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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绝望地看着母亲扭曲可怖的脸，眼里的泪水滑落，滴在女人手上。女人依旧不为所动，小孩生命危在旦夕。

孩子突然记起娘亲生前对他说过，他身上流着最纯净的巫族的血，天生有着强大的巫力。他母亲还将重要的运用巫力的手札给了他，他一直贴身放着。他记得一个可以唤回亡者的禁术，母亲告诫他，这种禁术不宜使用，有违天和……

他记得很多很多，包括这个使亡者归来的禁术有一个漏洞――它可能唤回的不是你想要的人……

小孩突然释然，反正自己一个人在这世界，活着也毫无意义……

肖林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在小孩释然的那一刻突然动了。他走出黑色阴气的包围，隔绝生命力的消逝。掐着小孩的女人突然失去生命力支持，软软地倒下，而小孩却被肖林轻轻抱进怀里。

“刚才发生什么事儿了？”

是刚醒过来的渊林。

“小孩怎么了？”

看到小孩脸色苍白地躺在肖林怀里，他质问肖林道。他严重怀疑是肖林欺负人，甚至把人弄晕了。

肖林一言不发，走出了房间。他刚走出房门，身后的屋子便再次被黑色阴气包裹，整个庭院亦成了一个阴森的鬼宅。

“他是巫族的人，刚才似乎是想复活他母亲，却失败了。”

肖林走出庭院才跟渊林解释道。

“巫族？！！就是那群阴森古怪的深井冰？！！”

渊林还是听说过巫族的，甚至见过海族和巫族的混血海巫，都是些整天阴阴沉沉的奇怪家伙，还特爱研究一些奇怪的东西整人……

“不！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巫族？我不要相信你！”

渊林开始纠结地碎碎念，肖林决定直接无视之。

还是在云隐城中，还是那个繁荣的街道。肖林抱着孩子站在街道中央，停下了脚步。

他面前约二十步开外，是骑在马上的宗回。

其实肖林卖了玉佩，就引起了宗回的人的注意，宗回收到消息自然很快便找来了。原本从阴风滩那边到云隐城也不过一天的路程，但宗回在路上却遇到一群身份不明的黑衣人拦截，这才耽搁了一些时辰。

渊林迫不及待地接管身体，如果不是手上还抱着孩子，他一定会欢快地奔向宗回的怀抱。事实上他确实在快步走向宗回。

宗回自马上下来，将披风解下披上了渊林的肩。

他知道了渊林是救他的人，一开始其实有些迷茫。他是为了报恩才娶宗氏的。就算不是宗氏从海中救下他，他也是被宗氏救回了其本族养伤的，同时也确实是他拖累她的全族。但很快，迷茫便被坚定取代。

就算真的爱上渊林了，他又有什么权利去爱他？他背负着的不止是他如今的妻子，宗氏的全族性命，他还背负着父母血亲的深仇大恨。

“你来了……”

渊林呆呆地傻笑着，看着宗回。

宗回令下人将小孩接下去照顾，然后一言不发地抱起渊林上马，带着他策马驰行。

渊林靠着宗回的胸膛，感受到他的心跳和他的气息，感觉幸福到快要融化。

很快，两人到达云隐城外的一处码头。

“云隐城中并不安全，今日，我便送你回归大海。”

宗回对怀里的渊林轻轻说。

这个码头是属于将军府的私人码头，周围不会有外人看到渊林变回人鱼的样子。渊林救了他，所以他不会再带着渊林跟他一起回京，将他作为救宗氏的保障和可以利用的棋子。送渊林回归大海，是他对渊林，最后的温柔。

渊林听见这句话却有些反应不过来。

“什么？”

他问，眼里是迷惑和不解。

“你走吧，你属于大海……”

宗回不愿再看他明净的，令他心动，此刻更令他心痛的双眼。他只是放下渊林，然后拉马转身。

“陆地不适合你，陆地上的人，也不适合你。”他们只会玷污你，伤害你……

“为什么？”

渊林紧紧拉住宗回的衣角，阻止他的离开。这一举动令原本策马欲走的宗回不得不停下，以避免渊林被带着摔倒。然而就算他及时停下，渊林还是被带得踉跄几步，身体不稳就摔了下去。宗回见状，迅速侧身跳下马背，将渊林接了个满怀。

“我不要离开你，你可不可以别赶我走？”

渊林趁机死死抓住宗回胸前的衣襟，可怜兮兮地看着宗回，小心翼翼地问他。

宗回被他看得呼吸微乱，僵硬着身子停顿了几秒才平复下来。然后推开了渊林，再次转身不去看他。

“你，最好赶快回你的海里去。”在我后悔之前离开吧，不然……你一定会后悔。

宗回这次果断地跳上了马背，再不管渊林是否拉着他，甩鞭离开了。

而不小心被鞭子刮到右手的渊林，终究是没能让宗回再次回头。渊林也不理会手上的伤口，只是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看着宗回远去的背影，直到连他的背影都看不见。

第54章 人鱼悲歌11

宗回的仇人，正是握有鲛泪的秦贵妃的父亲秦相。秦相正如罗毅宁所说的，是个能臣，却心狠手辣。当初宗回的父亲与他政见不合，就被秦相雇人暗杀了。不止如此，为了斩草除根，秦相还故意捏造不少罪证，请旨株连了宗家上下五百多人。宗回能逃过一劫也只是侥幸被父亲的多年未见的至交好友所救。

宗回多年来一直暗中查访，想找到能扳倒秦相的罪证，但秦相是个狡猾的，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很难让人抓到把柄。而且他不仅自己是个武功不弱的高手，身边还带了不少高人护身，是以难以进行刺杀。

这日宗回带人经过一处断崖，再次遭到伏击。宗回猜到这大约又是秦相的手笔。不过他手下的人亦是训练有素的，并未惊慌。只是这次秦相派出的人却不像之前的好对付，宗回手下折损有些严重了。最后宗回令人护送宗氏先走，他带人留下断后。

正在宗回暂时处于上风，力压杀手时，远远跟来的渊林忍不住了。

“他好像受伤了……”

渊林担心地说。

“死不了。”

肖林语气平平地回道。

一路跟来，加上这次他们已见过两次投毒事件，三次暗杀和两次明抢。短短一个月时间，倒是让渊林见识大增。

“不行，这次他看起来很吃力。你去救救他啊。”

渊林着急地催促肖林。这个月若不是肖林，渊林恐怕不是被豺狼鼠蚁啃光就是被不时出现的黑衣人掳走了吧。如今在渊林眼里，肖林作为他的另一半，早已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放心，那家伙还撑得住。”

肖林打个呵欠，百无聊赖地说。

“不行，你不去……我去！”

渊林勇敢地冲向了真爱宗回君，肖林精神一震，随时准备着接管某人鱼柔弱的身体。这样冲动的事情，渊林也没少做，最后都是肖林扫尾擦屁股，而冲动的某鱼只需在晕倒后，幽幽转醒，适应一下突然转换的视角……

这次却很幸运，渊林没有在第一时间被发现和阻击，顺利到达宗回视线之内。而原本处于上风的宗回在看到渊林后略微分神，身形一顿就被围攻的黑衣人找到了漏洞，眼见一剑穿心生离死别的血腥唯美画面即将上演。

微风挟裹着黄叶飘过，渊林瘦弱的小身板――至少看起来是瘦弱的，义无反顾地向宗回奔去，跑动中他被肖林养得有些明显的婴儿肥轻轻颤抖，暴露了他的小身板并不是看起来那么瘦弱的真相。总而言之，画面看起来凄凉而唯美，只差那一箭穿心后给个凄凉唯美点的背景音乐。

然而事情的真相往往不是看起来那么唯美的例如渊林可爱的婴儿肥，呵呵……

只见渊林看起来柔弱不堪一击的小身板果真像看起来一样柔弱不堪一击，被一支凄凉唯美的枯枝绊倒狠狠摔在地上还是面部朝下的，然后他果断晕了过去。而取代渊林掌控身体的肖林抬起头也没看到夕阳中那凄凉唯美的一剑穿心。只见一个黑衣人将剑横在宗回颈项上，另一人则借机将他的双手反剪背后。

“说！你们把圣子藏到哪里去了？”

黑衣人之一开口问道。他的声音有些粗噶，让人听了就浑身不舒服。

宗回这时才知道，原来这次遇到的竟不是秦相派的人。不过，圣子是何方神圣，他怎么和他扯上关系了？

“呵，我看你们是认错人了吧。这圣子，又是什么东西呢？”

宗回身上虽有些伤，却并不严重，此刻他依旧镇定，语气随意，好似被制住的那个并不是他。

“圣子不是东西！圣子是圣女的儿子！”

另一个黑衣人有些激动地开口，声音却比第一个好听得多。

“住嘴！”

第一个黑衣人狠狠敲了那个激动的黑衣人一下。

“还是抓回去给大长老处置，灌他一碗吐真剂，不信他不说实话！”

言罢，那人取出一个黑色八角镜，念了几句奇怪的咒语。不久，几人并宗回便在一阵黑雾中消失。

肖林看着这一幕，很快便想通――他有渊林的记忆，所以也知道这世界的一些常识。看刚才的黑雾，与小孩召唤亡灵时出现的黑雾很像。这一伙人也是巫族的吧。他们要找的圣子，恐怕正是刚失去母亲的那个孩子。

其实巫族之所以神秘，是因为巫族早已没落。而且这世界纯血巫族都极力隐藏自己的身份，因为巫族咒术阴狠，总是让人忌惮的存在。历史上也发生过多次，其他四族对巫族的迫害事件。如今在人们视线内的一些巫医，巫婆之流，大都只是血脉稀薄的混血，其巫力与纯血巫族相比实在不够看。而渊林见过的海巫，其实是巫族的一支变种。要知道，在妖族甚至存在过巫族另一支，巫妖，在天族也出现过天巫。只是这两支大都被驱逐消灭得差不多了――全因其能力太过逆天，天地难容。

当然，在北怜玉看来，这不过是御荒对他残余势力的收纳和清剿。毕竟就算曾经可与天帝相争的巫皇不是他本人，他也是巫族的最初缔造者。巫族，只是被装进了灵魂的，他的傀儡士兵。

但被装进灵魂的巫族，其实早已不是北怜玉可随意操纵的了。这一点，连北怜玉也不得不承认。

肖林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他在想着渊林醒来没看见完好无损的宗回，他该怎么应付。这真是一件让人很头疼的事儿。

然而肖林的烦恼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一阵黑雾升起，在那一伙巫族消失的相反方向，雾散后……

“该死，带的人太多，带不走……”

一个阴沉粗噶的声音响起。

“谁叫你不听大长老的劝告，一定要现在动手。”

另一个稍微好听一点的声音响起。

“我担心好不容易出现的圣子被坏人带坏啊！”

越发阴沉粗噶的声音……

“我提议，先逼问这个人类，找到圣子再走，圣子还是小孩子，比较轻……”

第三个阴沉粗噶的声音响起……

“……”

“……”

听起来阴森恐怖让人受不了的声音，这内容却着实让人怕不起来。巫族的人真的是阴郁的深井冰么？肖林怀疑地看着五个巫族。

而五个巫族也很快发现了肖林。

那一瞬间，五个巫族的气势突变，眼神也变得锐利。肖林此时确定，这伙人和劫持宗回的还是同一伙，没换人。

其中一个巫族率先发难，向肖林进攻。

那一刻，他的剑尖环绕着一丝黑气，他的眼神像捕猎的鹰隼。肖林定定地站在原地，似乎已被锁定，难逃成为剑下亡魂的命运。

然而在最后一刻，那剑却突然裂开了，而原本缠绕剑上的黑雾亦狂暴地向持剑者反噬而去。同时一个孩子远远地跑向了肖林。正是本该和宗氏在一起的孩子，夜叉埠羽。

这孩子其实很早就发现远远跟着的渊林，还偷偷找过渊林一次。那次正好是肖林掌控身体，他告诉这孩子安心跟着宗将军吃香的喝辣的，他会一直跟着。孩子就乖乖回去了。临走前，问肖林的名字。肖林爽快地说，“渊林。”那孩子见他这么爽快，笑着对肖林说，他叫夜叉埠羽……

肖林才知，这孩子来历不简单。

传说巫族有两大氏族，夜叉和罗刹。夜叉氏传于初代巫皇之女夜叉，罗刹氏传于初代巫皇之子罗刹。夜叉族人又称圣族，罗刹族人又称皇族。夜叉族人，是最擅长咒术的。就是只要你当面亲口告诉过他们你的名字，夜叉族人就可以给你下个咒的那种。

肖林这么爽快，毫不介意埠羽巫族的身份，告诉他名字，令埠羽非常开心。他从小听母亲教诲，不可轻易暴露身份。也听母亲讲过巫族受迫害的历史。一开始对肖林还有戒备，但肖林是除了母亲，第一个对他好的人。而且，虽然不知道肖林是怎么做到逃离他的咒术的，但正因为肖林离开那个夺人生命力的往生咒，他才没有被杀死。如今肖林对他也毫无芥蒂，他也就不介意暴露他圣族的身份了。他想，死亡没什么可怕；而活下去，跟着这个人，似乎也不错。

埠羽就这么跟着宗回的队伍，直到遭遇巫族五人加其控制的二十个傀儡的强势围攻。埠羽发觉巫族傀儡术的痕迹，却不动声色。他被母亲带离巫族族地时还很小，母亲也没说过为什么要离开，只是对族里非常反感，说那些家伙都是些木头疙瘩。如今母亲走了，他也是不愿意回族地的。但当他随宗氏离开后，却没看到肖林跟来。担心之下，他就偷偷溜走，沿路返回，正好看到肖林被剑尖指着的凶险一幕。想都不想，直接控制巫力搅碎了剑，反噬持剑的人。

“圣子大人！”

持剑者虽被反噬，血液从毛孔流出，使他很快变成血人，却依旧激动地望着埠羽，深情地用他粗噶阴沉的声音呼喊着。肖林只觉他手臂上冒出了不少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