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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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素衣,美艳不可方物的尉迟涟漪,环顾大厅内张张错愕失措的睑,依旧是平静无波,杳无涟漪仿佛刚推进坟茔的尸首,不是她的生身之母般。

“侄女无才,今后凤家航运就偏劳各位叔叔了。至于商号名称,要沿用或是另辟新名,侄女无议,一切全凭叔叔们作主。”

“漪儿,你把凤夫人名下财产全数拨给咱们兄弟,今后你”跟随凤翔多年,知道尉迟涟漪视钱财如粪土,视富贵如浮云,原以为凤翔一死,凤家航运会让有心者瓜分得四分五裂,他们几个跟凤翔一道出来打天下的莽夫,也有为凤家誓死捍卫家产的决心,不料凤家的小主人根本没把凤翔的财产看在眼里,大手一挥,兜头就往他们几个老家伙身上砸,未免大方过头了吧

“侄女会照顾自己,各位叔叔毋需担心。”尉迟涟漪漂泊的心终将解放。她要一圆踏遍三川五岳的梦,过多的钱财银两,倒显得累赘多余了。丢给劳苦功高的凤家元老,应是最理想不过。

“小姐,我们呢您可有打算”在凤家帮佣的长工奴婢,心里是疼借这个得不到母亲怜爱性情孤僻却又善良温婉的小姐。他们舍不得离开她呀

“我会替各位除去奴籍,并由凤家的私人产业中,拨出部分银两让诸位各自谋生,今后大家就各自发展去吧”

“小姐”唰儿泫然欲泣,哭得哀哀切切。“唰儿舍不得您,唰儿不走。”

“傻丫头,我要千山我独行,你也要跟著我吃苦受罪吗别傻了。”尉迟涟漪拒绝婢女跟随的心意坚定,唰儿掩住脸,带泪的跑开。

瞅著唰儿飞奔而去的身影,厅内一片愁云惨雾;厅外则蹄声杂沓。一会儿有人来报,“启禀小姐,鄂国公府派人来报,尉迟将军病危,请小姐速速回府。”

当朝元老突传噩耗,让一屋子年逾半百的老人急得团团转。这小姐也未免太可怜了。才刚失恃,又将失怙,她怎么受得了这莫大打击

“小姐”

“将军不是一向硬朗,何以传来噩耗之说”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尉迟涟漪铿锵有力的诘问来使。

“禀四小姐。圣上赐三小姐木莲与抚远将军袁起之弟袁灭大婚,三小姐不满,伙同柳家公子连夜私奔,老将军气不过,一时心肺衰竭,当场气昏过去”仿佛意识到他讲了不该讲的话,慌忙捣住嘴,他有些心虚的瞅著尉迟涟漪,怕她瞧出什么端倪来。

夫人再三告诫:不可让四小姐知道三小姐逃婚一事,这下糟糕了,他心直口快,一时说溜了嘴,四小姐定是不肯回府,代替三小姐婚嫁。他完蛋了,他要被夫人判骨扬灰了

“是吗我知道了。”

“小姐,既然将军病危,你还是随小厮回府吧”不管怎么说,鄂国公也是她的父亲,尉迟涟漪连奔丧都不肯,未免说不过去。

“多谢洪叔关心,涟漪自有打算。”颔首示意,尉迟涟漪告罪道:“娘亲刚大殓,侄女有些累了,先行告退,各位叔叔请自便,恕侄女不便招待。”

“好好好,你去休息,咱们不打扰你。”纤柔的尉迟涟漪一喊累,一帮老家伙就手足无措了。挥著手,他们忙著赶她入屋歇息,至于尉迟恭大病将没的消息,倒是次要的事,根本没有几个人关心在意。

是夜

尉迟涟漪脱去连身缟素,换上布衣粗服,将及腰乌黑的秀发削去一半,以发带随意扎住;晶莹的雪肤则用灰炭抹黑,足蹬草鞋,一身扶桑浪人的打扮,潇洒翩然,英气逼人。

巡夜的唰儿,在后院撞到手持犁杖英俊昂然的尉迟涟漪,不禁楞了楞。

“你是谁”

“小弟到此挂单,听厨房管事提及贵主人甫逝,不便叨扰,唯有告辞。惊吓姑娘,还望包涵。”刻意压低粗嘎沙哑的嗓音,勾去唰儿三魂七魄,她傻傻地点头,了然回应:“原来如此。不过天色已晚,你要到别的地方投宿,恐怕不方便吧还是我到厨房找些乾粮让你随身带著,免得你在外面挨饿受冻,那可不好了。”提著灯笼,唰儿不等对方有反应,就忙往厨房里钻。

摇摇头,她对欺骗善良的唰儿有些愧疚的抿嘴一笑,翩然转身,踏出禁锢她二十一个年头的凤府,快快乐乐展开她的逍遥之旅。

尉迟将军府丢掉一个女儿,不思解决之道,只晓得找她这个庶出女儿瓜代,代替尉迟木莲嫁进袁将军府,她头壳坏掉才会回家自投罗网,遂了大夫人的心愿。

一块石头投进水塘,引起阵阵的骚动。

好个尉迟“涟漪”

她在尉迟府的地位既然渺小得可怜,可怜到爹爹几乎无视于她的存在,她又何苦拿热脸去贴冷屁股,白讨没趣还是游山玩水来的快意,趁早逃跑来的好。

踏出凤府的脚步更形坚毅,吸取著自由的空气,尉迟涟漪真觉得海阔天空,自由自在。

唰儿抱著包裹窝窝的布纸奔进空旷的庭院,迎著飒飒春风,她懊恼地跺脚。“怎么走掉啦,人家才刚拿到热腾腾的窝窝呀”难得一见英俊男子出现在凤府的唰儿,结实愣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等她嗒然回身,又猛地撞到一堵软软的肉墙,反弹倒坐在地,顾不得跌疼的小屁股,她念念有词的抬头,就著灯笼照耀出来的氤氲光线,打量半夜三更出来撞人的冒失鬼。正待破口大骂,到嘴的粗话竞又硬生生的吞咽回去。

仿佛受到极大惊吓的双眼发直,直勾勾的瞪向前方瞠得好大,她刷白了脸,失声尖叫:“鬼呀”

紫色绣花软鞋,红色抹胸同色系连身襦裙,白纱色薄纱披肩,额际两片花黄,梳高髻,饰以牡丹花金步摇,尖削的脸下沉,嘴角一抹擦不去的苛刻笑容

这不是应该躺在棺材盖下的当家主母吗

唰儿记得她入殓时的模样,因为替她妆点的不是旁人,正是她这个苦命又可怜的小丫鬟。

难道夫人对她的服侍有何不满意的地方,连人死了都不忘前来找她算帐

她四肢猛打哆嗦,抱住头,死眯著眼,牙关不住打颤,“阿弥陀佛,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唰儿从未害过人,也没有做过坏事,祢们可千万别让夫人的冤魂来找我啊我跟祢拜拜将来备齐四果三鲜跟祢拜拜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住口。”非常铿锵有力的喝斥声,打断唰儿惊天动地歇斯底里的祈祷。

“死人”拂袖,迳自转身,用足以让人瞬间结冰的冰寒语气,硬邦邦的命令,“跟我进屋,这身华服折腾死我了。进来帮我换掉。”

“我”惊到最高点的唰儿,纵使怕到气虚,也不敢忤逆夫死人的命令。

连滚带爬的跟舱起身,却因动作过于莽撞,踩过落在地上的窝窝包裹,她以为是什么“鬼扯腿”,自己吓自己的惊跳起来,发出尖叫,又在凤翔的怒瞪下噤口,浑身上下像有虫蚁在爬,她音息破碎,极不自然地嚅嗫道:“夫人,您不满意您这身打扮是吧您可别怪我,全是小姐授意唰儿做的,您要骂,骂小姐吧”不管了。把一切都推给小姐,让她去跟夫人周旋吧谁让她们是母女呢死她这个丫鬟多没意思。

“我知道你随我进来。”沿路过来,凤翔已经吓昏不少奴仆,原以为素来“艺高胆大”的唰儿会有所不同,结果依然如故。她有些落寞的叹息了,“我真有这么可怕吗唰儿”

“是啊夫人,您活著的时候只要一板脸,就够吓死人的,现下死了,更不用说半夜三更出来骇人有多恐怖了。夫人您真的很凶吔”要出来吓“活”人,也挑个良辰吉日再出来嘛连作鬼都不让人安稳,这夫人未免太会刁难人

直言无讳的数落地,好一阵子,正视到凤翔阴煞煞的脸,唰儿才意识到自己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巴不得咬掉她多嘴多话的舌头。

以手成拳,堵住不听大脑使唤的嘴,她双膝著地,垂首告饶,“夫人,对不住,我个是存心冒犯你的,请你饶了我。唰儿下次不敢了。”

“唰儿,别紧张。我还没死,你用不著吓成这样。起来吧”原来没人喜欢看女强人的嘴脸。凤翔装了泰半辈子冷冽无情的女人,这才猛然惊觉;自己在下人的眼里不过是鬼魅罗刹,纵有美艳脱俗的容貌,也无法让人亲近她分毫。

难怪女儿从来不与她交心,答应她的誓言,亦全是哄骗三岁孩儿的伎俩,毫无诚意。甚至她死了,也等不及守完丧,便迫不及待的整肃行囊连夜出走。

没错,尉迟涟漪改装出走的举措,悉数落入躺在坟墓内,靠著机关观察一切的凤翔眼里,气得她牙龈发痛,忘却她死人的身分,急急爬出来叫嚣。

这丫头实在太不受教。娘亲“尸骨未寒”哪怎可一走了之搞不好她辛苦创建的凤家航运移交给她的财产,也被败家女散尽也说不定。

好在她预先藏起私房钱,要不,在追回女儿的这段期间,她要靠什么过活

越想越是咬牙切齿,凤翔精神好的不像是个“已死”之人。

对她是得肺痨,但一直靠著珍贵药材在调理,一时三刻要死也不容易。此次趁元媒婆登门求亲藉机试探,倒是给她试出女儿的真心来了。

向来让她引以为傲荏弱纤细的乖女儿,居然深谙阴奉阳违之学,真是让她始料末及。

捏紧泛白的十指,凤翔几乎想立刻施展轻功,把尉迟涟漪追回来。

她真的很生气。

不让她嫁人也是为涟漪好。天下的男人全不是好东西,尽是负心汉。今日宠幸,明日休妻。她跟过的两个男人,都是这类视女人如衣物的垃圾,不但薄幸寡义,更是冷酷无情。她以过来人的身分教育女儿,要她远离男人,怎么涟漪就是无法体会做娘的用心良苦,恁是教不听

此次离家,恐怕也是为了出去找野男人吧

到底是她教育的不够透彻,还是她的女儿生性外向,非要男人不可

涟漪究竟不姓“凤”,跟姓“尉迟”的一样不要脸也无可厚非,可是她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拉拔长大的,尉迟恭凭什么坐享其成

凤翔揣测女儿会先回家去看“病危”的尉迟老头,认定她背叛自己猛搥心肝之余,她游移的思绪飘落远方,忆及多年前伤她最深的情敌,多么的想要在男人头上闯出一片天,又想到她唯一的女儿急欲飞翔求去的心,眼神涣散狂野,阴郁的让人毛骨悚然。

唰儿有些发寒的搓搓手臂,她怕怕地问:“夫人,您要我去请小姐来吗”

“不必。”冷然回神,凤翔攫住唰儿抖动不止的小手,笔直朝她的卧房走去。

要追回尉迟涟漪有的是时间,首先要先知道她如何处置凤家航运。要是给她知道尉迟涟漪无条件奉送给一帮老头,她会拆得她一根骨头都不剩就算尉迟涟漪足她的亲生女儿也绝无情面可讲。

唰儿拖著脚,跌跌撞撞的跟随在后,惨白的脸发青,直在心底嚷嚷:阿弥陀佛

第三章

“尉连,好雅兴。”斯文白皙做书生妆扮的粉样男子,手持一杯洒得半乾所剩无几的碧螺春,越过天险丛林,衣冠不整神情困盹状似狼狈的往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荒山峻岭找来。“把愚兄丢给热情如火的苗族姑娘调戏,自己倒逍遥,躲到这荒山野岭吟诗作乐来了。该罚,真该罚”颓废的睑,显然刚爬出温柔乡,全然无法适应自然气息的模样。

瞧见结伴同游的伙伴形单影只,神情飘渺的注视远方,对他不理不睬冰冰冷冷,跩到极致的反应并不介意。蓦地心中一动,粉样男子吁口气,跟著心安不少。“愚兄以为,你又想将愚兄撇下,独自离去咧”

斗笠下俊逸非凡的睑,循声回头,一双清澈无畏饱受风霜,充满智慧的睿眸,在他半敞的襟口溜了溜,了然的让他浑身不自在。

其情虽苦,其辞若有憾焉西门豁是恨不能醉死温柔乡的急色狂徒,纵有晦意,也是七分假三分真,早该见惯下怪。

调回目光,他语带嘲弄的菱嘴噘起,漠然道:“西门兄性好鱼色,几趟行程下来,愚弟也深谙兄台喜好,好意将姑娘们留下伺候。不正好让兄台兼爱天下”一番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也亏他信誓旦旦,将圣贤的主张,以如此下流的方式诠释得如此淋漓尽致。

他本平静无笑的脸,顿时窘红起来。

自太湖结识这位放荡不羁自命风流以附庸风雅著称的纷袴子弟西门豁,以男装打扮乔装出走化名“尉连”的尉迟涟漪,“千山我独行”的逍遥日子即刻蒙上尘埃,再也潇洒不起来。漫漫长路,时时充斥著让人措手不及的变数;而他却像是赖定她似的,成天跟前跟后,如影随形不说,小动作更是频繁的让人心项。

狎妓游湖饮酒作乐,踏遍全国青楼以体验人生,极尽享乐放荡之能事,尉迟涟漪这黄花大闺女,全让西门豁硬拖去尝试过了。

犹记得当身处游船上,仅著抹胸葫芦身材烈火焚身的酒中花魁,遇到扮相卓然出众的尉迟涟漪,就像苍蝇遇到蜜,纠缠不休,非得连爬带攀的“挂”在她身上不可,尉迟涟漪就糗得恨不得能够当场挖个地洞钻下去。

经过几番缠斗,她这个“假”男人当然没被“真”女人给霸王硬上弓了去,不过结果也是满惨烈的。偏偏只要是西门豁有涉及到的风月场所,女子黏皮糖的雅兴便有增无减,怎么哄怎么骗都没用。想想还真是累

也许是西门豁向来没个正经油头粉面的形象,让那些姑娘以为尉迟涟漪跟他相同,尽是性好渔色之徒吧既然甩不掉西门豁,尉迟涟漪也只能以此安慰她被“轻薄”的心。

离开凤府年余,尉迟涟漪一直朝当初立定的志向游遍千山万水这个目标前进;走过三川五岳,畅游天竺大食突厥,享受国富民强下热络的风土民情,听闻凤家航运蓬勃发展依旧,她的心更是悠游自得,终年难得绽放笑靥的脸,逐渐曝晒出健康的麦色,调和掉本命中不近人情的冰冷,整个人显得朝气盎然。

“请称呼敝人大哥或豁,”攒眉纠正他的称呼,西门豁对尉迟涟漪雍容的气度,总是自形惭愧的不知如何自处;乾咳两声,清除掉嘎哑难听的语调,他搔头,窘红著一张睑,腼覥道:“跟尉兄一北,我真是给比到天边去了。难怪苗族姑娘不把风流倜傥的中原第一才子他还真敢自封西门豁看在眼里。你难道不能稍微平凡一点”尉迟涟漪鲜行大起大落的情绪反应,跟他站在一块儿,倒显得他不够沈稳太过浮躁轻佻。

“出了什么事让西门兄牢骚满腹”西门豁大多数时间都是对自己自信满满,而且又自恋的,尉迟涟漪讶异他也会有妄自菲薄的情怀,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没有。”

一口仰尽杯中残留的液体,将陶杯甩开,西门豁想到适才听到的传闻,面容骤然换上惊惧,他草木皆兵的环顾周遭,九弯十八拐的转换话题,蓦然薄责道:“你不该独自跑到山上来的。苗族姑娘告诉我,山上有强盗盘踞,”故意打个哆嗦,西门豁举手投足尽是骇怕的满面惨白,为了试图掩饰不安的蹭脚,他欺身过去,向尉迟涟漪低语道:“听说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你单独在此,出了事,咱们都要糟糕。”

“强盗你我孑然一身,两袖清风,何须顾虑强盗西门兄多虑了。”解下系在腰间的翠玉笛,她盘腿坐在崖边,屏气凝神,轻忽悠扬的音律自她口中传出,回荡空谷,飘扬千里。

“你”

谁跟他了然一身啊我西门豁可是身价百倍吔尉连也不想想,沿路下来,食衣住行哪一样不是花他的,他担心的要死,巴不得收拾行囊连滚带爬的离开苗区,他却像没事人般吹笛做乐,真是不识好歹。

“西门哥哥,不是告诉你山上草寇肆虐,要你带尉公子下山吗怎么还在此踌躇快下来了。”清亮的嗓音,穿过跳动的音符,自山腰传来,说话的妙龄少女头戴软呢帽,身著短袍褶裙护脚皮垫,一身耀眼的紫。

由于背光,三人间又隔有一段距离,西门豁只瞧见她亮晃晃的牙熠熠生辉,像是奸笑,又像是极富阴谋的充满诡异。

狐疑地瞅向前不久还横亘在他腿问的苗条身影,拉开嗓子吼回去,“多谢姑娘提醒,在下马上过去。”几乎刚嚷完,少女便像一阵风般“咻”地销声匿迹。

她俐落的手脚,让西门豁目瞪口呆,忍不住拍手叫好,“好功夫。”

“白痴。”攀附在树丛上的身影,嘿嘿讽笑。紫凤凰手肘后撤,硬是往窝在她旁边不肯移动分毫手长脚长满睑黑髯的壮汉撞去,一别先前清亮的嗓音,她刻意压低音量,老成的喝叱:“还不给老娘滚下去工作,你欠打呀”

“姑奶奶,你的小手打得我好痛。呼呼”顺势握住柔荑,凑到嘴边猛吃豆腐,札木耳咧开的嘴,笑得还真不是普通的蠢。

“我呼给你去死”足靴一踹,紫凤凰毫不怜惜恶狠狠的将他踹下参天大树,拧笑得好不畅快。

“唉呦疯娘们,你谋杀亲夫呀踹得这么用力。”在空中三个翻转,札木耳脸红气不喘的安然落地,踉跄了下,稳住身形,他拍拍胸脯,装出一脸“怕怕”的表情,亦真似假的叫可怜。

“谁是你娘子不要脸”作势对他挥舞拳头,紫凤凰脸色潮红,恨不得宰了他。

“好嘛好嘛这么凶。”嘟哝一声,他没个正经的从身后“变”出一把狼牙刀来,哈哈自嘲,“算罗人家根本没把你看在眼里,你干嘛没事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开工开工。”

杂沓厚重的脚步声,远远传来,像是刻意制造出紧张气息似的,极具“恫吓人心”的效果;黄土上的落叶沙沙作响,自四面八方包抄过来的访客,看来为数不少。

咽口口水,西门豁有些不安的欺近尉迟涟漪,警告道:“尉连,情况不对,咱们赶快下山。”说著想去拉她一把时,宽一尺长一丈的大刀,以横切面的刀姿笔直劈过来,配合强劲的谷风,唰唰唰地连连飘出剌耳吵杂的飒飒声响,土匪兄刀法俐落,几乎削下西门豁一只臂膀。

面对金光闪闪的刀锋,西门豁颤抖的手指,在他猛然顿住的当口,急急蜷缩回来。

“兄台,有话好说。”捧宝贝似的把手藏进衣襟里紧紧呵护,他刷白著脸,语音离离落落。

还好手缩得快,要不然岂不成了独臂客他暗诵佛号,冷汗直流的庆幸他的好运。

显然祭出大刀的土匪见威严恐吓还吓不倒他,心里很是不悦。

阔嘴大开,双眼给它瞪到凸出来,札木耳遽然发出“呵”地叫声,西门豁立刻脚软,登时五体投地,叫爹喊娘直嚷“饶命”

“大爷饶饶命。”慑于札木耳凶神恶煞不怒而威的粗鲁长相太过骇人,西门豁磕头磕得砰砰响。

软脚虾一只,派他出马未免太过牛刀小试。

闷哼出声,札木耳不屑地撇嘴,收回刀锋,将刀背架在颈脖间,他正经八百面不改色的背出老祖宗的教诲,“此树是我栽,此路为我开,若要打此过,留下买路财。”

好好耳熟的开场白。

跌坐在尉迟涟漪脚边的西门豁完全不敢相信他们距离上个月在蜀境遇抢后又再度被人家打劫。适才险险“不见”的臂膀重出江湖,指住离他不到一尺,却随时可能用牛肚将自己“弹”到山崖下的札木耳,多此一举的陈述事实。

“打打劫。”

“对打劫。”用脚背踢踢瘫成一堆泥且不太具威胁性的西门豁,札木耳闷笑,“喂识相的就把身上多余的金银财宝挖出来给老子带回寨里交差;要不,抓你回去娱乐女寨主也行二选一,任选一条,没有第三条可走,快点。”他暧昧的眼光飘向远在丈外的紫凤凰,无视西门豁的脸色“青荀荀”,一副活见棺材的“屎相”,努起嘴,他怪声怪调的施展千里传音,“紫凤凰,你等著,俺老札替你找情夫来罗”

“死王八,嘴巴这么臭,去死好了。”噘嘴顿足,紫凤凰随手一挥,一条黑蛇咻地朝札木耳飞来,血口大张的小毒蛇,恨不得代替主人把他咀嚼入腹。

“这么凶当心将来没人敢娶你。”细细的黑影飘近,札木耳脸不红气不喘,待它靠近,掐指一揑,正中黑蛇喉咙下端两指处,黑蛇当场血溅五步,寿终正寝于札木耳的股掌之间。

西门豁震惊到极致的骇然表情,眼睁睁的看著札木耳霍霍有声,大口嚼著养颜滋补的蛇胆,直叫:“嗯好吃补”根本说不话来了。

如此野蛮的行径,亏他乐在其中。

西门豁嗯心的扑向一旁乾呕,脸色青得更彻底,裤底一阵“湿”意盎然,他顿感尴尬的朝面无表情的尉迟涟漪笑笑,真是好糗。

西门豁一脸的歪相,真教札木耳反胃。甩开蛇尸,信手抹去嘴角血渍,撇撇嘴,他转向态度镇定不把威胁当做一回事的尉迟涟漪,脸上的激赏是无庸置疑的。“喂小子,听见老子的话没有钱交钱,没钱卖色,任选其一。快点。”

将翠玉笛系回腰侧,尉迟涟漪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拍拍吓破胆的西门豁,她安抚道:“西门兄,顶多是一死而已,你就算抖落一身骨头,害怕到底也于事无补,何不有骨气些,站起来跟他们拚个你死我活,好歹有个逃出的机会。”

西门豁要是站得起来,还用得著坐著吗废话。没好气的睨尉迟涟漪一眼,怨怪的表情则溢满他那张粉脸。

都是尉连害他落到如此狼狈的下场。他都吓到屁滚尿流了,尉连还能面不改色,更凸显他的窝囊。呜他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啦

“对嘛男子汉大丈夫,就要像这位小哥一样,啊你这种角色成不了气候啦”札木耳对尉迟涟漪的好感又加深一层了。

“这位大哥,小弟出门在外,盘缠有限,恐怕无法如您所愿奉献。您若是肯放过小弟二人,大家交个朋友,小弟不胜感激。”打个揖,尉迟涟漪音声朗朗。

“好”一颗石子飞来击中小腿,吃痛的札木耳猛然意识到他的承诺有碍计画进行,忙将到嘴的话咽回去,拍拍头,他呵呵儍笑。“他xxxx的,差点给你蒙混过去。不成,俺老子刚刚说过了,只能二选一,没有第三条路好走。”

“是吗小弟两条路都不想选,偏爱第三条,你若不服,来抓我。”话未说完,尉迟涟漪蓦然转身,笑得既决裂又坦然,她义无反顾的纵身直落断崖,当场吓坏两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

“唉有话好说,干嘛没事寻死”抓人的手扑了个空,札木耳被尉迟涟漪激烈的反应吓得错愕。

“尉连尉连”扑向断崖,西门豁声嘶力竭的狂吼著,打死都不接受尉迟涟漪擅作主张,把他丢给眼前这个恶贯满盈的强盗。

不,他不能如此待他。枢著岩块的手指渗血,西门豁分不清是震撼还是恐惧成分居多的脸,呆若木鸡。

“礼木耳,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你搞什么鬼”

一丝尖叫伴随四道身影飘来;其中之一甩出长勾,附著邻近的柏树干,两条长鞭打直并在各自头尾处缠接串成一条,身形剽悍颀长的狂傲男子以其惊人的功力弹身“飞”下断崖,直逼尉迟涟漪瘦弱的身体。

正在享受自由落体笔直往下掉落的尉迟涟漪,毫无惧意的脸一如以往平静尊贵。清澈的大眼,贪看四周景致,她胆大妄为到视生命如刍狗的坦荡思潮,也因突来的骚扰而受到不少惊吓。

好个飞扬壮阔头角峥嵘的狷介男子,不过,他何以出现在此

尉迟涟漪来不及提出质疑,对方在半空抛出另一条长鞭,卷起她掉到崖中央的躯体,一扯一拉,力量恰到好处的将她卷进怀里。

搂住她的腰,他贴紧她因这猛烈撞击而显得异常清醒特别会抗拒的身子,低吼:“别动。摔下去你我都将命。”

强劲的谷风吹落笠帽,秀出尉迟涟漪细致姣好的面容,让早在远方受笛声吸引惊鸿一瞥的他,心醉神迷好个御风而出的精灵。如此倔强,又如此撼动人心。

不挣扎那怎么可以男女授受不亲,纵使隋朝以来,男女问合则来不合则去,放浪形骸的交往模式,让世俗男女对彼此并不设防,尉迟涟漪还是没胆在光天化日之下“窝”进一个阳刚味如此不容忽视的男子身上。更何况还有娘亲要她发的毒誓时时在后,鞭策著她,容不得她轻忽呢

尉迟涟漪说什么也下能任由他轻狂的污辱自己。她甘愿落到不得好死的下场保住清白。

刚才跳崖的举止,确实太莽撞。故有的凤家自尊,容不得她死的太随便也太难看尤其是死在“臭男人”眼前重要的是,她死后一定会到西方极乐世界跟娘重逢,想到逍遥自在的日子还未过得尽兴,就要回归娘亲怀抱,尉迟涟漪不禁吓得香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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