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出了几分鄙夷。因而了,他只是看着刘瑾嘿然笑道:“论军马,本藩这么些人确实微不足道。但你得知道当今皇上还没有子嗣”
眼见得刘瑾面色大变,朱宸濠方才盯着刘瑾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而先帝爷也就是当今皇上这一个独子,倘若出了岔子,当然是该由宪庙其他诸子一系承继。但还请刘公公放心,本藩做事一向极其周全,早就派了人去这各处。但使得到本藩举义旗的消息,各处就会一一开始动手。如此一层一层杀上去,京城就算想要找一个可拥立的主子,也不再是一件容易的事。到了那时候,本藩身为亲王之尊,岂不是舍我其谁”
刘瑾结结实实打了个寒噤,见朱宸濠满脸狂热,仿佛杀的不是那些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宗室,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倘若说安化王朱寘鐇造反,不过是被几个野心勃勃的书生军官,还有一个巫婆给挑唆起来的野心,那么宁王朱宸濠这家伙完完全全是疯的
“宁王就不怕天下大乱”
“乱世出英雄,那不正是本藩横空出世解万民于水火的大好机会”
刘瑾终于放弃了再想什么话头来劝解的打算,心里飞快地计算起了宁王谋划这一场变乱成功的可能性。尽管觉得朱宸濠是个疯子,但他思来想去,最后却不得不认为,尽管仓促而疯狂,但此次的事并不是一丝一毫胜算也无。倘若宁王真的除了自己的中护卫之外,还能掌握住南昌前卫,那么南昌府便固若金汤。倘若江西都司的其他各卫所也能够归入麾下,那么整个江西的收入囊中,也不过时间问题。
最关键的是,钱宁乃是朱厚照颇为信赖的侧近臣子,只要安排妥当,京城那边小皇帝暴崩,一时间勤王的兵马只会往京城云集,而不会分心江西这一头。再要各地藩王宗室群起遇刺,那么整个天下固然是一时大乱,可宁王的谋划确实有不小的成功可能
刘瑾的脸色变幻了好一阵子,最终不禁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却是沉默着再也没说话。而朱宸濠见他这样子,哪里不知道这位司礼监大珰是对自己的计划心生惧意,一时更加得意了起来,笑眯眯地站起身便干咳一声道:“刘公公还是请在府中放宽心等着好消息吧这间会客厅小了些,本藩让人带你雅间休息”
把已经明显失魂落魄的刘瑾丢给了门外的那些护卫和几个小太监,朱宸濠就头也不回地往书房走去。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他最初当然是吃惊不小,甚至有些手忙脚乱,可是,当徐边先是给他分析了一遍刚刚他对刘瑾说过的话,继而召集王府护卫时,底下的人全都是一副忠心耿耿铆足了劲跟他干的样子,他没费多大工夫就下定了决心,当即又是让人兵围都司,又是派了六百里加急的信使前往京城,催促罗迪克让钱宁动手。
当做完了这一切之后,朱宸濠方才回到了自己平日起居的天书雅阁,往居中的太师椅上一坐,便懒洋洋地拍了两记巴掌。然而,还不等那些平日里最会讨他欢心的歌姬舞姬们进来歌舞献媚的时候,突然只听外头一声扯开嗓门的通报。
“王妃驾到”
听到王妃两个字,朱宸濠顿时面色一沉。王妃娄氏乃是上饶人,闻名天下的名儒娄谅之女,性子贞静端庄,娄府甚至曾经被天子赐匾额曰理学旧第,因而新婚的时候他对这个出身大家的王妃还是很满意的,毕竟有如此妻子在,他结交清流名士就容易得多了。可久而久之,他但凡稍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娄妃就要劝谏,他渐渐就不耐烦了,这些年更是常常远着她。此时此刻听到人又来了,还不等他推说自己累了或是其他什么由头,就只见娄妃盛服进门,脸上挂着深深的愠怒。
“听说殿下让人去围了江西都司衙门”
“是谁多的嘴”朱宸濠一时大怒,扫了一眼娄妃身后的侍女,见人人都是忙不迭垂头,他方才恼怒地说道,“尔等只要侍奉好王妃就是本分,外头的大事若还有谁敢擅自言语,必定打死不饶”斥了下人,他便盯着娄妃满脸不悦地说道,“王妃只管教导子女,管好内务就行了,这些事情不用王妃操心”
“都这种时候了,殿下还是执迷不悟”娄妃见朱宸濠训斥自己左右,就知道其的心意难回,但还是竭尽全力地劝解道,“这是罪延全族的大罪,宁府一系分封出去的那些郡王暂且不说,就是府中的其他妻儿妃妾亦是要一体株连,殿下就算不为别人着想,也请为儿女着想”
这话还没说完,娄妃突然只见面前一道黑影飞来,下一刻便觉额角一痛,随即便一个不稳跌倒下来,见是朱宸濠捏着那个没了盖子的盖碗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她忍不住再次张了张嘴,可口中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只知道有难同当,却怎么不知道有福同享倘若此番事成,你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哪来这许多废话若不是知道本藩文才武略全都是上上之选,宜春王瑞昌王又怎么会甘心奉我为主,将他们那些家丁家将全都交给我驱策”说到这里,朱宸濠便声色俱厉地冲着那几个吓瘫了的侍婢仆妇说道,“把王妃搀扶下去,若是再让王妃说出这些混账话,本藩唯你们是问”
第六百二十八章 心黑手狠
“交出诬陷宁王殿下的贼人”
“交出宁王府的逃奴”
“宁王殿下乃太祖嫡裔,不容尔等横加构陷玷污”
都司衙门之外的一阵阵喧哗让堂上文武诸官全都是面色一片雪白。刚刚徐勋当堂杀死南昌前卫指挥同知杨艾给人带来的震惊还未过去,此时此刻外头这越来越大的鼓噪简直如同潮水一般往这里一阵阵冲击了过来,自然而然就让人头皮好一阵发麻。事情到了这份上,倘若宁藩真的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冲杀进来,在场的人大多数就是一个死字;可要是敢贸贸然做些什么,刚刚死了的杨艾就是榜样
无论是都司还是布政司,都已经不是弘治年间那一批官员坐镇了。再加上徐勋早先曾经对张彩暗示过,因而布政司的属官大多数都是如周和那样不作为的好好先生。而都司的军官除了被宁王收买的那些,其他的顶多也就是和响马盗匪之流交过手,甚至还屡屡吃败仗之辈,此时此刻面色紧张的人不少,双股打颤的人则更多,即便没有人再和先头那个被拿下的文官那样直接失禁,可若是凝神细听,还是能够听到人牙齿打颤的声音。
“他们不肯出来,杀进去”
“杀了这些狗官”
这突然之间犹如山呼海啸一般的喊杀声顿时让堂上文武的脸色更加雪白一片。当瞧见徐勋依旧岿然不动地坐在那儿慢条斯理喝茶的时候,如周和这样二十多年熬资格方才到了如今地步的三品高官,一时终于忍不住站起身道:“侯爷,万一军中哗变,只怕事情会非同小可当务之急,还是先平息了这一阵子”
徐勋不等其说完就哂然笑道:“怎么平息”
周和顿时脸色一白,斜睨了一眼同样面色苍白的周仪和阎顺等人,几次张了张嘴,终究还是说不出把这四个始作俑者交出去给宁王府发落的话来。然而,他这个当年二甲出身的进士到底还惦记着那点读书人的面子,可同样读圣贤书的布政司属官之中,却是有个人突然长身而立躬身施礼道:“侯爷,事急从权,哪怕事后再调集军马处置这些胆大包天的军士们否则此刻若不能将他们平息下去,只怕整个南昌府都会乱起来,这后果谁都承担不起不如先把他们要的人交出去,再缓缓图之。”
“哦,原来你们是这个意思。”徐勋听到外头已经传来了刀剑交击的声音,喊杀声已经越来越近,而堂上文武中不少人已经是在打起了哆嗦,他方才放下茶盏站起身,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们之中有读圣贤书的天子门生,有承袭武职的军中子弟,面对这种事情原来就是这么个态度把举发宁王逆举的证人丢出去平息众怒,换取自个儿的平安,这真真是脸皮比猪皮还厚”
徐勋在前头这突然一骂,后头的朱厚照在一愣之后,突然脱口赞道:“骂得好”
此时此刻,后头马永成三人既然全都认出了小皇帝来,再加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动乱,一时间早已方寸大乱,此刻安安静静呆着还来不及,谁敢出声而前头大堂上的众人更是全都被徐勋给骂懵了。于是,这俶尔一声赞叹显得格外突兀,徐勋固然在一惊之后一时莞尔,而其他人有的臊得脸上通红,却也有人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刚刚在周和讷讷难言之际捅破了那层窗户纸的布政司右参议便黑着脸说道:“侯爷随扈虽有数百,但王府护卫却有五千之多,倘若就这样强拒,无疑是螳臂当车螳臂当车,智者不为,侯爷也不是第一次面对危局,难道就打算这样有勇无谋地硬撑下去”
“你倒是很会说话。”徐勋冷然一笑,继而却话锋一转道,“可你有工夫指斥本钦差有勇无谋螳臂当车,还不如用冰水洗一洗你那热得发昏的脑袋想一想,外头那些军马兴师动众如此大逆不道地围了都司衙门,又岂是为了他们四个”
那右参议顿时哑然。尽管他和堂上其他人一样,都隐隐约约觉得宁王并不单单是为了周仪这几个小角色而派出了王府护卫,但总难免会有这么一丝侥幸,希望能借此争取一点时间。至于周仪四人真的被丢出去顶罪会遭到什么后果,这自然是不管他们的事了。尽管读圣贤书的时候说什么大义,说什么气节,但这个世上真正心心念念惦记着这些的,终究是少数
眼见那右参议蠕动着嘴唇,仿佛仍不死心想要说些什么,徐勋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现如今外头是索要周仪阎顺他们四个,若是此时此刻遂了他们的心愿,接下来他们变本加厉索要我这个平北侯,索要里头那几位公公,甚至于索要你们这一个个文武官员呢大变当前还只想着息事宁人,愚蠢”
“骂得好,骂得真痛快”
后头的朱厚照尽管知道自己起头那一声赞叹石破天惊,但此时仍是忍不住眉飞色舞地连连点头,旋即又对身侧的谷大用低声说道:“朕算知道为何徐勋这么对朕的脾胃了。那些大臣总喜欢在朕面前那个不行这个不好,朕有心想反驳他们,却老是找不到话头反驳。可他却总能把朕想说的话完完全全说出去,而且还能驳得人哑口无言,算是朕的嗯,喉舌,就是这个词”
说到这里,小皇帝忍不住又轻轻挥了挥拳头,一时满脸的振奋:“怪不得他当初近乎赤手空拳,就能把那个南京城里赫赫有名的伪君子拉下马”
谷大用也就罢了,马永成和魏彬罗祥听到外头喊杀声越来越近,已经是面色苍白如纸。而偏偏徐勋仿佛还不觉得事情严重,还在外头滔滔不绝,而小皇帝一路混着跟他们来到了这南昌府还不够,此刻甚至陷入了如此险地这要是有一丁点闪失,他们自己的命搭上不算,满门老小的命就全都不要了
他们正惊惶,偏偏朱厚照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突然转身往外走道:“走,咱们去看看外头的动静,朕还没动手杀过人呢”
小祖宗
马永成三人几乎在朱厚照说出那句话的第一时刻做出了反应。他们无不是拿出了曾经在东宫练就的屡试不爽本领,两个抱大腿一个抱着手,硬是死死将小皇帝拦了下来。死死抱着小皇帝右臂的马永成几乎是声泪俱下地说道:“皇上千金御体,千万不能冒这个风险”
“外间那些叛军的刀剑可不长眼睛”
“皇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三人各自苦苦劝了一句,见朱厚照毫不动容,不禁全都是万念俱灰。待发现谷大用在后头呆呆看着他们,马永成顿时怒从心头起,张嘴就叫道:“老谷,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思袖手旁观”
面对那三个人愠怒而又期待自己帮忙的目光。谷大用却从怀里蹭地掏出了一把短刀,随即憨厚地笑了笑说道:“我当然不会袖手旁观,看,我连到时候万一得轮到咱们一块上去帮忙时候的东西也准备好了。”
“好”朱厚照那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见马永成三人俱是呆若木鸡,他顿时没好气地甩开了他们,一按起头徐勋在布政司衙门中就亲自挂在他身侧的佩剑,这才冷冷地说道,“若是真的抵挡不住,躲在哪里也没用,看看外头究竟情势如何,好歹能够知道该如何应对,万一真的出现最糟糕的结局,还会有些转机”
话音刚落,他便只听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外头府军前卫已经上了弓弩,一时半会他们攻不进来”
朱厚照扭头见是徐勋,又见阿宝亦步亦趋跟在徐勋身后,立时知道是这小家伙去前头通风报信了,当即狐疑地问道:“你不留在前头弹压那些官员”
“我已经把话说到了那个份上,倘若还有人敢妄动,那么自取死路怪不得我,我已经留了几个护卫在那儿看着。”说到这里,徐勋想起此前派了府军前卫主力随着张宗说几个去畿南剿匪,而自己这次出来,再加上把马桥派出了京,几乎是把这些年练出来的府军前卫全都掏空了底子,也使得曾经任过府军前卫指挥使的钱宁除了内厂东厂无人能用,他顿时轻轻吸了一口气,这才对朱厚照拱了拱手道,“此时动用的都是弓弩,就算一身武艺,万一一支冷箭过来也难以格挡。皇上还是和我一块在这里等着张公公的好。”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朱厚照有些恼火地皱了皱眉,就在这时候,突然只听外头那喊杀声之外,突然又出现了一阵阵惊呼,他顿时眼睛一亮道:“莫非是张永带着人回来了”
无论是马永成还是魏彬罗祥,此前因为朱厚照这个小皇帝突然出现在身边,都早就把张永忘在了脑后,耳听得徐勋和朱厚照先后提到张永,他们这才恍然醒悟张永先前竟是一直不见踪影。尽管对于自个被隐瞒一事极其恼火,可耳听得外头那些喊杀声变成了惊慌失措的各种嚷嚷,他们还是齐齐舒了一口大气。而徐勋则是示意谷大用看好朱厚照,又冲着阿宝打了个眼色,这才气定神闲地重新回到了大堂上。
看了一眼下头显然对外头状况异常关切的布政司和都司文武官员,他便似笑非笑地说道:“各位可是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宁王府护卫兵围都司衙门,当然有人看不过去领兵来救。所以,先前说什么有勇无谋,说什么螳臂当车智者不为,实在是小瞧了我徐某人”
第六百二十九章 尸山血海
有人看不过去领兵来救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简直让少数几个和宁王府暗中过从甚密的漏网之鱼险些噎死。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必然是徐勋早就设计好的,兴许连宁王在得知周仪等人倾力一击之后的反应,也是徐勋早就预料到的,否则这位何至于如此面不改色岿然不动想想前头一次安化王朱寘鐇正是折在徐勋手中,不禁有人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难道这一次也会和安化王造反一样,以同样的笑话而结局
而起头险些要在众人建议下被丢出去平息众怒的周仪,刚刚还能一直倔强地挺直脊背稳稳当当坐着,此时此刻却不由自主地瘫了下来。倘若说在布政司衙门徐勋二话不说就揽下了此事,继而在危机时刻又是痛骂了他那些自私自利的上司,他就已经感激涕零,那么徐勋此时又鲜明地表示早已经布下后手,由是方才怡然不惧,他反而更是油然而生敬佩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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