏爱说他傻,乐至才这般问道。
沈漫呆了一下:“都好看。”
乐至:“……”
突然落入一个怀抱中,沈漫紧紧地抱住了他。
沈漫身上散发出的冷意让乐至觉得有些冷。
乐至想起了他们上一次最后见面的时候,沈漫也是这般抱着他,他也感觉到了那股冷意。
“上一次见面,你便在通魔脉了吗?”乐至问道。
“嗯。”沈漫低声应道。
“很痛?”乐至问道。通脉之痛,正如沈其玉所言,也是痛苦至极。
“一点都不痛。”沈漫道。
乐至不答。
“一点都不痛。”沈漫又重复了一遍。
“你为何要和秦苏在一起?”乐至问道。
沈漫身体一僵,一言不发。
“你不想说便不用说了。”乐至道。
过了许久,沈漫才放开乐至,让他在那椅子上坐着,一双眼睛便直直地看着乐至。
那眼神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看得乐至有些头皮发麻。
“其实通脉很痛的。”沈漫道。
“那时知道自己身上带着魔脉的时候,突然觉得天都要塌了下来。我一心修真,竟然不能修了。我最痛恨魔修,而魔修却成了唯一的路。那时心灰意冷,便是得过且过。通脉之痛,实在太痛。秦苏为乐修,乐声可减少疼痛。”沈漫道,似乎想起那时时光,脸色难看的厉害。
最后见一次沈漫确实怪异,那时乐至总觉得沈漫身上带着一股绝望之感,却不知竟是因为这般原因。
“秦苏喜欢你?”乐至试探着问道。
“喜欢?其实是同病相怜,我不喜他,他也未必喜我。不过习惯相互扶持罢了。”沈漫淡淡道。
“秦苏呢?”乐至问道。
“你找他有事?”沈漫问道。
“他出生逍遥仙宗,现在却留在这虚冥府中,他兄长欲寻他回去。前几日他立下誓言,若是得了冰雪火莲,便回去。如若反悔,这些赌咒怕是要应在他身上了。”乐至道。
“他另有洞府,只是偶尔回来这里。”沈漫道。
“他洞府在哪里?”乐至问道。
沈漫低头,眼睛有些闪烁:“我也没有去过,所以不知。不过他过几日便会来我这洞府中一次,你偶尔过来便可以碰到他了。”
乐至点头,这可能性至少比在酒肆等大多了。
乐至又与沈漫聊了一会,便离去了。直到乐至的身影消失,沈漫还是紧紧盯着乐至离去的方向。
“乐至……”
乐至离了沈漫的洞府,便感叹了一声世事无常,这世间万物变化果然大。
没有东西会一层不变。
乐至抬起头,便见一片落叶落在自己面前。
乐至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树。
一眼看去,叶子都已经枯黄,但是若是仔细看,便能看出其中隐藏的几片绿色的叶子。
生气不息。
乐至神思飘远,竟是有了一点领悟。
回神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乐至召来毕方鸟,直接飞回了凤虚道人的府邸。
皓月当空,星光点点,乐至推开院子的门,便见院子中站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男子正对着乐至,借着月光,俊颜一览无余。
乐至彻底愣住了,毕景怎么会在这里?
那女子也转了过来,眉目脱尘,竟是九凤姑娘。
毕景与九凤……
乐至呆了一下,心中有点难受。
乐至回过神来,只当没有看到,而是往自己的小院子里去。
毕景说见了自己便要杀自己,这美人当前,他还是要收敛些的吧。
乐至自我安慰地想着,脚下生风。
若是以往,毕景杀了自己,乐至也毫无怨言,只是如今,他想要修成仙,所以不想死了。
“你去了哪里?”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似乎带着怒气。
乐至脚步顿了一下,心猛地一跳,正好奇毕景怎么问起自己。这一句话问得没头没脑,妖主大人美色当前,问的怕是九凤吧。
乐至继续往前走。
“混蛋!”一声怒骂。
乐至的记忆中,毕景虽然性子冷,但是对于宠爱的人却是十分温柔的,毕景脾性越来越坏了。
乐至加快了脚步。
“竟然这般大胆了,我问他话居然不理我。”毕景怒气冲冲道。
九凤面容淡淡:“可能他没听到。”
“他是聋子?”毕景脸上的表情更黑了。
“有道理。”九凤点头附和。
“……”
乐至回了自己院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脸上也露出一抹苦笑。
果然是孽缘,不管在哪里,都能遇见那人。
乐至平复了心思,便入了七色石,丹药的香味又浓郁了一些。他便呆在这七色石中修炼,一晃便是几天过去。
出了七色石,乐至先去那酒肆中,打算在这酒肆中坐半日,下午便去沈漫洞府之中看看是否能碰见秦苏。
说来也巧,居然在这酒肆之中遇见了沈漫。
沈漫在他身边坐下,一双黑眸中闪着亮光,看着乐至。
“这几日秦苏都未去我那洞府。”沈漫道,“过两日应该会来了。”
乐至点头:“多谢。”
“记得我们一起入婆娑峰之前的那一次一起喝酒吗?”沈漫问道。
有些事,乐至记得很清楚,有些事,乐至的记忆并不好。
乐至绞尽脑汁,也没有想起那一次喝酒。
沈漫取来了两个碗,倒满了酒,将一个碗放到了乐至的面前。
乐至往日里只沉醉在这酒香之中,他贪恋这酒香,怕喝了酒便破了那股香,所以一直未曾喝过。但是如今这酒摆在他面前,乐至便有些馋了,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乐至端着碗,喝了一口,便忍不住,一碗都喝了下去,喝完之后,还伸出舌头,舔了舔那碗。
一碗下肚,乐至的脸便红了,目光发直地看着面前,没了焦点。
一如既往的傻。
沈漫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乐至发直的目光落在了沈漫身上。
看着那张泛着红光的脸,沈漫的手缓缓下移。
沈漫的手突然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沈漫脸上闪过一抹戾气,猛地抬起头。
只是那人脸上的戾气比沈漫脸上的还重。
正在发呆的乐至也感觉到了冷意,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第叁柒章 分外眼红(修)
毕景依稀记得第一次见那人,少年红衣,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毕景以为自己真的爱那人,到头来不过一场笑话。
他向来自诩风流,却被一人足足欺了两百年,实在可笑。
毕景以为自己喜欢乐术,总透着一股空幻之感,当发现乐术不过是乐至披着一层皮的时候,毕景终于确定,那确实是一场幻觉。
毕景从来不觉得自己会爱上什么人。
即使有,那个人也绝对不是乐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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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冥府酒肆之中,毕景紧紧抓着眼前人的手。
凡是长成这般模样的,他都十分讨厌。
毕景手上的劲道越来越大,沈漫却连眉头都没有皱,反而露出一抹笑,即使那抹笑很冷。
“原来是妖主,真巧。”
毕景眯着眼,满脸戾气地看着沈漫,并不言语。
沈漫见他不理会,便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眼光却落在了对面人的身上。
不知何时,那酒坛已经落入了乐至的怀中。乐至怀抱着酒坛,下巴搁在酒坛之上,脸颊鼓起。白皙的皮肤上泛着红光,目光却已完全呆滞住了,偶尔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似在回味。
沈漫想起了很多年以前,那时还未入婆娑峰,也是一起喝酒,那人也是这般模样。
一模一样,丝毫不改,即使换了容貌,看似聪明了许多,其实骨子里都是这般傻。
沈漫突然有些想笑。
毕景转身,见了那张傻兮兮的脸,也愣了一下。他道乐至心机深沉,自从寄情丹中醒悟过来,便觉得这人一脸恶相,哪见过他这般模样?
见沈漫直直地盯着那人的脸,毕景脸色更加难看几分。
一个身影挡在了沈漫面前,那傻兮兮的脸看不见了,只能看到一片黑色的衣角。
沈漫缓缓抬起头,四目相对,冷意交杂。
“本座要坐这里,你,滚。”毕景开口道。
沈漫看着空荡荡的酒肆,声音也染上不耐烦:“这里许多位置,为何你偏要坐这里?”
“因为本座讨厌你。”毕景道。
“……好。”
沈漫挣开了那紧紧扣着自己的手,起身,绕过了毕景,走到了乐至的面前。
“乐至。”沈漫轻声唤了声。
乐至紧紧抱着酒坛不撒手,似乎听见有人叫他,才缓缓转过脑袋,看了沈漫一眼。
“妖主想坐这里,我们换个位置。”沈漫道。
乐至似懂非懂,被沈漫拉着站了起来,喝醉了的乐至十分乖巧,乖乖地跟在沈漫身边。
沈漫拉着他的手,想要坐到另一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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