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前,又死命在身上拍打了两下,这才仰起头低声说道:“京营那边有变故,保国公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来了,他虽说军略稀松,可前头老国公却是宿将,所以他在京营老军官里头很有些威信。而且这会儿就是回城去请英国公来和保国公打擂台也晚了,那老奸巨猾的英国公也未必肯。我怕大人贸贸然去了那儿反吃亏,就让小徐在那儿悄悄猫着,我悄悄带了人出来在这儿等。”
保国公朱晖
一想到朱晖竟然在京营之中,徐勋顿时有些头疼。哪怕朱晖如今并不掌京营,但毕竟多年积威,而且他要是没别的凭恃,对上保国公朱晖就远远不比对上如今一把年纪又没多少威望的武定侯郭良。一旁听到这话的神英也索性策马靠近了些,眉头紧锁地说道:“保国公不会是无缘无故到京营来,况且勋臣无故不得擅入军营,他身上应该有内阁公文。”
“先去看一看,到了这个份上,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先试一试了”
徐勋深深吸了一口气,见神英回转身去分派接下来的人手,他就知道紧跟着是自己平生最艰难的一场仗。毕竟,他不可能在伏阙前头一天去向朱厚照要旨意那便是未卜先知而且就算有旨意,未曾经内阁的中旨,对于保国公朱晖这样层次的勋贵也不管用。
经此一事,徐勋留下几个人守着回路,到最后跟着他悄悄前往京营的便只剩下了七八个人,除却神英和齐济良之外,就是四五个护卫亲兵。一应人等的骑术都极其精良,远远看到那边大营门口的灯火勒住马时,齐济良就对徐勋低声说道:“门口有咱们的人,所以这条道上原本派着的巡夜军士都给撤了,小徐应该已经见到苗公公了,可要把人带出来却难如登天。而且门上是要换班的,大人混进去兴许可行,可接下来要干什么,就没法担保了”
“我是宫里来的,这腰牌难道是假的我奉旨要见武定侯,你要是再敢拦着,回头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这话还没说完,一阵争吵声便随风飘来,尽管距离不算近,可那人声音极大,再加上顺风的缘故,竟是听得清清楚楚。神英不料会有这样的突发事件,一时不禁呆住了,随即就忍不住骂道:“就算真是宫里的人也太冒失了,这种节骨眼上,就凭着宫里的腰牌和一句奉旨就想赚入京营,这如意算盘打得太好了些”
他这话才刚出口,就发现徐勋突然一抖缰绳疾驰了出去,这一惊顿时非同小可,一时不假思索地拍马急追。这两个做主的人都如此光景,齐济良愣了一愣也只得慌忙赶上,其他人自是纷纷打马急行。眼看快到了大营门口,神英就看见那个内监装扮的少年手起脚落,竟是把那几个守门的兵卒三下五除二打倒在地,不禁呆若木鸡,正犹豫的时候,他却见徐勋竟是已经冲到了这一群人跟前。
“统统给我住手”
徐勋赶在那少年宦官和人扭打之前堪堪赶到,虚空凌厉地一挥马鞭就厉喝了一声。见几个兵卒吃了一惊,爬起身反击的动作慢了一些,他方才利落地一跃而下,一把将那少年宦官往身后一拉。还不等他开口,身后就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
“徐勋,你来得正好朕跑去萧敬那儿没见你的人,就径直到这儿来了朕就不信,武定侯敢藏着苗逵不让朕见”
小祖宗,这人要衣裳马要鞍,堂堂天子穿着一身宦官衣裳来就想见武定侯,别说现如今京营上下正是风声鹤唳的时候,就算是平常的时候,一句有旨就能赚入门去,这京营大门也未免把守太松了
徐勋又好气又好笑,可回头见朱厚照得意扬扬的样子,他又实在不好说什么,再看看一旁两个蔫了似的穿着内监衣裳的少年,分明是自己留在萧敬那儿护卫的,他只得暗自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皇上你先噤声,这边我来应付”
神英不像徐勋那样和朱厚照日日见天天见,再加上灯光昏暗,一时半会没认出人来。赶上前来的他见几个兵卒将徐勋二人围在当中,他当即策马疾跃,厉喝一声道:“提督果勇营泾阳伯神英,有要事求见武定侯”
几个守门的兵卒先是遇到三个自称宫里太监的小子,继而又不到几个回合就被人打翻在地,再紧跟着又横里出来一个年纪差不多的搅了局,最后竟是一人跃马从天而降,自称泾阳伯神英。这一幕幕让他们应接不暇根本反应不过来,面面相觑了一阵子,又见后头上来七八个亲兵打扮的人,方才有人出来单膝跪下行了个军礼。
“泾阳伯连夜赶来,不知道是有何要事”
“泾阳伯奉旨要见武定侯,你就这么进去通报吧”
徐勋抢在神英之前张口说了一句,见那几个兵卒满脸古怪,他知道是因为朱厚照先前也这般嚷嚷的缘故。而神英跳下马来,见几个兵卒不敢再围着这儿,之前行礼的那个慌忙起身跑回去禀报,而其他人则是散开了到门前低头站了,他这才走到徐勋身侧。
“万一武定侯出来后非得要旨意明文看怎么办我哪里拿得出东西,总不能挟持了他他在京营威望资历都浅,就算真挟持了他,里头还有一个保国公,再加上众多坐营太监,那也未必有用”
“是没用”徐勋一面说一面回头看了一眼朱厚照,原本在路上时还有几分紧张的心情却完全舒缓了下来,略侧身让了让就懒洋洋地说道,“就算有旨意明文人家也可以说成是假的,不过,咱们这儿如今有杀手锏。”
“皇皇”
徐勋让开了身子,再加上这么近的距离,大营门前的灯笼光芒正好照在了朱厚照脸上,这下子神英终于认出了人来,可同时也一下子懵了,结结巴巴好一会儿,总算没把最后那一个要命的字给迸出来。而朱厚照看着犹如见了鬼似的神英,嘴角一翘笑得异常得意。
“神英,朕这个杀手锏怎么样”
“好,好”神英本能地说了两个字,随即才按着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暗想这一路上那些最糟糕的打算是不会实现了。他瞥了一眼身后,见其他几个亲兵不明所以,而齐济良和两个府军前卫幼军则是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他就明白小皇帝这一趟真的是瞒过了所有人出来的。可这小祖宗一出来,宫里头岂不是要闹翻了天
“武定侯来了”
武定侯郭良大步出来的同时,身边还跟着一队衣甲鲜亮的卫士,乍一看竟是比神英更多几分威势。到了近前,他便沉声说道:“这么晚了,泾阳伯来找我有何要事京营非得旨意勋臣不得擅入,有话就在这营门外说”
然而,他这话还没说完,就一下子认出了神英身侧的徐勋,这一惊顿时非同小可。当徐勋含笑点头时,他方才醒悟到自己一个世袭罔替的正牌子侯爵,如今又是大势在握,怎么能畏惧这初出茅庐的小子,立时冷笑道:“平北伯什么时候回京了”
“侯爷安好。”徐勋拱了拱手,这才意味深长地说道,“自然是圣命所在,不得不回来。”
第四百四十章 定局
尽管勋贵分公侯伯三等,又有世袭和非世袭两种,但武定侯郭良这个年纪一大把世袭罔替的侯爵面对徐勋这个年纪轻轻的不世伯爵,却生出了一种本能的畏惧。此时见徐勋在自己的面前分毫不惧,他想起朱晖对自己的交代,心里不觉咯噔一下。
“圣命平北伯可不要信口开河,就算是有中旨,不曾经内阁拟旨盖印,那便是乱命,恕我武定侯郭良不敢领命”
听到这话,原本被徐勋挡在身后的朱厚照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把扳住徐勋的肩膀把人往旁边挤了挤,又一胳膊肘把泾阳伯神英给弄到了一边,旋即就上前了一大步:“乱命武定侯,你连旨意都没看到,就居然敢说是什么乱命是谁给你的胆子”
武定侯郭良见是一个和徐勋年纪差不多的少年,先是一阵恼怒,可听到声音他便有些迷惑了起来,等到一旁的神英亲自接过一旁亲兵手中的火把掣高了些,他就看清了被徐勋和神英一左一右拱卫在当中的人,这一下子顿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甚至失态地使劲揉了揉老眼,发现自己确实没看错,他方才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喉咙竟是梗得说不出话来。
“武定侯,现如今你可相信我等是奉旨意来的”
郭良死死盯着朱厚照,心里又是悔又是恨,待要行礼时,对着朱厚照那熠熠生辉的眸子,他又不敢屈下膝去,听到徐勋这一声方才恍然大悟,忙弯腰控背让出了路途,低声说道:“是下官孟浪了。未知泾阳伯和平北伯奉旨来见谁,下官愿意领路。”
他的态度突然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徐勋和神英这些知道朱厚照身份的以为理所当然,剩下那些不知道的就不明所以了。徐勋也不理会别人,直截了当地说道:“听说御马监掌印苗公公在京营公干,泾阳伯自然是奉旨来见他的。只不过,我却是奉旨来见保国公,还请武定侯领泾阳伯还有这位小公公去见苗公公,随便找个人领我去见朱公公就行了。”
见徐勋竟然连保国公朱晖悄悄抵达的事情都知道了,郭良原本还存着几分拖延时间的侥幸,这会儿就再不敢耍什么花招了。连声答应之后,他就招手叫来几个亲兵吩咐。而趁着这工夫,朱厚照不免在后头使劲拉了拉徐勋的袖子。
“为什么要兵分两路朕和你一块去见朱晖岂不好,这样三下五除二就能让他听命。”
“如今时间紧急,苗公公只要能露面,就能镇住京营上下众多兵马,否则凭我们说您是皇上,万一有人死挺着硬撑着不认呢这是以防万一,再说,对上保国公,我比泾阳伯更有把握,至少能拖延一些时间。再说了,武定侯锐气已失,有泾阳伯跟着皇上一块去,再加上还有徐延彻接应,怎么也不愁他耍花招”
“这好,朕听你的就是”朱厚照也不是傻子,听明白徐勋的弦外之音,他忍不住重重捏了捏徐勋的胳膊,“那你千万小心些,否则朕杀了朱晖给你报仇也还亏大了”
听朱厚照竟说出这种话,徐勋微微一笑,自信地点了点头。眼见郭良上来不自然地一笑,旋即就侧着身子领着朱厚照和神英以及两个亲兵往一边营房去了,徐勋就把齐济良和两个幼军都叫了过来,闲庭信步似的随着那两个脸色有异的亲兵往另一边营房行去。眼看一座看上去最齐整的营房就在前头,他突然停下了步子。
“保国公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
跟在徐勋身后的齐济良微微一愣,正莫名其妙的时候,却只见两边倏然间冒出了憧憧黑影,竟是把他们团团围在当中,一时惊吓得不轻,忍不住本能地往徐勋身后一闪,旋即才反应到自己着实没个当下属的表现,忙又闪出来站直了身子,可声音却紧张得直颤抖。
“大人,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是下马威还是真刀真枪,就看接下来的了
上过一次危机四伏的战场,徐勋刚刚方才隐隐感觉到周边似乎有人,这一语道破之后,他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没去理会齐济良这紧张的询问。过了好一会儿,前方的包围圈便松开了一道口子,须臾就有几个亲卫簇拥着一个中年人徐徐上前。
“平北伯,你这回来得未免太不是时候”
保国公朱晖相比去年带兵出征的时候,竟是消瘦了好些,用他自己的话叫做忧谗畏讥,可更确切地说,却是因为内火太重。虽则是给钱宁送了一座宅子示好,徐勋又没有穷追猛打的意思,可搭进去一个儿子,军功一丁点没到手,他自然就心里憋着一团火。此时此刻冲着徐勋撂下这一句硬邦邦的话之后,他就摆手示意亲卫留在原地,自己按着腰刀大步上了前。
“我不管你是用了什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谋回了京来,料想你到京城也应当没几天,否则也不会没能阻止今日的百官伏阙徐勋,你年纪轻轻便能有这样的心计胆色,我很佩服你,只不过,你最不该的就是和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阉宦为伍今天在这里的都是我的心腹,就算你真的有皇上手诏,你也该知道,眼下这东西是不是管用”
朱晖的声音低低的,但齐济良听着却禁不住有些嗓子发紧,可想要咳嗽却又咳嗽不出来,杵在那儿极其难受。然而,早料到这一关没那么好过的徐勋却不像他那么紧张,而是气定神闲地说:“保国公应该知道,我这个人素来不打无准备的仗。我既然敢来,自然就不怕你把我扣下向老大人们请功。保国公你应该记得,弘治年间你率兵和苗公公一起征延绥的那一趟,那些战功曾经让朝中好一场轩然大波,事到如今,这一茬揭过并不奇怪,可你真心以为,别人会对你毫无芥蒂”
“我不是三岁小孩,你别想拿这些话就能挑唆我。”
见朱晖那张脸严峻冷峭,徐勋又笑道:“好教保国公得知,挑唆离间这一招我用得极少,我这人最喜欢的是合则两利所以,我在宣府时能够说动总兵张俊,能够说动苗公公,能够说动泾阳伯神英;所以,我在南京的时候能够说动南京吏部尚书林大人,刑部尚书张大人,国子监祭酒章大人,还有他们的门生故旧众多僚友;还有从前的三边总制杨大人,兵部武选司主事王伯安,难道林林总总那么多人都是被我挑唆的不成以诚动人,以礼服人,以利诱人,这便是我徐勋这几年来最喜欢用的,因为我给得了他们别人给不了的东西”
朱晖被徐勋说得嘴角微微抽搐。即便他不是文官,对于南京的真正动向不甚了了,可此前吏部尚书之位的相争不下,为了兵部尚书刑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等等空缺,南京官也占据了相当的舆论优势,这些他却听说过。因而,他竟是无法完全把徐勋的话当成耳旁风。
不等他想出什么话来顶回去,徐勋又慢条斯理地说道:“哦,我倒是忘了一个人,司礼监秉笔太监戴公公在南京的时候和我见了两面。他如今年纪大了,精神未免不足,不想再呆在险峰上看风光,我已经答应了他,可以帮忙谋个南京守备太监的职司。而今天之所以会有泾阳伯陪着我一块上京营来,也是司礼监掌印李公公身边的杜公公给我递了消息出来,这才能顺顺当当解决果勇营里头几个碍事的。”
齐济良还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交锋,见徐勋一样样把筹码抛出来,砸得赫赫有名的保国公朱晖竟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即便他只是个旁边跑龙套的,一时也觉得说不出的兴奋,一颗心砰砰砰跳得更快了。直到这时候,他方才感受到此前徐勋对自己的承诺。
这种刺激紧张的感觉,从前坐井观天自高自大的他哪里体会得到
步步紧逼说了这么多,徐勋随便活动了一下发僵的肩膀,索性抱手而立,耐心地等着朱晖的反应。横竖他并不是真的指望就在这里说服保国公朱晖,因而有的是时间,不时瞥一眼朱晖脸色的同时,他大多数时候都在仰天看头上的点点繁星,仿佛对那璀璨星空更感兴趣。就在其他人都觉得这气氛沉甸甸压得人喘不过气时,后方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苗公公来了苗公公来了”
朱晖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气晕过去。得知武定侯郭良把徐勋和神英放了进来,他就知道郭良不中用,特意把自己最信得过的两个百户派过去带人看着苗逵,自己亲自来应付徐勋,谁知道那一头最终还是出了岔子。见徐勋站在那里丝毫没有意外的样子,他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道:“好,好这次算你赢了”
“不是我赢了,其实我只是运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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