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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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刘,看在咱们当年好歹相交过一场的份上,我最后指点你一条明路。就算你有把柄被朱宸濠攥在手上,可也未必需得一条道走到黑。身在曹营心在汉便是最好的选择。倘若你能够在最关键的时刻手刃朱宸濠,至少刘家上下其他人,都不用背一个叛逆的罪名。你是司礼监掌印,想来你应该很清楚,大明律上有这么一条,凡谋反及大逆,但共谋者,不分首从,皆凌迟处死。祖父、父子、孙兄弟及同居之人、不分异姓及伯叔父兄弟之子,不限籍之同异,年十六以上,不论笃疾废疾,皆斩。其十五以下,及母女妻妾姐妹,若子之妻妾,给付功臣之家为奴。财产入官。刘家好容易方才有如今的风光,你可别带累了刘氏一家人”

面色惨白的刘瑾颤颤巍巍回过头来,见徐勋面色淡淡的,他忍不住狠狠用指甲刺了刺掌心,声音不用装也是又尖又利:“俺不相信你这么好心先头那郑天明难道能保密,俺回去之后宁王若问起来呢”

“郑天明你不用担心,他只求前程,自然不会节外生枝。至于你回去宁王府,但只说这边大势已定,请宁王亲临城门督军就行了。至于我么,我不是滥好人,要不是答应了老谷,斩草除根这四个字,我兴许会贯彻到底不过,你们刘家可没什么人才,为了大开杀戒和老谷翻脸,我当然不会做这等事。”说到这里,徐勋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丝饶有兴味的笑容,“说起来,这就是我和你老刘的最大不同。只要是和我一条船的人,除非自己打算下船或是跳到别的船上去,那我一定会把他当成自己人,绝不会和你一样把人当随便支使的奴仆那样看”

“好,好”刘瑾好容易迸出这两个字,喉咙口一时一阵腥甜,那种血腥味冲得他脑袋都有些晕眩。然而,他却拼命压下这种感受,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今天说过的话,你自己记住若是异日你敢出尔反尔,俺就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刘瑾踉踉跄跄地出了这议事厅,当重新站在明媚的阳光底下的时候,他的脸上却是一片死灰色。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是他多年宫中沉浮的教训,就如同他倘若今次得胜,绝不会放过徐勋的老子媳妇女儿一样可是,谷大用却偏偏给他求了那样一个情,徐勋也竟然真的会答应,他们是真的大度,还是装装样子,亦或是疯了

管不了那许多了,徐勋所言并不只是摘出他家人的法子,而且兴许也是他唯一的一条活路。但使若能一举功成侥幸逃生,那么,他还能把朱厚照的宠信夺回来,还能执掌司礼监权柄无双,他并不是没有机会但最要紧的是,他得先过了回去之后见宁王的那一关

第六百三十三章 论功行赏,亲临督战

宁王府存心殿中,宁王朱宸濠听着前头围堵顺化门的王府护卫传来消息说,已经封堵了所有退路,但南昌前卫的军营那一面虽派驻兵马,若有万一却可能腹背受敌,他便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不用担心,有咱们那位司礼监掌印刘公公去那儿”

刘瑾这一年多来声势大振,尽管有个徐勋在,还不能说是天下一时无二,可看看如今的朝堂,内阁刘宇曹元都是刘瑾的人,而六部之中最要紧的吏部和兵部都在刘瑾掌握,侍郎等等投效其的更多,因而此话一出,报事的人立时默不作声地退下,其他起头没能出得什么好主意的李士实等名士幕僚等等也都不敢多言,只能陪着朱宸濠继续欣赏歌舞美人。

然而,在喝了一肚子美酒之后,朱宸濠突然笑眯眯地开口说道:“诸位都是本藩的肱股之臣,如今本藩既然已经举起义旗,更让人将那檄文散了出去,接下来便该正一正名分了。”见下头人全都是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他便越发洋洋得意地说道,“当然,这南昌府并非什么好地方,本藩自然不会如此操之过急想着登基,但各位的论功行赏,本藩却不会吝惜。”

说到这里,他便看着李士实以下的一众文官,笑眯眯地说道:“若虚,你和本藩交往也有些时日了,便以你为左丞相。”

这官职一拜,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哪怕李士实从心底里觉得朱宸濠这一次实在是太心急了,可对于接过这个将来兴许会炙手可热的官职,还是因为不识相而掉脑袋,他能够做出的选择只有一个。当即他立时站起身来,趋前纳头便拜道:“臣谢过皇上”

李士实这个致仕的右都御史是被当初上任的张敷华给硬生生逼退下来的,再怎么也算是曾经的二品大员,因而他如此光棍地直接改了称呼,其他人在瞠目结舌之余,对于宁王朱宸濠大方地撒下各种官职,一时间自然也都二话不说领受了下来。即便是如今是生是死还不知道的布政司右参政王纶,朱宸濠也慷慨地给了一个兵部尚书。但在李士实等人想来,就算此番真的成功,王纶也顶多只能享受到这么一个追封了,徐勋是不会放过他的。

文官统统封了一遍,武官这会儿全都正在前头或是围堵攻打顺化门,或是在南昌前卫的军营那儿防守,因而朱宸濠自然只能派人前去传达。不论是那些从南昌左卫转为王府护卫的正经军官,还是他从各处费尽心机招揽来的江洋大盗,他自然一视同仁,那一个个军职毫不吝啬地洒了下去,从都督到千户百户应有尽有,横竖都是刺激人心。

到最后一众人等齐齐下拜山呼海啸万岁的时候,已经酒意上头的他举着酒杯志得意满地站起身来,却是面色潮红地说道:“朕若是坐稳了这江山,绝不会亏待了诸位卿家的辅佐”

匆匆赶回来的刘瑾此时才到门口便听见如此自大狂妄的一句话,对比自己在徐勋面前所受的憋屈,他险些没气得一头栽倒下去。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他便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竟是满面春风地冲进了大殿。

“宁王殿下,郑天明已经被咱家说动了”

刘瑾见存心殿中众人的目光倏忽间全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他却是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大殿中央,就这么看着上首的宁王朱宸濠道:“郑天明信了咱家所言的宁王奉太后懿旨锄奸之事,因而幡然醒悟愿意投效。”

“好,好”

朱宸濠一时喜出望外。不管怎么说,想当初他在南昌前卫下了多年的水磨工夫,倘若这支兵马到手,他在江西就可以横着走,而后再北上南京登基就容易多了。因而,他也顾不得刘瑾突然又神气活现的态度,笑容可掬地从主位上下来,携了刘瑾上座。

“若是大事能成,刘公公当首功也”

前次还许诺平分天下,如今却来说什么首功

刘瑾恨得牙痒痒的,可为今之计他却只能装出了恰如其分的热络表情,笑吟吟地受了这所谓首功的夸奖。半推半就饮了一杯朱宸濠亲手斟的庆功酒,他便开口说道:“只不过,这郑天明毕竟心里还有些别扭,要想他真的倒戈,殿下不如亲自莅临顺化门前督战,如此徐勋等人肝胆俱丧,底下人也会溃不成军,而郑天明也不敢再避不出战。只要他带着兵马倒戈一击,那顺化门上区区那么一点人能顶什么用”

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哪怕下头的李士实等人也找不出由头反驳,还是因起草了那道檄文而被朱宸濠封为右丞相的刘养正皱眉说道:“殿下千金之躯,万一有人妄图暗算怎么办”

“那还不简单,殿下直接乘亲王象辂,在四周衬上钢板既可。至于前头,百步穿杨就已经是好手,隔开两百步,谁有那准头徐勋麾下是有善射的钱宁,可如今人却不在而南昌府可没备着床弩之类的守城利器,更不用担心他们出么蛾子。”

这是刘瑾早就在路上想好的主意,此时此刻这么一说,最后一丝反对的声音顿时也没了。然而,后头角门处,站在那儿又是看又是听逗留了许久的徐边却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挑,脸上露出了讥诮的表情,随即悄然退了下去。才刚出了存心殿,他就看见一个小厮一溜小跑地冲了过来,他一想就出手拦下了人。

“什么事”

尽管徐边身上没有官职,但谁都知道他深得宁王朱宸濠信赖,因而那小厮立时行了礼,旋即压低了声音说道:“南昌知府衙门的通判李梦阳来了,在门口大骂殿下辜负圣恩大逆不道,门上已经把人绑了起来,想请问殿下该怎么处置”

徐边顿时愣住了,这才想起刚刚殿上那些文武当中,确实没有李梦阳。想想也不奇怪,李梦阳虽说是文名斐然的名士,但才能就不好说了,朱宸濠笼络了他,也就是为了给自己撑门面,断然没有和这种只懂书生意气的家伙商量大计的道理。然而,想想李梦阳竟然会在这种时候上了王府大门痛骂朱宸濠,虽然愚不可及,但到底总还有几分风骨,他便定了主意。

“殿下如今正因为刘公公带来的好消息而高兴得不得了,何必拿这种事败了兴致那李空同就是一个迂腐的愣头青,把人严严实实绑了关起来清清静静饿几天,回头他就明白了记住,堵了他的嘴,如此他就算想说什么也不至于聒噪”

“是,小的听大掌柜的”

“去吧。”徐边见人答应一声要走,突然又加了一句说道,“殿下才刚封赏了文武,接下来自然就该赏赐府中上下了,告诉下头少节外生枝”

“是是是”

徐边按下了李梦阳堵门大骂的事,宁王朱宸濠丝毫不知,自然听了刘瑾的撺掇让人备了亲王的仪仗和象辂,预备去顺化门给一众王府护卫鼓舞士气。当然,他对于自己的安危在意得很,除却刘瑾所说的那些布置,还有剩下的那些王府护卫之外,他更是又把从前暗地里收拢的私军也都带了出去,以及投效他的宜春王和瑞昌王亦是召了来,再加上他们的家丁家将,一时间竟又凑出了两千兵马。这一路人等前往顺化门,一时间恰是好不地动山摇,而刘瑾在好一阵子的巧舌如簧之后,自然而然便得以登上了朱宸濠的那辆象辂。

然而,让他心头大为警惕的是,朱宸濠那一乘宽大的象辂中,并不单单只有他一个人,朱宸濠的左侧赫然还侍立着另外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确定自己在先前的宴席上并未见过此人,刘瑾不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殿下这是为了万全之策,在车中又带了一个高手护卫么”

“大掌柜可不是本藩的护卫。”尽管刚刚在人前已经自称过朕了,但朱宸濠之前听了徐边的劝说,决定暂时还是低调一些,毕竟,郑天明那边还以为他是真的奉了太后懿旨,等收了南昌前卫的兵马后再高调不迟。见刘瑾满脸惊疑,他就越发志得意满地说道,“之前刘公公不是见过本藩的另外一个得力肱股罗迪克么那是本藩的智囊,这是本藩的钱袋,他们才是本藩真正的左膀右臂”

怪不得宁王有钱,这么有钱

刘瑾心中咯噔一下,一只手忍不住想要摸一摸那柄先前在军营中徐勋送给他的匕首,可最后还是硬生生止住了。他可不是什么千人敌的大将,但使能够杀了或重创宁王就已经很了不得了,不能也没工夫做多余的事

因而,他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打量了两眼徐边,旋即就收回了目光。及至象辂缓缓停下,四周围传来了高呼千岁的声音,他眼见象辂缓缓停下,继而又卷起了帘子,他少不得眯着眼睛极力分辨着城墙上的人。然而,他毕竟一把年纪了,极尽目力也只能看到那些个小小的黑影,却没法分清谁是谁,唯一知道的就是,徐勋必然不在其中。

那小子躲在最安全的南昌前卫

第六百三十四章 天子神射,宁王遇刺

南昌府并不是九边前线,但城池仍然极其坚固。作为江西首府所在,在南宋治下的极盛时期,整个南昌府方圆三十余里,城墙高一丈五尺,城门共设十六座。而到了明朝,历经战乱之后,洪武年间朱文正奉旨重修城墙,虽说从十六门减少为七门,但城墙却高二丈九尺,厚二丈一尺,深一丈一尺,城濠更是由德胜门至广润门,宽十一丈,深一丈五尺,万余米的护城壕贯通全城。

所以,哪怕顺化门并不是从德胜门到惠民门那段最结实,号称每一块墙砖都有二十余斤重的城墙,但单单防守仍然是固若金汤。然而,现如今这里面对的却是城里城外的双重压力,因而站在城头的不少都司官员和布政司官员脚都是软的。尤其是左右布政使和都指挥使这三位主官那面如死灰的脓包样子,看在众人眼中自然平添不祥。

然而,站在城墙箭垛边上看着不远处那南昌前卫军营的朱厚照却神色如常。想着徐勋离开时,对他言说留下的所有扈从军士都交给他指挥,他更是感到心中涌起了一股万丈豪情,那种独当一面的自信弥漫着全身。就在他听到身后那山呼千岁的声音,深深吸了一口气预备转身发号施令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抱怨。

“徐勋怎么能如此大胆”马永成见朱厚照看了过来,他便咬牙切齿地说道,“明明知道南昌前卫的军营里头是如今最安全的地方,所以自己亲自躲了过去,居然敢把把寿哥儿留在了这里,这也太过分了”

趁着张永和谷大用一个在忙着整军,一个在看着那边的文武,马永成起了个头,魏彬和罗祥刚刚看到城头之下旌旗招展的样子,全都是双股打颤,此时自然而然对撇下他们在这里的徐勋生出了不小的怨恨,少不得也跟着附和了起来。自然,谁都是死死围绕着朱厚照这位天子竟然被丢下来说事,字里行间全都是指责和怨尤,却没注意到朱厚照那越来越黑的脸色。

都这时候了,他们居然还想着勾心斗角

就在这时候,一身戎装的阿宝快步上了前来,对朱厚照行过礼后就开口说道:“公子,是宁王亲临督战”

南昌顺化门的城墙靠内侧并没有箭垛,因而当朱厚照大步来到墙边上的时候,马永成三人立时狗腿地在两边贴着站了,每人手中拿着一面盾牌,生怕万一有下头射来的流矢让朱厚照受到什么损伤。而朱厚照眺望着下头黑压压密密麻麻的人头,又看到了远远的那辆大红象辂,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气。

“拿弓来”

听到朱厚照这沉声一喝,阿宝立时捧上了一把弓和一袋箭。马永成还来不及开口说些什么,小腿上就挨了小皇帝一脚,一时间忍不住哎哟一声痛得蹲下了身去,正好让出了一个位置。而朱厚照熟练地取箭挽弓,眯着眼睛对准了那大红的象辂,好一会儿却放弃了起头的念头,又瞄准了距离在百步之内的那杆迎风招展的宁王大旗。

“父皇,你一定要保佑我”

随着这低低的一声呢喃,朱厚照骤然一声暴喝,当是时弯弓如满月,竟是一箭横空射了出去。但只见那一箭犹如流星一般,横过顺化门下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军士,径直没入了那一杆打着宁王旗号的大旗上,随即借着那劲道以及呼呼刮着的大风,一瞬间将那一面原本威风凛凛的朱红大旗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看到这情景,阿宝顿时拿出了从前在运河上拉纤喊号子时的力气,扯开嗓门大声叫道:“天诛叛逆,神射威武”

在他这一声带领下,早就被惊动了的张永和谷大用自然立时让下头护卫军士齐声高呼,那此起彼伏的声音立时之间将下头高呼宁王千岁的声音给压了下去,就连城墙上头的布政司和都司官员发现士气可用,也好歹面上有了些血色。

而马永成虽是刚刚被朱厚照一脚踹开,可看到小皇帝如此神射,当即马屁如潮地拍了上去,魏彬和罗祥亦然。往日朱厚照必然洋洋得意,可此时站在城墙上,尽管看着下头兵马一时大乱,但他压根没有派人趁势进击的意思,反而面沉如水地望着那边的大红象辂。

隔着超过两三百步的距离,他只能依稀看见那其中的三个人影。端坐的是宁王朱宸濠自不必说,其中一个整个人都隐藏在阴影之中,可另一个哪怕不太分明,但实在是化成灰他也认得出来

那分明是刘瑾刘瑾

朱厚照那阴沉的脸色让马永成三人很快领悟到,这一次怕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一时相继讪讪地住了口。然而,下头宁王府的军马却很快就把那一杆被射破了的大旗调换了下来,倏忽间又换上了另外一面崭新的。朱厚照捏着弓箭深深吸了一口气</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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