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没什么人会多嘴。”
“唔,瑞生,你回去捎带一句话给萧公公。若是他不想去看那场血淋淋的凌迟,倒不如那天想个法子伴太子去文华殿听讲,这名正言顺的理由皇上必然会同意的。”
正如瑞生所言,对于这么一桩匪夷所思的案子,而且还是皇帝亲自鞫问,朝臣当中本是一片哗然,可很快就渐渐息声了,倒是有一两个御史上书弹劾北镇抚司侦缉不利,竟是让这种宵小在京城招摇撞骗。然而,当北镇抚司送上去的结狱奏疏从内廷发下,内阁的三位阁老看到凌迟的那一项,齐齐失语了许久,末了刘健第一个叹了一口气。
“事关皇后太子,也难怪皇上动怒,竟是下了中旨。”
“虽说不过一个阉人而已”谢迁虽然也对这样的刑罚大为震惊,但转念一想,心理不免有些疙瘩,“可是这样的案子,终究会有损皇上英明,是不是要谏一谏”
李东阳却摇了摇头:“皇上当初亲自鞫问,就是已经不在乎此事被人怎么说,只想弄一个水落石出。如今既是北镇抚司已经都问分明了,刘山身为罪魁祸首,又是乾清宫的人,加重处罚也不奇怪。再谏只是让皇上越发难耐恼怒,到时候株连大狱也不无可能,平白更伤皇上英明。若不是皇上生怕之前内阁不行票拟,何必下了中旨。”
“西涯说的有道理。倒是司礼监诸公,皇上一怒之下,连他们也要去看凌迟,这实在是有些”刘健皱了皱眉,可想了想还是最终摇了摇头。事关中官,让他这个首辅进言说应该给司礼监诸大珰留些体面,这实在是不合适。
关于这个话题,刘健谢迁就此打住,李东阳虽也没有再提,心中却是不无计较。这一日傍晚司礼监写字孙彬前来传达几件皇帝吩咐下来的要紧事时,他和往常一样把人叫到直房多问了两句,末了却说道:“三日后轮到老夫在文华殿给太子殿下讲礼记,老夫记得司礼监有几位公公对礼记颇有心得,那天若是无事,不如伴驾太子一块来。”
民间百姓爱看杀头,而寻常的内宦则是最喜欢看廷杖大臣,无他,一来凑个热闹,二来图个见血的刺激,三来看那些人前气派的官员挨板子,还有一种变态的快感。然而,让内侍去看别的内侍被凌迟,这就绝对不是什么享受了,尤其是司礼监这些位高权重的。孙彬之前眼瞧着司礼监一众大佬个个都是阴沉着脸,哪里不知道人人都想躲开,却偏生怕圣意责难。此时,李东阳这轻轻巧巧一句话,却让他为之大喜过望,慌忙连声称是。
这一回到司礼监,他径直穿过公厅大门,由东井小门直奔萧敬的屋舍,在门口通报一声,等内中传唤,他才肃衣入内。见瑞生正站在萧敬后头替其捏肩膀,他不禁微微一愣,行过礼后就将今日去内阁的经过一一道来,末了才加上了李东阳的这句话。
“哦,李阁老竟然这般说”原本正在闭目养神的萧敬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见孙彬恭敬点头,他想了想,不觉莞尔笑道,“怪不得皇上常说,李先生善谋,这主意出得绝妙。只不过,他大概不会想到,有人竟是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孙彬闻言大吃一惊,本能地看了瑞生一眼,见小家伙只是懵懵懂懂地给萧敬按捏肩背,他一时倒有些吃不准,但却不敢多问,只赔笑说道:“老祖宗说的是,内阁三位阁老当中,也就是李先生对我等从来都是客客气气,从没有丝毫倨傲怠慢。”
“要做官,先做人呃,李阁老既是做了人情,咱家也不好一个人吃独食。你去请李公公陈公公王公公戴公公他们几个来,咱们先参详参详。要一块去,那也不能做得太明显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千刀凌迟,贼心不死上
西四牌楼本名西市口大街,但因为永乐年间迁都北京之后,在几条最繁华的十字路口造了牌楼,久而久之就有此名。此地乃是人来人往的交通要道,周边羊肉胡同驴肉胡同等地都是有名的市集,而此地往东不过数百步就是皇城根,往西到阜成门大街这一段,则是常常有人在这贩马,一时就形成了马市,附近还有猪市羊市,因而京城号称西贵东富,这附近住着不少达官贵人,却也难掩市井气息。
而这一天,这西四牌楼四角的酒楼上几乎一座难求,沿街道上亦是挤满了闻讯前来看热闹的百姓。有那些年纪大些的更是指着西四牌楼那儿比四座牌楼更高的木杆,向来凑热闹的外乡人说道那杆子的作用,更多的人则是在议论这难能一见的大刑光景。也有人把孩子抱来在人群中挤来挤去,间或就能听到婴啼,旁边还有小孩子的叫嚷声,总之是沸反盈天。
午时还没到,这附近就何止挤满了一两千人,几乎没人顾得上这兜头兜脸的冷风,一个个都踮脚观望着,维持秩序的顺天府差役和西城兵马司的军汉们累出了一身臭汗,却还只是堪堪维持了秩序不乱。然而,也不知道是谁嚷嚷了一声公公们来了,一时无数人或扭头或转身往西安门大街那边瞧去。
这一日来的太监们很不少。有明一朝自宫求进的人不计其数屡禁不止,直到现在,除却那些顶尖的大珰之外,宫中有职衔的中官就有数百,至于没品级的何止超过了三万。往日燕九节大珰去白云观打醮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排场大气势足,今日前来观刑,哪怕是品级再高的也不敢摆排场,多半就是徒子徒孙搀扶着。即便如此,仍是一时锦衣如云,蟒服处处。
人群中挤在前头的徐毅一面让随从家人挡着后头那些挤来挤去的人,一面伸长了脖子张望,竭力分辨着那一个个大珰。然而,他才只见过李荣的一个干儿子,其他的几乎都是两眼一抹黑,又哪里认得出来直到那一个个木着脸的太监都站定了,上首的监刑官吩咐人去看时辰,他才终于失望地收回了目光,脸色晦暗不明。就在这时候,他背后的人群突然被一个人死命地挤出了一条路来,那人到了徐毅身后不远处,便费劲地伸出手来抓住了他的肩膀。
“我的徐大官人,我可找到你了”
徐毅愕然转头,见是鹰三爷,他顿时勃然色变,恨不得把这家伙生吞活剥下去。然而,对方却仿佛丝毫不在意似的,也不顾这四周人声嘈杂,指了指一旁新街口上的一座酒楼说道:“要不是你穿得鲜艳,我刚刚在楼上正好瞧着你,指不定就错过了。快,仁和长公主的长公子就在这楼上,我带你去见。”
“你还害得我不够”徐毅一把甩脱了鹰三爷,气咻咻地说,“上次你说什么马公子,结果如何我砸了那许多银子下去,可平白无故便宜了别人”
“咳,这次可不一样废话少说,你和我走一趟又不费什么事,再说了,今日这千刀凌迟,你在那楼上看热闹,也能看得清楚些不是么”
徐毅看了一眼那刑台右边站着的众多中官,知道自己就是站在这也未必能有多大收获,思来想去就索性随着的鹰三爷挤出了人群。虽是初冬时节,这一番出来他仍是出了通身大汗,待到跟着人进了那酒楼,顺着楼梯一路上到了三楼,原本半信半疑的他渐渐有些相信了。
四周围是五六个人高马大膀大腰圆的汉子,全都是一样的青色短衫,明显的豪门家奴打扮。而等到叩了门进入那间雅致的包厢,见一个十三四的锦衣少年背手站在凭栏处,一旁两个尚在总角的小厮垂手侍立,他不知不觉已是赔上了小心。
“大公子,人我领上来了。”
齐济良回头扫了一眼,微微点头就说道:“没你的事了,外头等着。”
徐毅虽是深恨鹰三爷害的他赔了钱又丢了爵位,但也知道这人在官面上有些能耐,是能趟开路子的,因而见齐济良如此颐指气使,他不禁暗自咂舌。及至鹰三爷满脸堆笑地退出门去,他就慌忙拱了拱手,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齐济良就老气横秋地抢在了前头。
“你的事鹰三都告诉我了,我只问你,你想不想翻盘”
虽然这是自个做梦都想的事,但徐毅摸不清齐济良的路数,毕竟不敢贸贸然说真话,当下只是叹了口气说:“旨意都已经下了,木已成舟,小可哪里还敢奢望那种可能”
“没出息,旨意下了也是可以改的,难道历来那许多勋贵,就没有人袭爵之后又被夺爵近的就有宁阳侯陈辅,远的就更多了我只问你,你可有胆子去拼一拼”
被一个年纪一丁点的小孩子训斥,徐毅自是心头憋火,险些就要反唇相讥。然而听到最后一句,他不禁心中一动,旋即就试探道:“胆子我自然有的,但可惜此前为了袭爵之事上下打点,实在是花费了不少。齐公子您的意思是”
“只会花钱有什么用,难道皇上面前的圣眷你也能花钱买去”齐济良一口打断了徐毅的话,旋即一挑眉毛说,“你以为徐良的爵位是怎么来的还不是徐勋讨好了太子殿下,于是皇上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这才把爵位给了他老子你要是参不透这一点再上下使钱,就是你家有座金山也不够败的”
“啊”
见徐毅瞠目结舌,齐济良很满意自己这一番话的效果,这才慢吞吞地说:“只要你有胆子,我这里有一条好计策给你。前几日太子殿下逃了文华殿的讲学,被皇上训斥过,其实却是偷偷溜出宫了,这事儿那几个讲书官很是痛心疾首了一阵子。你知道太子殿下偷出宫是和谁一块去厮混了么就是你那个侄儿徐勋”
徐毅虽说上下钻营,可终究混不到什么高层面,因而徐勋和太子朱厚照相识他不知道,太子逃学和徐勋一块上外头厮混,他更不知道,这会儿要说目瞪口呆都是轻的,失魂落魄才是真的。好容易才消化了这样的大消息,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这才迟疑地说道:“齐公子,若那徐勋真的和太子殿下交好,我何德何能就算我真扳倒了他,焉知他日太子殿下”
齐济良险些又是脱口一句没出息,好容易才硬生生止住了。他转过头来掩藏住了眼神中那轻蔑之色,就这么看着那边刑场上竖起的日晷,没好气地说:“你难道是傻子不成我又没让你去上书言说这种事,只让你设法去散布一下消息。听说当初马尚书还帮你说过话,结果事情没成。他是太子太傅,最是痛心疾首太子不好学的,有了这由头难道不会上书建言有他打头,若是再有几个御史跟跟风,徐勋落马,他老子那爵位能坐得稳要说人是当初司礼监萧公公荐上去的,闹大了他也有脱不了的罪责,你到时候想和李公公拉关系还不容易”
徐毅听着听着,眼睛渐渐就发亮了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年纪比自己还小一大截的少年,竟是能想出这样巧妙的主意来,一时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忙深深一躬身道:“多谢齐公子教我,若是此事能成,我一定重谢”
“谢就不必了,我一不图你将来照拂,二不图你送什么钱财谢礼,只要你把人扳倒了给我出一口气就成”
刚刚小大人似的布局设计,但此时一句赌气话,却把齐济良的心思泄露无疑。而徐毅闻言就知道徐勋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小爷,心中顿时更笃定了,连连道谢之后,甚至也顾不上留下来看这一场难能一见的凌迟,行过礼后就匆匆告退。他走后没多久,外头鹰三爷就叩了门进来,笑嘻嘻地站在齐济良身后。
“恭喜公子,轻轻巧巧就收服了徐毅。”
“区区一个脓包算得了什么”
齐济良头也不回地站在那里,攀着栏杆的手却一下子收紧了。那天原本是让母亲仁和长公主进宫去替他讨个公道的,可母亲回来的时候却灰头土脸,不但厉声训斥了他,险些没动用尘封多年的家法,又整整禁闭了他三天。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个自己引为上宾的郑旺郑皇亲,居然只是一个招摇撞骗的冒牌货
他固然气得七窍生烟,但更恨的却是那丝毫不给自己面子的北镇抚司众人。然而,要不是下人引荐的这个鹰三爷透露隐情,他又小心翼翼让人走宫里的路子查证,又怎会知道那天一直遮掩面目的竟是当今太子朱厚照,而那个亮出北镇抚司腰牌的也不是什么锦衣卫,而是徐勋。他没法去向太子报这一箭之仇,少不得在徐勋身上讨回来
还有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丫头,他迟早能把人揪出来
伫立良久,他正要对身后的鹰三爷吩咐些什么,就只听下头响起了一声高喝:“时辰已到,行刑”
眼见齐济良倚栏俯瞰下头的行刑,耳听下头百姓的阵阵喧哗,后头的鹰三爷虽是恭恭敬敬站着,心里却是不无得意。又办了正经事又拿了丰厚的赏钱,跟着那位焦侍郎做事,真是轻轻巧巧就得了众多好处,只不知道,焦侍郎缘何要和那徐家父子过不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千刀凌迟,贼心不死下
大批人流涌入观看凌迟大刑,靠近西四牌楼的咸宜坊羊肉胡同不免就显得有几分冷清了。这条胡同在昔日元大都时就已经是京城有名的三大闹市之一,如今迁都日久,自然更是人流密集之地。当西四牌楼那边因时辰已到行刑开始而传来了无数喧哗声的时候,这边的店主伙计看着往日摆满了一整条大街的糕饼吃食摊子,忍不住都议论纷纷了起来。
“西四牌楼那边少说也有一两千人,那糕饼刘的枣糕向来就生意好,就这一天,少说也能进账好几吊”
“何止糕饼刘,咱们这条胡同里还有七八个摊子都早早设过去了,还给西城兵马司打点了钱,这两天生意准管好。又不是杀头,一会儿就过去了,这剐刀一动,那可是两个下午”
“咳,要不是看铺子,我都想去凑个热闹。”
几个站在门口闲侃的店主见这胡同里稀稀拉拉的三五个人,无不是摇头叹息,丝毫没注意到一个青衣小帽的少年溜进了西边一家新开没两个月的成衣铺。毕竟,虽说这年头成衣的生意越发不好做,但每日七八个客人进去,卖掉一两件衣裳却还是没问题的。
李庆娘正在柜台后头拨动算盘珠子,一看有人来立时抬起了头,等认出是徐勋,她不觉就愣住了。以往徐勋虽然也有悄悄过来探望沈悦,可也就是衣着朴素些,哪像这一回干脆换上了这小厮的打扮不明所以的她见徐勋打了个手势就熟门熟路进了后门,不禁摇了摇头,又低头一面打算盘一面盘账。
正在院子里扫地的如意突然看到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进来了,不禁大吃一惊,横着扫帚快步上前,这才发现是徐勋。见人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不禁扑哧一笑,拿手指了指正房,眼看人蹑手蹑脚过去了,一时又偷笑了一阵子,这才继续埋头扫起了地,眼睛却不时往那屋子里瞟。
“叫你胡说八道骗人,大骗子”
才一进屋的徐勋就听到这么两声,不禁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是沈悦背后长了眼睛。等发现小丫头只是在床上死命折腾那个荞麦枕头,他方才大胆地走上前去,在人背后轻轻咳嗽了一声。见她仿佛是受惊的小鹿似的扭转身,继而就蹦了起来,他就笑嘻嘻地眨了眨眼睛。
“我人不在你都还在念叨我,真够惦记的”
“呸,谁惦记你这个大骗子”沈悦没想到徐勋这么厚脸皮,一时又嗔又怒,“居然连同外人一块骗我,那个什么朱小侯爷,明明是太子殿下你居然连给我使个眼色提醒一下都忘了,居然就眼睁睁看着我在那教训人”
“没事,那位主儿就爱这调调”
“你说什么”
小声嘟囔的徐勋见沈悦鼓起双颊,仿佛下一刻就要发作,立时赔笑道:“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人想见那位殿下一面还见不着呢,哪像你轻轻巧巧就成了他姐姐说起来,你什么时候发现端倪的”
“你看看他送我的玉坠”
沈悦一把将东西塞到徐勋眼里,见其恍然大悟,她就轻哼道:“这盘龙图案除了宫里人,还有谁敢用更何况绦子用的是连续不断的万寿结,那接口的地方我对着光看过,还有个御字。要是我真带出去,那非得惹大麻烦不可再说了,前几天就传出了皇上亲审的消息,今天又是西四牌楼凌迟杀人,我除非是傻子才觉察不出来”
“哦,你当然不傻,谁有悦儿你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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