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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我是谢尔,你连我都忘了,开什么玩笑,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这世上不嫌弃你这种蠢蛋的除了你姐姐也只有我了。”

原来是青梅竹马,杨深了然。

如此看来,扬瑟尔的处境其实还不算最坏,他有亲人,也有朋友,虽然很少,但这个朋友甚至愿意为了救他不惜混入仪队冒充陪嫁人员跑到这充满各种未知凶险的鲛人的地盘来。

这个谢尔要是知道扬瑟尔其实已经死了,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抱歉,谢尔,我……”杨深在考虑要不要找诸如失忆这样的借口,虽然很俗但确实比较好用。

不过没等他找机会说,谢尔眼珠子一转,已经一副什么都明白了的模样,“是他?奥斯顿总统?他为了让你乖乖替那个人嫁过来,甚至给你洗脑?!”

娃娃脸谢尔骂了一句脏话,看向杨深的目光深深不忿。

“难怪你刚才说不想走,奥斯顿一定给你灌了很多迷魂汤,再怎么说,你跟扬瑟恩将军一样都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实在偏心太过了。有时候我觉得,他这样的人,真的能顾全到全人类吗?”

短短几句话,透露的信息量却实在是大,杨深本以为奥斯顿是物色了一个长得像扬瑟恩的替身,没想到扬瑟尔也是他的亲生儿子。

那么说,扬瑟薇就是他女儿了。

拿自己的女儿威胁自己的一个儿子替自己另外一个儿子代嫁和亲……

杨深也明白,想要赢得战争、想要获得生存的权利和自由的生活,必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就像他自己就付出了生命――如果没有这莫名其妙的重生的话,他早就在追求自由的路上变成了一具并不完整的尸体。

只是奥斯顿用来牺牲的这些,杨深实在没有觉出有多大意义――也许意义是有的,只是无论是之前的扬瑟尔还是现在的杨深这样单纯的牺牲品都没这个资格知道。

他们对奥斯顿而言,是筹码、是棋子、是布局中一个冰冷的环,也可能是他载入史册的阶梯,而不是应与他一同载入史册的为人类自由而奋斗过的英雄。

杨深耳边回荡着刚才谢尔说的话,像奥斯顿这样的人,真的会顾全所有的人类吗?

他不知道,他和奥斯顿接触的时间太短了,还不足以了解他的为人,他不想轻下断言。

就像他曾以为他了解那个王座上高高端坐着的鲛皇,现在却发现他也许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一样。

“谢尔,我并不是……被奥斯顿总统洗脑了,但是抱歉我确实忘记了一些事情。”他略带歉疚地看了对方一眼,这歉疚是因为占据了扬瑟尔的身体,尽管扬瑟尔当时就已经死了,但终究这种他这一生像是偷来的感觉仍旧挥之不去。

“但我刚才说的暂时不能跟你离开,不是这些原因。”

谢尔怀疑地看着他,目光中满是疑虑,“那是为什么?扬瑟尔,你好像变了,以前你可不会想那么复杂的事情,那时蠢得可爱。”

“现在已经过了五月,海底马上就要进入深海风暴的高发期了,谢尔,我们现在出去的话,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几率会被绞成碎片。”

杨深的表情极为凝重,第一次跟脸上那坚毅的五官有点相配起来,隐隐让人觉得这个人说的话应该去信任。

比如现在谢尔就有些踌躇,他记忆里的扬瑟尔真的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当然这跟奥斯顿什么都不让他学有关,但这样一个什么都不知道懵懵懂懂的人忽然变得这么博学,连海底的气候都知道,实在有些怪异。

然而他的声音和表情又让他觉得对方好像是认真的,想不出什么理由反驳,“可是……”

他跟扬瑟尔的友谊很难形容,扬瑟尔虽然又蠢又弱,但对人都很好,真诚得不像是奥斯顿的儿子,谢尔也习惯了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保护他。

这次奥斯顿做出这种决定,势单力孤的谢尔发现自己在乌托邦做不了什么后,甚至不惜孤身犯险潜入仪队跑到鲛人的地盘上来也要就扬瑟尔离开,现在明明人在眼前却不能带走,实在让人郁闷。

“扬瑟尔,你说的是真的吗?”他撅了撅嘴,刚才那群人类跟扬瑟尔的对话他听到了,自然,鲛人们的行为他也看到了,“你该不会真喜欢上了那个鲛皇,被美色冲昏头脑了吧。”

虽然本来就没什么头脑。

“要真是这样你可醒醒,那个可是鲛皇,他不可能喜欢你的,你又不是真的扬瑟恩将军!”

“不,是因为深海风暴。”杨深笃定地表示,“谢尔,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在时机到来之前,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扬瑟尔唯一的朋友,现在也是他杨深唯一的朋友了,他不希望对方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什么事。

大概是因为杨深的理由太令人无法反驳,最后谢尔没有坚持先离开了,杨深独自坐在珊瑚桌边,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不愿意离开的理由,自然不止深海风暴一个。

的确,进入夏季后,深海风暴的高峰期就会到来;但更重要的是,现在的杨深,不再是之前那个没有见过天日以为只要逃到乌托邦就能过上无忧无虑的好日子的小奴隶了。

亲眼见识过乌托邦的他清醒地明白,只要战争一天没有彻底结束,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所谓安全自由的地方。

留在这里……留在这里,也许他能够找到平息这场战争的方法。

杨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念头,然而冥冥之中,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灵魂深处窃窃私语,要寻找些什么。

而当他来到深海之后,那种隐隐的感觉,好像又多了一些,不像直觉、不像预感,如果非要说的话,更像是一种渴望,说不出的渴望。

这种念头好像有点自不量力,扯了扯嘴角,杨深想起谢尔刚才说的话,让他清醒一点,堂堂鲛皇是不会喜欢他的,他又不是真的扬瑟恩。

这话说的,难道是真的扬瑟恩,蓝夙渊就喜欢了不成?

嗯?杨深眨了眨眼,想起之前了解到的零零碎碎的真相,要扬瑟恩将军去和亲,这个要求,好像还真是鲛人方面提出来的。

虽然这样做的确能够最大限度地折辱人类,不过……也未必不能有其他的目的啊,如果这世上如今有谁能跟蓝夙渊有一战之力的话,真的非扬瑟恩莫属了。

如果说蓝夙渊因此对扬瑟恩有特别的心思,好像也顺理成章。

无端地觉得有点烦闷。

大概是这屋子到处都是水,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吧,杨深下意识地抚了抚珊瑚桌,蓦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悉悉索索地爬上了他的手指,划得他一阵痒痒。

一转头就跟一只大螃蟹大眼瞪上了小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他的手的蠢螃蟹丝毫没有会被抓住的觉悟,兀自得意地挥动钳子,朝杨深咕噜噜吐出一大串泡泡,充满了鄙视的意味。

“……”杨深伸手捏着它的一只钳子把他倒挂着拎了起来,晃来晃去。

张牙舞爪的螃蟹很快晕了,可怜兮兮地缩起了爪子们,装死。

都这样了还不咬他,这小家伙竟然真的不咬人,杨深挑了挑眉毛,最后大发慈悲地把它放回了桌上,伸手摸了摸。

说它蠢原来不是说着玩儿的,这记吃不记打的小东西立刻翻过身来,继续愉快地顺着杨深的手往行爬。

这回杨深没动,冷眼看它打算干什么,就感觉那只傻螃蟹麻溜地一路窜上了他的头顶,在他的头发里找了个柔软的地方,然后趴下来不动了。

……它真的当自己是一只正常的螃蟹吗?而不是别的什么?

就在这时,寝殿的大门被推开,蓝夙渊沉着脸,一晃就到了杨深面前,脸上隐隐有着怒色。

☆、10?受伤

见蓝夙渊明显心情很差,杨深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一想到刚才的谢尔,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心虚,虽然明明他们什么都干。

不过还没等他想好一旦蓝夙渊问起该怎么回答,却见那月光一般美丽颜色的鱼尾在自己眼前一扫,又从他身边划过,游向了他身后。

原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杨深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莫名其妙地心虚个什么劲儿,可能是因为刚才蓝夙渊的表情实在是太难看了。

虽然这位鲛皇大人本来就很少有什么喜悦开怀欢欣之类的表情,但至少也不曾有过这么明显的怒意和忧虑,大多数时候,他都只是让他那完美的五官停留在原本的位置上,不太有变化。

如今这种表情……是鲛人族出了什么事吗?

房间那么大,可是才仅仅多了一个人,整个寝殿的气氛却都变得有些压抑沉闷,就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把整个硕大的空间都占据了一样,挤的人有些憋闷。

杨深僵坐在座位上,面前的桌上一边是蓝夙渊派人送来的菜肴,一边是蓝夙渊派人送来的“小玩意儿”,头顶上还有一只自从蓝夙渊进来就吓得一动都不敢动的傻螃蟹,趴在那里假装自己是块石头。

而送出这些的人此刻正独自立在一边,眉头皱得死紧,不知在想些什么事情,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在一处,像要把什么看穿一样。

“出什么事了?”杨深虽然知道自己大概没资格打听鲛人族的内务,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能让这位几乎无所不能的蓝皇大人都为难的,恐怕绝不是小事。

听到声音,蓝夙渊这才像刚意识到自己的寝殿里如今还有别人存在似的,顿时收回了目光,侧头往杨深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目光又落在桌上那些明显并没有动过的菜上。

“送过来的菜怎么没吃,不合胃口?”没有回答杨深的问题,他迅速收拢了脸上刚才那种表情,沉声问对面的人。

摇摇头,杨深笑了笑,“不是不合胃口,下午……见了一下我的朋友们,就没有来得及吃。”

蓝夙渊点点头,没有多做计较,倒是杨深补了一句,“您用过饭了吗?”

他有些意外地看了杨深一眼,“没有。”

“那不如一起?”

年轻的王者看了看表情相当真诚的男人一眼,真是毫无破绽,竟然能这么大方自然地请他吃剩菜?

……尽管那些食物对他来说可有可无,有点莫名其妙地,蓝夙渊最后却还是走到桌边,长尾卷着椅子坐了下来。

两人相对而坐,默然无声地拿起各自的餐具开始分食那几碟剩菜,所谓的“海底风情餐”倒也不唬人,尽管晾在桌上放到现在,至少对杨深而言入口的感觉还是相当美妙。

毕竟在这深海有各式各样奇妙的物种可以用来做食材,成品自然更是千奇百怪。

相对的,如今的地球上陆地稀少,陆生动植物的品种数量早已锐减到屈指可数,往昔繁华再不复现。

“杨深。”就在杨深感概的时候,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灌入耳中,抬头就撞上了蓝夙渊那双好像能吸人魂魄的眼睛,只能下意识地回答:“啊?”

蓝夙渊与其说是在对杨深说话,倒更像是自言自语一点,他不知为什么说:“人类这么脆弱,几乎一碰就坏,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你们是怎么以绝对的姿态站在这个星球食物链的最顶端的?”

他口中脆弱得几乎一碰就坏的人类杨深闻言怔了一下,不知道这位鲛皇今天是怎么突发奇想问到这种问题。

说实在的,人类文明最繁盛的年代,他也没有经历过,他生来就是奴隶,哪怕是那些生来就是乌托邦的自由人的,同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吧。

毕竟连记载那些辉煌的史册都早已湮没在末日洪水之中,留下来的,只有人类记忆里,不断口耳相传又不断零落遗失的古老传说,遥远得如同神话一样只能仰望。

不过哪怕只剩下了传说,也许所有现在被压抑着的人们,都曾经渴望过他们辉煌的过去。

“他们很聪明。”杨深低声道。

“嗯?”

“您问我为什么人类那么脆弱却可以成为食物链的顶端,别人的理由我不太清楚,只是我想,大概是因为他们会思考、有渴望。”

思考让他们不断地提出问题然后解决问题,渴望让他们不断地创造问题然后解决问题。

于是发展、于是征服、于是有着谁都阻挡不了的脚步,飞速发展、一往无前。

“如此而已?”蓝夙渊听了杨深的回答,扯了扯嘴角,这回轮到杨深诧异,虽然这个答案只是他自己的理解,但蓝夙渊好像并不赞同。

见杨深那双翠绿色的眸子里显而易见的疑惑,蓝夙渊伸手抚了抚自己的眉头,“那么现在的人类也会思考,也有渴望,为什么却无法再次占有这颗星球――别这么看着我,杨深,给予人类最致命打击的,并非鲛人一族。”

他只略略动了几筷子,并没有吃多少东西,继续说:“我族也并非这天下的所有者,面对很多事情,一样无能为力。”

杨深总觉得蓝夙渊似乎话里有话,却又一时猜不透他说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很显然,大概与之前令他愤怒且忧虑的事情有关。

蓝夙渊游到杨深身边,抬了抬他的脸,“你知道无力的感觉么?”说完又像想到了什么,自己扯了扯嘴角,“倒是我多问了,你被强迫嫁过来的时候,一定很明白什么叫做无能为力。”

沉默。

一个是本就没打算得到回答,一个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真的是喜怒无常,杨深想,鲛皇大人的心情比深海风暴的踪影更加神秘莫测,还有……别看高高在上的时候像个严肃寡言的人,其实他话还是挺多的。

看情况,显然他是不打算再吃这什么风情餐了,杨深自然也不可能当着蓝夙渊的面继续大吃特吃,于是就站起身来,习惯成自然地随手去收拾桌上的盘盏,动作之娴熟让蓝夙渊都给了他一个目光。

“我摸过你的手。”他猛地来了一句,杨深差点咳嗽起来,这人怎么能把这么暧昧的话说得这么一本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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