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运用贺家的势力让仅剩的几家有意与他合作的公司彻底放弃了合作的打算,厉容锐在当时完全可以说是孤立无援,如果不是为了袁竟惟,他大可以壮士断腕,抽身带走他在厉丰经营起来的势力。他仍然有自己的人脉,在厉丰尾大不掉时走比留更有优势,就算另立炉灶东山再起也比耗在里面强。
可是他要顾忌袁竟惟的想法,要帮他照顾他的家人,甚至不能让银行拿走袁家的一切。
这种情况下,厉丰显然比他重新建立需要一步步开始的新公司更能依靠。
厉容锐只能以最快的时间重新扶植起厉丰,取得绝对的话语权,然后帮助袁竟惟,至少为袁家留下最后几样东西。
最终,他答应了贺佑钦的条件。
这段婚姻有利益,却无感情,甚至让他满心憋屈不情不愿。
当时的他不知道,在他背后贺佑钦曾经做过多少事情,厉容锐想起沈烨带来了那叠文件,想起了沈烨临走前说贺佑钦是个‘情圣’时的表情。
文件被贺佑钦拿去了书房,即使他没看心中也隐约有了猜测。
对贺佑钦的感觉不知不觉已经变得连自己都说不明白,曾经有怨愤有无奈,现在却是愧疚夹杂着其他。
袁竟惟对他与袁复立的关系一直不愿多提,他是袁家的私生子,幼年也常被异母的兄长欺负,长大了关系似乎缓和一些,但也从不亲近,当初袁家的事情发生后,他说袁复立已经出国,说他的兄长打算在国外重新开始甚至定居国外。可刚刚在餐厅里,那个男人却搂着贺佑钦的弟弟,威胁对方。
小惟对他,到底还隐瞒了什么?厉容锐的眉头微微皱着,却被人用手指点了下额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贺佑钦已经停下了脚步,把他带到了商场门口彩灯下的长椅边。
“小孩子不要整天皱着眉头。”贺佑钦观察了一下男孩的表情,“刚才在餐厅里的事情你听得懂的是不是?”他早就发现厉存焰非常聪明,并且有种超龄的成熟,或许因为小小年纪经历了很多事情他比一般人更加敏锐。
通常来讲,一部分自闭的孩子甚至有着超高的智商,至少在他看来,厉存焰的智商和情商都不在一个成年人之下,尽管他们相处的时间不算多,贺佑钦却容易把他当成年人来看待。
厉容锐点了点头。
“你想问什么?”贺佑钦拿出随身带的纸笔给厉容锐。
厉容锐想了想,在纸上写着,“那是你弟弟吧,你没想过帮他?”那个贺锦文明显处在很不利的状况中。
贺佑钦考虑了一下该怎么对这个孩子解释,他的接受度又在哪里,可到最后他说出口的仍然是最真实的想法。
“贺锦文与我并不是普通兄弟,他的母亲是我这辈子最厌恶的女人。”
厉容锐眉间微动。
“不过他这个人倒是不像他母亲那么讨厌,可即便是这样,我也没义务冲上去帮他,在这种时候如果他自己都不想救自己,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我何必花功夫去帮这种废物?”贺佑钦笑了笑,又摸了摸男孩的头,“你要记住,人必先自立,他人才能帮你,否则都只是白费力气,说不定还会救回一头白眼狼。”
厉容锐安静地看着他,许久,才在纸上写着,“你在观察他?”
贺佑钦点头,“不管他母亲多么惹人厌恶,他终究是我爷爷承认的贺家人,就算看在爷爷的份上,也不能让外人欺负了贺家人,不过,”他语气一转,“人不能没有救人之心,却千万别把自己当成救世主,圣母情节要不得。”
厉容锐脸上扬起笑意,贺佑钦也没想到和一个六岁的孩子交流竟然这么愉快,忍不住给他出难题,“所以之前欺负过你的人我一直留着,等你亲自欺负回去。”
厉容锐一愣,暗想,他的确有必要把虐待厉存焰的那些家伙好好收拾一顿了。
之后三天,厉容锐都老老实实留在东山别墅,自失去了自己的身体,投身到他年幼的外甥身上后,他几乎没有时间安静下来好好思考目前的处境,因为不断发生的事情促使他迅速地反应,并以最快的速度做出选择和回应,所以在发现待在成川的厉存焰被家里的人虐待时他当机立断地选择在那些人掉以轻心的时候逃出来,而暂时待在贺佑钦这里也是形势所逼,他不可能在这种情况对姚真吐露实情,先不说对方信不信,光是他之前的那场车祸,细细想来也太过巧合。他有许多事情需要调查,在这样的情况下,小孩子的姿态反而更掩人耳目。
袁竟惟是明星,还是个越来越红的大明星,他想要找到对方并且有足够的时间和对方面对面的交谈太难了,而贺佑钦这里,不管贺佑钦曾经做过什么,至少他能够笃定,对方不会伤害他,更不会伤害厉容锐。
东山的半山别墅,这个从前他不屑一顾的地方竟然也变成他未来一段时间内唯一能够放心住下的地方。
现在摆在厉容锐面前的有三件事。
他仍然要想办法和小惟见一次面,不管对方隐瞒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厉容锐始终觉得对于放在心中的人首要要给与对方的就是信任,他想见见袁竟惟,如果可以,把他曾经遇到的事情告诉对方,他不指望对方能帮他至少不能让对方凭白担心。
然后他要去一次医院,确认他身体的情况,按照之前得到的消息,他并没有死。也就是说他仍然有很大的机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这些天他在网上收集了不少有关灵魂方面的资料,虽然大部分都是别人凭空臆想出来的东西,但经历了这次怪力乱神的事情,谁知道那些东西是不是真的有它的道理,无论如何,医院这一趟一定要去。
最后就是贺佑钦了,对于这个前任伴侣,厉容锐现在的心情相当复杂,他仍旧不能释怀对方曾经的一些做法,却对对方抱有莫名的愧意,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
厉容锐做事向来干脆,一旦做下什么,就已经有了坦然接受后果的准备,唯独对贺佑钦竟然不知该如何面对。
贺佑钦最近一直在为进入厉丰做准备,想到厉丰,厉容锐的眉头渐渐收拢,嘴巴紧紧地抿着,黑色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某个方向,那个地方他倾注了无数心血,曾经打算放弃,终究还是带着它一路披荆斩棘,只是那些豺狼虎豹没了他的压制,必然会做出许多动作。
贺佑钦既然代替他进入了厉丰,他就不能让人欺负了他,而那些他从前暂留,打算日后慢慢处理的家伙们,如果这一次再冒出来蹦Q,就趁机一起处理了。
对贺佑钦的能力,经过之前的几件事,他并没有太过担心,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叔叔一家,他大伯一家,包括他的姑姑,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背后的手段层次不穷,如果他们从暗地里下手,在贺佑钦对厉丰不算熟悉的时候,简直防不胜防。
这些不能光靠姚真,如果可以,他要想办法和贺佑钦一起去厉丰,这样才能时刻知道那些人的动向。
小男孩趴在沙发上一脸严肃思考的样子让贺佑钦莞尔一笑,仿佛真的在想什么人生大事,甚至还不时皱皱眉头,天真之余又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贺佑钦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男孩因为背后失了力道,也微微回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背后擦好了,前面你自己来。”贺佑钦把药酒塞到他手里。
男孩眼睛眨了眨,干脆翻了个身,面向他。
“起来,药还没干,别弄脏了我的沙发。”
厉容锐默然,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他原本是趴在沙发上让贺佑钦给他背后够不着的地方擦药,结果擦着擦着,他就开始思考最近发生的事情,连擦药这事都忘了,只能怪对方动作太轻,虽然从语气和态度上看不出来。
贺佑钦看着小男孩身前背后那些细小的却连绵不绝的伤口,眼神微微一沉。
语气却维持着之前的轻松,他摸了摸男孩的头,“男孩子要坚强。”
男孩在他手下点了点头,拿着棉签沾了药水摸到前腰的伤口上,细微的针扎一样的疼痛从皮肤上传来,厉容锐心里一片沉重,他在厉存焰的身体里,真正的厉存焰又在哪里,是仍然沉睡在这身体里,还是已经彻底消失了,这孩子受到这样的对待,他有愧于他。
小男孩低落的表情让贺佑钦不知不觉放缓了表情,他开始说话,意图分散男孩的注意力,“下个星期送你上学,不管你学的怎么样,至少能多认识一些同龄的朋友。”
男孩闻言,立刻抬头看他,摇头再摇头。
“去学校对你有好处。”贺佑钦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头发上流连着。
男孩还是摇头,他似乎无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看着贺佑钦的眼神难得的有些可怜兮兮。
之前还像小豹子一样的男孩露出这样的表情,对比感实在强烈又意外地引人怜惜。
可惜贺佑钦没那么好说服。
“不想去也要去,人的第一步就是走出去,老待在家里不行。”
一想到要被送到学校和一群小学生一样排排坐,厉容锐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维持脸上的表情了,他一点都不想去那种地方。
贺佑钦的腰猛地被某个扑过来的人紧紧抱住,某个毛茸茸的脑袋也蹭在他怀里。
对贺佑钦,发脾气闹别扭都是没用的,这人吃软不吃硬,这是厉容锐得出的结论。
于是,他抛下面子蹭进人家怀里,自己耳朵却红成一片。
从没做过这么丢脸的事情……
男孩紧紧扯着他后腰的衣服,整个人都在散发着‘我不去’的意思。
“姚真已经帮你安排了学校。”贺佑钦淡淡道。
厉容锐脸上一僵,等他回到自己的身体,第一件事就是教训姚真!其实真的不用那么认真负责的……
“下个星期就送你过去。”
男孩把头从他怀里抬起来,满脸不愿意。
贺佑钦伸手摸了摸他的脖子,厉容锐因为脖子上的战栗的感觉身体不由颤了颤。
“每天上午8点到中午12点,下午让司机接你回家。”
男孩的表情立刻因为这句话阴转多云,他瞧了眼贺佑钦的神色,估计讨价还价也只能到这个地步了,也好,半天总比一天强,大丈夫能屈能伸。
一想到要被一群无知幼儿魔音洗脑,厉大总裁还是忍不住脸黑。
不过,那半天如果他在学校,也有更多的机会能够暂时离开监管。
想到这里,厉容锐终于妥协了。
男孩的表情仍旧有些不情不愿,却没再缠着贺佑钦。
贺佑钦也不像他表面上表现的那样淡定从容,任谁被个人突然抱住了腰这种敏感的位置,都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
何况,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贺佑钦都不太习惯和人亲近。上辈子虽然不却女伴,但都是逢场作戏你情我愿,平时可这么亲密相贴过。
如今被个孩子抱着,贺佑钦能忍住没拎开对方已经很难得。
不是第一次了,贺佑钦低头看着仍旧微微皱着眉的小男孩,眼里一抹深思。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电话响了,贺佑钦看了眼来电显示。
居然是宋一鸣。
宋一鸣这个人,圆滑世故,却没有魏成有眼光。上辈子贺家出事的时候,宋一鸣也趁机咬了一口,不过后来飞扬在外面渐渐打开了局面,宋一鸣对他又摆回了原来的面孔。
人本来就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落井下石在商场上也不少见,不过道理是明白,放在谁身上都不会舒服,所以贺佑钦知道他对南极星有意思之后,不仅没阻止,反而把这块肉放到了宋一鸣眼皮底下。
宋一鸣不管怎么说都有些实力,宋家在德海虽然不算顶层却也排在前面,有不少人都要卖他面子。
作为诱饵他是足够了,作为混淆视听的对象更是不错。
所以上一次在Elegant,他才故意做给宋一鸣看,他想知道芦辉在发现有了这样一个对手时会做出什么反应,把宋一鸣推到前面与芦辉相争,不止沈烨的行动能更加方便,说不定还能找出芦辉身后的帮手。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用在哪里都是不错的计谋,更何况还能钓一钓大鱼。
宋一鸣会打电话来约他不奇怪,如今他和芦辉不和的事情估计已经传遍了,宋一鸣一心认为他不会让芦辉那边轻易得逞,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时候拉拢了他,宋一鸣那边只会有好处。毕竟之前鼎泰关于南极星的计划都是他在主持,即使之后芦辉弃而不用,对其中许多细节他仍然知之甚详。
贺佑钦答应了宋一鸣的邀约。
等听到宋一鸣提到另一个名字的时候,他才微感惊讶。
“贺锦文也去?”他不是一向不参加这些阔少圈子里的活动?
宋一鸣那边很顾忌他的情绪,试探道,“你要是不想看到他,我扯个理由也就过去了,在哥几个心里,佑钦你当然是摆在第一位了。”
贺佑钦在电话这头笑笑,“没事,去就去吧。”情绪却听不出好恶。
宋一鸣这头有些摸不准,他知道贺佑钦和芦辉不对盘,但贺锦文却不是他请来的,而是他一个朋友拉来的,那人跟他还有些生意上的来往,宋一鸣不想得罪,但是贺锦文的事不管怎么样都要跟贺佑钦先打个招呼的,要是贺佑钦不喜欢,宋一鸣怎么也得和那朋友说了,现在这时候,他心里没什么比南极星的计划重要。
没想到贺佑钦那头还挺给面子,听到贺锦文要来也没说什么,宋一鸣想,现在厉容锐昏迷不醒,贺佑钦倒是有了从前的几分气派。
于是这约就这么定下了。
这一头贺佑钦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想了片刻。
然后起身打算换衣服。
这几天贺佑钦也常常出去,厉容锐留在家里和做饭的阿姨待一会儿,直到他回来。
厉容锐经此也发现,贺佑钦这个人非常规律。不管他什么出去出去多长时间,他都会赶回家过夜,绝不在外多待。
这一次有人邀约估计也是这么回事了。
厉容锐刚在沉思,贺佑钦就开口对他道,“这两天我不在家,你要听方婶的话,我让她留两天在家里陪你。”
厉容锐一脸疑惑地看他,这是要出去过夜?
贺佑钦竟然真的对一个小孩儿解释。
“这次是朋友邀约的,去郊区的度假村,两天一夜,周末过了就回来。”
厉容锐点点头。
贺佑钦还要准备一些东西,和他说了之后就回房去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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